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心!
淚已干,
腸寸斷。
女丸真的快要崩潰了。
方氏兄弟的化翼雖然對她刺激很大,但至少沒有那么悲壯。
可是小玄霖和孫吉……
他們,他們是用性命換回了她生的機會。
在那爆炸的一瞬間,世界崩塌,女丸的心也碎了。
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將她從嗚咽中驚起。
推開門扉,一行三人踏入酒樓。
為首的公子風度翩翩,自報家門,名喚溫良。
身后是他新帶來的兩位伙計,周登,劉洪。
原來那方弼方相已向故鄉(xiāng)鄉(xiāng)俚托夢,火速搬來了援兵。
溫良三人看上去都是經(jīng)驗老道,行事干練,只花了半日時光,便接管了酒樓內(nèi)外事務。
接連打烊了兩日的生意,今兒個總算是又能開張了。
女丸無精打采地守在門前,算是充了下門面,
見酒樓被打理得妥妥貼貼,不免又觸及了對方氏兄弟的回憶與感激。
到了傍晚,她這才想起還沒有配制今日的黃粱釀,
于是趕忙去灶間準備,卻發(fā)現(xiàn)原料已被挪用。
女丸不禁暗自捉急。
前前后后已經(jīng)有四人為她犧牲,她可不想如此前功盡棄。
于是她忙掏出絹冊,翻到第六頁,只希望今日功法也如風地觀的心訣,只需她一人便夠。
不曾想畫冊上竟是康侯御馬,晝?nèi)杖印?p> 女丸頓時窘得滿面通紅。
她忽然注意到新來的兩個伙計已經(jīng)開始關(guān)門上板。
細問之下,原來是兩日未曾采辦,今日原料不足,晚市是無法開了。
功法修到此時,女丸那是絕不可能放棄的。
她將心一橫,大不了便如那日與王魔一戰(zhàn),以清醒境破魂殼。
只是這等事情,要怎生開口?
于是她便做了一桌好菜,說是為三位新人接風洗塵,
席間推杯把盞,一杯杯黃湯入腹,給自己壯膽。
酒未過三巡,女丸便感覺目眩神迷,眼簾漸重,慢慢失去了知覺。
古戰(zhàn)場,萬劍冢。
女丸醒來的時候,只見身邊橫橫豎豎插了不知道多少柄劍。
重劍,闊劍,細劍,短劍,斷劍,銹劍,弧形劍……應有盡有。
一道目光正注視著她,溫和地就像太上之光。
女丸低頭看去,卻未見黃裳。
她驀然抬頭,厲聲問道,“你究竟是誰!”
“溫良。溫和的溫,良善的良。”
他的聲音溫潤如玉,神態(tài)自若,一襲藍衣,飄然若仙。
不得不承認,是位萬里挑一的美男。
“是你偷用了黃粱釀的原料?”
“不是偷用。白天是我主廚,我是大大方方的用?!?p> “你為何知曉穿越悅聞世界的秘密?”
“天下修道之士何止千萬?
然而須彌世界樹只有八十一秘境。
三十三兜率天,四十八自在天,獨此八十一境自成規(guī)則。
若被認了主人,則可一步登天成為小世界的神明。
如果修得功德圓滿,便可晉升須彌天,成為真正的大神。
想要入主這八十一秘境的,絕不只有你,我。
只是你今日運氣不好,遇到了我?!?p> 溫良說道這里,將頭緩緩抬起,他的眉心之前赫然裂開一條細縫。
筋肉向兩旁撕扯,咕嚕嚕地翻出一只怪眼,天藍色的眼瞳帶著妖冶的魔性,
“馬王爺見了我溫良,也要喊聲大哥?!?p> “你來這里,是為了搶奪這個世界?”
“不,不是搶奪。
是爭奪。
按照須彌境的規(guī)則,這方小世界不是你說是你的便是你的。
只要是能和這方世界產(chǎn)生共鳴的修行者,都可以來爭。
勝者晉,
負者滅。
這本就是最簡單最原始的規(guī)則。
你今日面對的是我,日后可能還要面對千千萬萬如我這般的強者。
你一日不成真神,便復一日等待對手的挑戰(zhàn)?!?p> 溫良笑了,笑的很柔和,巧妙地隱藏了表情中的輕蔑,
“你有沒有感覺,你與這個世界的共鳴,不如我?”
劍冢陰森的死氣隔絕了陽光,太上的神輝很難觸及這個角落。
女丸屏息凝神,用心感應太上,
只勉強聚攏了絲絲縷縷的殘息,披了一層蟬翼般的淡金色薄紗。
“怎樣?你可信了?”
“信不信,打過才知道!”
