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準備搬家,于是給屋子里的一切進行了一次大型清掃。踩著椅子從書架最上方取下一摞厚厚的本子,我知道這都是我學生時代記的日記。我以前很喜歡記日記。
正好也累了,我把窗子打開,靠窗坐在椅子上,從中挑出一本黑色封面的本子來看——是我高中的日記。
日記就是記給未來的自己看的呀,可是這些年,我也沒怎么看過它們。
隨手翻開一頁,我看到本子里夾著的一張破舊的糖紙,想了半天,沒想起它從何而來。
大概是不小心夾到里面的?
吹來了一陣風,把那張?zhí)羌埦淼搅舜巴?,越飄越遠。
除了腦海里閃過“糟糕污染環(huán)境了”的念頭,我沒有在意更多,重新返回去看這本日記。
“今天是我第四次和胡安一起參加英語競賽,這次是全國的總決賽,考點設(shè)置在G市,我們一行人坐大巴前往。
我到的時候有點晚了,慌慌張張地上車,往最后排走,空著的位置就只剩一個,是胡安身邊的位置。我坐過去,他朝我笑了一下——但愿不是嘲笑我。
大巴行駛了三個小時,胡安和我說過四次話。
——他問我對考試有沒有信心。
——問我怎么學英語。
——問我臉紅什么。
——問我吃不吃糖。
每一個問題我都回答得一塌糊涂,最后一個問題我甚至沒太聽清楚,等到我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把那塊糖塞到我手里了。
我舍不得吃,于是想把它收起來,他卻問我為什么不吃。我以為被他看穿了心思,趕緊把糖紙撥開吃到嘴里,被酸得變了表情。
……被整了。
他又笑了,這次我可以確定,是嘲笑。
但我還是把這張?zhí)羌垘Я嘶貋?,想要好好保存。不知道很多年后的我看到這張?zhí)羌?,還會不會想起胡安?!?p> 我合上日記,從窗子望出去,那張?zhí)羌堅缫褯]了蹤影。春天風大,它一進到風里,就無處可尋了。
胡安這些年帶給我的東西,原來從那顆糖起就已經(jīng)有了伏筆。
看似是糖,卻酸到心里。我卻還好好珍藏著糖紙和回憶,生怕自己會忘記。諸如愛情這種看似美好的東西,其實都是包著精美糖紙的糖,它們絕不都是甜的。
我走到客廳,電視上正播放著胡安主持的綜藝節(jié)目。他們正在玩“你說我猜”的游戲。心想著這個游戲還真是經(jīng)久不衰,我從冰箱里取了罐紅茶,坐到沙發(fā)上看起來。
現(xiàn)在輪到胡安負責說,另一個人負責猜,大屏幕上竟然顯示的是我的名字。我看見胡安的表情僵了僵,很快又變成云淡風輕,也許,這也算是他主持生涯里的一次成功救場——救自己。
“是個人名,作家,三個字。第一個字,很多樹,很多樹在一起叫什么?”
“林?”
“對!”
看見自己的名字被這樣拆分著說,我突然有點想笑。
“第三個字……糖,糖是什么味道的?”
“甜?林意恬?”
我又笑了,關(guān)掉了電視。
我知道胡安一定會面對在場其他主持人和嘉賓的調(diào)侃,所以我不知道該怎么看下去,該帶著什么心情看下去。
我和他的消息記錄還停留在昨天晚上他問我要不要出去吃飯,而我沒有回復。過了一會,我給他編輯了一條未發(fā)送的信息:
——后來我就知道了,糖也不一定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