血紅色的黃昏,積壓在南岐山的天空上,染得林間一片血紅。
湯湯立在碧泊冰冷的湖面上,長風(fēng)吹起她的衣衫。
莫靖安站在岸邊,他面色冰冷,揮手祭起那把金色的長劍。
長劍騰飛而起,綻開恐怖的金光。莫靖安將手一揮,那金劍化作一道長虹,直貫湯湯心口而來。
湯湯一聲尖叫,從冰床上坐了起來,冷汗滴滴順著臉頰落下。
這是……一場夢?
等湯湯從驚恐中回過神來,才慢慢發(fā)現(xiàn)自己是在閑人居的小房中。
而從離開南岐山那日開始,湯湯已經(jīng)在這人間渡過了半年光陰。
“莫言安…”湯湯喃喃著這個名字:“你到底是誰?”
今日是冬至,散人賽的報名之日,湯湯搓了搓手臂,天氣已經(jīng)十分寒冷了,單靠靈力取暖也有些費(fèi)神了。
她站起來,從柜子里摸索出一件雪白的毛絨大襖披在身上,周身頓時暖和了不少。
柜子里陳設(shè)著不少衣衫與鞋帽,那都是霍卻準(zhǔn)備的,湯湯的身上暖洋洋的,帶著心里也暖了不少。
方家滅門案結(jié)束后,湯湯就把全部的過程都向霍卻詳細(xì)說明了一遍,只是關(guān)于莫言安身份的猜測,湯湯并沒有多說。
霍卻也沒有過于追問,似乎對此并不怎么在意。反而是將這大襖披在了她身上,與她講了不少關(guān)于散人賽的細(xì)則。
這襖子的內(nèi)襯,全數(shù)是由鮫綃縫制的,絲毫不會灼傷她的皮膚。
湯湯心里暖暖軟軟的,這么東西零零總總也有十來樣,鮫綃難尋,恐怕霍卻是在很早之前,就開始準(zhǔn)備了。
湯湯將袍子裹了裹緊,伸手推開了房門,榕樹葉依舊如春天般茂密,只是天地間落了一層薄薄的霜,將這個世界都染上了清冷的霜色。
冬季到了,冬生之前一直說著冬季的羊肉火鍋,惹得湯湯一心期盼著冬天。
如今冬季終于到了,湯湯望著這安靜的院子,只得感傷地笑一笑,走出了小院,往大門走去。
湯湯已經(jīng)大半個月沒有看見冬生了,自從冬生在那陣法中昏厥后,便像一夜長大了。
他辭掉了宮城守衛(wèi)的官銜,告訴湯湯他要變得更強(qiáng),他要保護(hù)別人,而不是成為他人的負(fù)累。
冬生不過是個孩子,湯湯并不想他獨(dú)自一人承受太多??蔁o論湯湯怎么討問,他都不愿意告訴湯湯他究竟要去哪,去做什么。
這個少年毅然決然地離開了閑人居,就像他當(dāng)初闖進(jìn)來那樣突然。
湯湯呵出一團(tuán)霧氣,將手在身前搓了搓,不知道冬生在做什么,天氣這么冷,不知道有沒有穿夠了衣服?
小屁孩,就這么走了,也不知道寫一封信,真是讓人擔(dān)心。
已經(jīng)將近年關(guān),閑人居的院墻外總是能傳來孩童耍鞭炮子的笑聲。如果冬生還在,自己便可以也買些鞭炮子,在夜里嚇阿紫去了。
湯湯笑了笑,心里胡思亂想著,踏著薄霜走向院門,伸手推開了閑人居的大門。
院門打開,出現(xiàn)一張精致絕倫的臉,一個眉眼若雕,薄唇冷眼的男人站在閑人居的門外。開門的一剎那,兩人的目光便撞在了一起。
湯湯瞬間有些失神,半天才緩過神來。
“莫靖安?”湯湯猶豫地開口。
那個男人冷冷地看著湯湯,臉上是那拒人千里的清冷。
聽到這話,那男人薄唇一勾,那清冷之感頓時散去。
“砰”地一聲響,湯湯無情地關(guān)上門。
是莫言安……
莫言安吃了一記閉門羹,不禁嘖了一聲,說道:“小逶夷,我數(shù)到三?!?p> “一…”
莫言安才數(shù)到一,門就開了,湯湯雙手把著門,冷冷地看著他,看著他那臉上露著些許得意的神色。
“莫言安,你想做什么?”
