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cè)著臉不看謝黎,小豆子咬了咬下唇。
“疼不疼?”謝黎垂眸,看到那觸目驚心的傷口,輕聲問道。
不等小豆子回答,謝黎又揚聲喚道:“白露,去找個大夫來,快!”
白露應(yīng)了聲“是”,拔腿就跑。
小豆子沒想到謝黎會這樣貼心和溫柔,有些慌亂,“這位……小姐,我不疼,我……”
他本想說“我沒事兒”的,但是話到舌尖卻突然想起了“買家”的要求,便住了嘴,又開始哼唧起來,面上的神情也愈發(fā)痛苦。
“很疼嗎?”謝黎有些慌了,“小豆子”涌到嘴邊,卻是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了。
小豆子一愣,恍然間看到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她不再是小豆子的姐姐,小豆子不認識她,她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千金,謝黎。
狠狠咬了下舌尖,感受到絲絲甜腥氣在舌尖漫延,謝黎站起身來,微微抬眸。
卿卿館,三個大字龍飛鳳舞的張揚在上面,謝黎鼻尖猛地一酸,莫名的難過在心底漫延。
在轉(zhuǎn)眸,卿卿館門前高大的梧桐樹光禿禿的,那晶瑩剔透的冰晶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像是那低矮的軟轎,又像是那繡滿了紅梅的紙傘,一切都消失了。
只有這卿卿館,卻還是如舊。
謝黎止住了自己踏進去的沖動,她曾經(jīng)很想毀了這里的一切,可是現(xiàn)在看來這黑暗的一切中,也有自己眷戀的東西。
“哎喲,哎喲,我的腿是不是斷了?!毙《棺咏K于從那錯覺中反應(yīng)過來,這個人不是姐姐,姐姐……不見了。
“誰來救救我啊,救救我吧。”小豆子是這個中的好手,攔人一時半刻還是綽綽有余的。
雖然這招數(shù)謝黎心知肚明,也知曉這晚去的一時半刻可能會有意外發(fā)生,可是她不放心就此離去,她想明明白白的知曉,小豆子的腿有沒有問題。
謝恬站在后面,微微彎了彎唇角。
這一會兒功夫,足夠蕭玥布置好一切了吧。
蘭亭踏春是在皇家別院,平時那里根本就不允許進入。今日進入,也是許晚不許早的。
“姑娘,大夫來了。”白露跑得氣喘吁吁,看到謝黎身著單薄,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呃”了一聲,才道:“姑娘,我們回去吧?!?p> 姑娘就這樣被晾了這么久?
白露上前,謝黎搖搖頭,低聲道:“大夫,你看看,傷到筋骨沒?”
大夫是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家,聞言狠狠喘了口粗氣,才蹲在小豆子面前,捏了捏那左腿,又捏了捏他的右腿。
“左腿看著嚇人,只是皮肉傷,并未傷到骨頭。”謝黎便松了口氣。
“可是這右腿……”老大夫又下狠手捏了下,小豆子的額頭上登時便冒出了一層冷汗,愣愣嘶嘶直抽冷氣。
“接骨沒接好啊,怕是要打斷重新接了?!?p> “什么?”謝黎看向那藏在破爛布衫下細細的右腿,有些不相信,“老先生,是舊傷?”
“唉。”老大夫站起身來,“誰給這孩子胡亂接的骨頭,根本就沒接對?!?p> “摔斷的嗎?”
謝黎看著小豆子,低聲問道,聲音輕柔卻嚴厲。
小豆子抬頭,似而非似的喏喏著“嗯”了一聲。
“被人打斷的?!”謝黎的聲音放輕,尾音上揚,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戾氣。
小豆子霍然抬頭,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死死看著謝黎。
“姐……”不對,不是姐姐。
“看來是了?!?p> 謝黎冷笑一聲,突然揚聲道:“大夫,麻煩你把這孩子帶回去醫(yī)治,一切費用上平南侯府討要?!?p> 頓了頓,謝黎又道:“這孩子是流浪的小孩子嗎?”
人群窸窸窣窣,有個聲音答道:“好像是卿卿館后廚洗碗的小孩兒。”
“白露,去,把這孩子買下來。”
白露愕然,卻是不敢多說話,屈膝應(yīng)了聲是。
不一會兒,卿卿館的媽媽便走了出來,見謝黎一身寒氣站在原地,愣了愣,才扭著腰笑著上前。
“給貴人請安,這孩子確是我們家里面的。想著可憐,給口飯吃的?!眿寢屖且姂T了這些達官貴人們的難纏,說話也就帶了幾分諂媚。
“這小子擋了貴人的馬車,是他的不是,可是……”
“一千兩?”謝黎粗暴的打斷媽媽的話,冷聲道:“你放心,我們平南侯府不是小家小戶,做不出虐待幼童的事情?!?p> “那便謝過貴人了。”媽媽張張嘴,笑得開懷。
“你愿意去我家嗎?”像是突然換了張臉,謝黎蹲下身,柔聲問道,“我家里面很有錢,能讓你吃飽穿暖的?!?p> 小豆子瞪著眼睛看著謝黎,腦中浮現(xiàn)出另外一張臉。
“小豆子,你要快快長大哦,以后姐姐會有錢的,能讓你吃飽穿暖,也不用再睡柴房?!?p> 下意識的,小豆子輕聲喚道:“姐姐?!?p> 謝黎點點頭,“你可以叫我姐姐?!?p> 見時間差不多了,謝恬連忙上前,“大姐姐,這孩子就交給大夫吧,我們還得去蘭亭呢。”
謝恬也沖著小豆子柔柔笑道:“不要害怕,等你好了,就到平南侯府當(dāng)差?!?p> 謝黎沒動,看著老大夫招呼了幾個漢子把小豆子抬走了,才動了動麻木的雙腿。
上了車,謝恬低眉順眼,看了看嚇得不輕的謝晨,又看了看臉色煞白的謝黎,低低道:“大姐姐,二姐姐,我們還要去蘭亭嗎?”
“肯定去呀?!敝x晨狠狠瞪了謝恬一眼,“你說的這是什么話?!?p> 謝黎的目光轉(zhuǎn)落到謝恬身上,輕輕勾了勾唇。
“當(dāng)然……要去啊。”
那目光涼涼的,就像是淬了毒的冰鋒,謝恬周身一顫,低下了頭,咬緊了牙關(guān)。
今日之后,再無謝黎。
而待平南侯府的馬車走過之后,卿卿館的拐角處,蕭逸叼了根狗尾巴草,神情有些疑惑。
“青松,方才那謝家大小姐,看起來很難過呀?!?p> “有嗎?”青松搖搖頭,“她又沒哭又沒鬧,哪里傷心了?”
“笨!”蕭逸吐出狗尾巴草,哼哼道,“有些傷心,是在心里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