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澤北拉開椅子坐下,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地吃。
陸然就在他的正對面,很安靜,他緩緩抬眸,目光在她臉上定住幾秒,她吃東西的樣子很秀氣,一小塊雞蛋要分三口……
偶然瞥見她額角處一個并不明顯的小傷疤,他微微一怔。
疤痕一半藏在發(fā)際線里,不仔細看發(fā)現(xiàn)不了。
“多吃一點。”他鬼使神差地夾了塊肉絲到陸然的碗里。
陸然瞪著眼,驚訝極了。
他收回目光,一想起她額角上的那個傷疤,不由自主地陷進小時候的回憶中。
那時候,他每次不開心就會朝陸然家的游泳池里扔石頭,因為他不能往自己家的泳池里扔,紀建國知道會揍他。
起初的幾次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后來,他翻墻的時候讓陸然逮了個正著。
“你再往我家池子里扔石頭,我就告訴你媽去?!标懭浑p手插著腰,氣呼呼地說。
他被她突然的說話聲嚇了一跳,從墻上摔下來,好在他皮糙肉厚,又摔在草叢里,沒傷著。
“你為什么往我家池里扔石頭?”
被陸然那雙黑珍珠一樣的大眼睛瞪著,他心里有點虛,面上卻故作平靜地說:“我愿意?!?p> “你再敢扔一次,我就找你媽告狀去。”
“哼!”他不屑地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扔進游泳池里。
陸然氣死了,攥起小拳頭就在他身上打了兩下,打完就跑。他心情正是煩悶的時候,追上去狠狠地推了她一下。
她面朝地摔倒了,腦袋磕在一塊石頭上,額角流出鮮紅的血。
她哇哇大哭,他不知所措,看見屋子里有人出來,他趕緊躲了起來。
后來,陸然被送去醫(yī)院,回來時頭上包著一層紗布,聽說,她的傷縫了四針,聽說,她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她沒告發(fā)他……
自那之后,他不往她家游泳池里丟石頭了,他覺得自己欠她一句對不起,一直想找機會跟她說,這簡直成為他心里的一個疙瘩,不久,他被安排出國,也再沒機會說出那句對不起。
看陸然額角處傷疤的位置,應該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
從記憶中回了神,他愕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在給陸然夾菜,碗里的菜都冒出來堆成了一座小山,他剛夾過去的一塊可樂雞翅都沒地方放。
陸然和紀梓辰大眼瞪小眼,不知道紀澤北突然這是怎么了。
他從剛才開始就蹙著眉,一直往陸然的碗里夾菜。
“哥,你怎么光給她夾菜,不給我呀。”紀梓辰酸酸地嘀咕了聲。
紀澤北夾著雞翅的手已經(jīng)有點發(fā)酸了,順勢把那個沒地方放的雞翅放到紀梓辰碗里,用一慣平靜淡漠的語氣說:“吃吧。”
紀梓辰:……
陸然碗里放不下了,才來給他。
說好的不喜歡呢?
分明就很喜歡嘛。
他長這么大,從來沒見紀澤北主動給誰夾過菜,他討厭跟別人有直接或間接肢體上的碰觸,尤其是女人,可他不但主動給陸然夾菜,今天還抱了她。
看來他哥這一次是深深地墜入了情網(wǎng)啊。
他若有所思地一笑,用筷子夾起雞翅大口大口地吃。
陸然還沒有從紀澤北的‘體貼’中回過神來,看著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她一點一點地吃,時不時抬眼,偷瞄對面的紀澤北。
他幾乎沒有拿正眼瞧她,一直垂眸,慢條斯理地吃著飯。
一頓飯吃得又安靜又別扭。
陸然發(fā)誓,她從來沒有這般在乎過自己的形象,盡管紀澤北并未認真瞧她的吃相,她還是小心翼翼的,沒讓自己露出半點丑態(tài)。
平時大大咧咧慣了,突然扮起淑女來,她都沒吃飽。
飯后,紀梓辰吵著要去擼大黃,她只好帶著紀梓辰回了家。
“你哥小時候養(yǎng)的貓是什么樣的?”她好奇地打探道。
大黃窩在紀梓辰的懷里,腦袋蹭著紀梓辰的手,紀梓辰一邊給大黃撓癢一邊說:“好像是一只黑色的大貓?!?p> “哦?!?p> “突然問這個干什么?”紀梓辰抬眼看她,他有著一雙和紀澤北神似的深邃眼眸,但面部輪廓又不太像紀澤北。
“沒什么。”
“我哥好像很喜歡你?!?p> 陸然一愣。
紀梓辰笑呵呵地說:“你可要珍惜我哥,他很少對人這么溫柔體貼?!?p> 對他,紀澤北從來都是冷冰冰的。
陸然臉頰頓時熱熱的。
不知怎么的,想起紀澤北往她碗里夾菜的樣子,她覺得紀梓辰的話有些道理,紀澤北好像對她有意思。
“你哥他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
趁著紀梓辰在,她想打探一下紀澤北的喜好,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
紀梓辰想了想,說:“他喜歡……”半天,他終于憋出倆字——干凈。
“你哥有潔癖,對吧?”
紀梓辰點頭如搗蒜,“他的潔癖超級嚴重,你能想象到他的廚房連一點油污都沒有,壁磚都擦得锃光瓦亮嗎?”
陸然:……
重度潔癖!
“他平時喜歡干什么?有沒有什么興趣愛好?”
“運動健身算不算?”
陸然點頭,“算?!?p> “釣魚?!?p> 陸然起身跑去書房,拿了個本子出來,把紀梓辰說的全部記在本子上。
紀澤北是個非常享受孤獨的人,他的興趣愛好基本都是一個人就可以獨立完成的,他每周健身兩次,周末會去釣魚,偶爾心血來潮去登山。
好可憐一男的!
“你哥他沒有朋友么?”
紀梓辰苦笑道:“有是有,但他那種性格,沒事不主動聯(lián)系人?!?p> “有就行?!?p> 之后,她又從紀梓辰那里打聽到不少關于紀澤北的事情,收獲頗豐。
紀梓辰一直在她家待到晚上十一點,紀澤北一通電話打來催,他才依依不舍地告別了大黃。
翌日,凌晨五點鐘。
陸然自然醒了。
外面的天還暗沉沉的。
聽到隔壁的關門聲,她一跟頭爬起來,快速裹了件棉服在身上,湊到玄關的門前,透過貓眼往外看。
過道上的聲控燈亮著,不見人影。
她聽到電梯的聲響,心想一定是紀澤北。
他每天凌晨五點鐘都會外出,她實在好奇他這么早干什么去了,一時之間也顧不上多想,穿上鞋子便悄摸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