莫言安輕輕招了招手,說道:“過來?!?p> 湯湯猶豫地看了一眼門檻,最終還是跨出了大門,走到莫言安身邊。
莫言安今日是隨了莫靖安的裝扮,不再是一身玄衣,而是著了牙白色的輕袍,外披一件淺灰色的大氅,顯得整個人遺世獨(dú)立般的孤傲。
若是莫言安有意偽裝,模仿莫靖安的神情話語,常人確實(shí)分不出他與莫靖安的區(qū)別。
但湯湯卻能清晰地看出來,他們兩個人其實(shí)完全不同,他們雖然長得一模一樣,連周邊那自然形成的絕佳靈場都一模一樣。
但他們不一樣,一個清冷如明月,一個陰鶩如深淵。
“我不知道你是莫靖安的弟弟還是兄長,但你這樣隨意裝扮他的樣子,到底是什么意圖。
“他的樣子?”莫言安抓住湯湯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跟前,說道:“好好看看,我與他不同,看清楚。”
湯湯的手被他捏地生疼,她盯著莫言安,不得不點(diǎn)點(diǎn)頭。
莫言安滿意地松開了手,湯湯立馬退步與他拉開距離,手腕處是火辣辣的疼。
“莫言安,你究竟來做什么,該不會就是想讓我來認(rèn)認(rèn)人吧。”
莫言安沒有急著回答,反而是頗覺有趣地笑了笑。
“今天終于換了件衣服了。這件絨袍不錯,倒是與我的很相配?!?p> 說罷將自己的大氅展示了一下,挑眉看著湯湯。
湯湯怔怔地看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句話竟然是那個陰婺冷血,動不動就奪人性命的莫言安說的。
這一副紈绔子弟的模樣是什么,這拿下面具,是解開了什么封印嗎?
“散人賽要開始了。”莫言安走到湯湯的身邊,伸手拍了拍湯湯那愣愣的腦袋,說道:“好好保住你的命,可別不小心就丟了。”
湯湯張了張嘴,半天才從愣神中出來,小聲的念了一句:“你不出現(xiàn),一切就都好?!?p> 說完這句,湯湯身影一動,飛也似的溜出了大門,往鬧市上跑去。
那身影逃地飛快,莫言安的手還擱在空中。他收回手,訕訕一笑,望著那個溜走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
待到那個雪白的身影消失在巷角,莫言安的笑容才漸漸收攏,伸出手腕,只見腕間緩緩顯現(xiàn)出一個赤紅色的印跡。
莫言安抿唇一笑,隨即抬頭,臉上又重新爬上那冰冷陰婺的神情,望了一眼閑人居那古樸的大門,轉(zhuǎn)身離去。
湯湯跑的飛快,生怕莫言安因為那句話要找她算賬,等到跑進(jìn)了鬧市,才停下腳步喘著大氣。
“今天莫言安是被下了降頭吧,怎么變得這么奇怪。”湯湯摸了摸脖頸后頭,方才莫言安將手搭在她頭上,湯湯便覺得脖頸間癢癢的。
湯湯摩挲著后頸,卻不知道她后頸上,緩緩出現(xiàn)了一個赤紅色的印記。
“還是他本來就是這樣?天吶,這面具果然是個封印…”
湯湯正想著,肩膀卻是一痛,一個身影和她撞了個結(jié)實(shí),從她身后踉踉蹌蹌地摔倒前面。
那人力道不小,撞地湯湯差點(diǎn)摔倒。
“抱歉……抱歉啊?!币粋€身著道袍的年輕男子對她笑道。
湯湯揉著肩膀,愣愣地看著這個道人:“你是不是喝多了?”
那道人滿身酒氣,一副神神顛顛的模樣。
“胡說,修道之人不酗酒?!?p> 湯湯欲言又止地看了看那道人身上的酒壺,說道:“那你……”
那道人瞇眼一笑,拍了拍湯湯的肩膀后瀟灑離去。
“小妹妹,我這喝的不是酒,是憂愁?!?p> 湯湯望著他的背影,滿頭黑線……
這世道,神經(jīng)病怎么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