“嘖,嘖。
其實我還真舍不得下手。
方弼和方相請我來的時候,對我千叮嚀,萬囑咐,要護了你周全。
若我晉你亡,會不會有些對不起兄弟?”
“何必惺惺作態(tài)!要戰(zhàn)便戰(zhàn)!”
最后一個戰(zhàn)字出口,女丸便已經(jīng)出手!
薄紗自然沒有力量,但這劍冢四周兀自不甘,時時悲鳴的戰(zhàn)意,便是力量。
塵土漫天卷起。
那些似乎是塵土,但并非塵土。
塵,無論多么纖小,終究還是物質(zhì)。
土,無論多么質(zhì)樸,都是構(gòu)成這個世界的基本元素。
而此時揚起的,并非物質(zhì),也非世界的力量。
而是逝者的悲傷。
“可笑!
所有死在這里的人,都是過往爭奪此方世界的失敗者!
你想借用失敗者的力量攻擊我?
你!這個失敗者!”
一道青光從溫良額頭的魔眼中射出,
那些無論是塵,是土,是魂,是靈的晦暗之物都被瞬間凈化,
“看!我才是光明!
不需要太上!我也能制定自己的規(guī)則!”
女丸冷哼一聲,再次出手。
她方才只不過是想看看對方的攻擊方式,不過爾爾……
沃野之上降過龍,
虹橋之頂斬過魔,
重霧之中斗過兇獸,
老娘在老娘的世界里,還怕了你這三只眼的相公?
劍冢終日陰霾,不見天日,此刻忽然雷光暴動!
引天雷!
那日與孫吉并肩一戰(zhàn),女丸領(lǐng)悟到了引雷之法。
雖然她不能像孫吉一般憑空引狂雷漫卷,
但自云翳之中拽出那些游離的電弧,她還勉強做得到。
一道光鏈自女丸玉臂沖出,直擊溫良面門。
后者的面色也頓時凝重起來,那只魔瞳開始急速旋轉(zhuǎn),將面前的空間攪動成一道氣旋。
雷鏈擊中氣旋,便像散開的繩頭一般不斷分叉,散作無數(shù)細小的光絲。
哪怕是有幾根倔強的銀芒硬生生擠過了氣旋,擊在溫良身上,也只是如爆豆般彈起,噼啪一聲,散作虛無。
“有意思,但這還不夠!讓你見識一下神的真正力量!”
溫良銀牙緊咬,不再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他面上青筋暴起,似乎也用了全力。
那道氣旋在高速轉(zhuǎn)動下似乎凝成了實體,隨著溫良推出的一個手印,竟然從那魔瞳中躍下,化作一道真正的龍卷,向女丸反撲了過來。
女丸振起雙翅便欲飛開,卻不妨那龍卷中忽然拋出萬道雷光。
女丸引動的天雷,在高速的摩擦下更加地粗壯暴戾,根根都如荊條般粗細。
“啪!”
毫無防備的女丸被一道雷藤抽中,頓時被一陣酥麻奪去了五感,直接自空中墜落。
地面上插滿了刀劍,刀劍的殘鋒瘋狂地舐吸著女丸的鮮血。
雖然那層薄薄地黃紗所蘊藏的太上力量吸收了大部分傷害,并不斷地試圖恢復雪白的肌膚上裂開的血紅傷口。
但很明顯,還是破壞的力量占了上風。
女丸強忍著疼痛站直了身體,
薄紗已被染呈紅色,殘破的雙翼上不知被劃開了多少道口子。
女丸回頭,望了望那對翅膀,幽幽問道,
“你說他們是你兄弟?”
“是的,曾經(jīng)?!?p> 那對翅膀猛得抽搐了一下,開始漱漱顫抖,不知是因為疼痛?恐懼?悲傷?還是憤怒?
女丸舒張了一下背部的肌肉.
她和那對翅膀已經(jīng)融為一體,自然心意相通。
她冷冷地對溫良說道,
“所以,你永遠無法在這個世界戰(zhàn)勝我!因為……”
話到此處,女丸的身形忽然自原地消失不見。
方氏兄弟所化的雙翅劇烈抖動,爆發(fā)出恐怖的速度,在起點和終點同時留下了兩道殘影。
起點,在她方才站立的地方。
終點,就在溫良的背后!
寒光起!
一劍遞出。
劍!是方才在劍冢里隨便拔出的,
并不趁手,但夠長,夠直,夠鋒利。
足夠準確地插入溫良的后心。
“因為你對這個世界沒有投入過任何感情!
任何喜,怒,哀,樂,怨憎會,傷別離!
你!沒有!”
“唰!”
長劍入肉,三寸而止。
那感覺的確是刺入了肉與肉的間隙,
但那只是溫良的右手食指和中指。
他用兩根手指便夾住了劍,笑吟吟地望著女丸。
“誰說我沒有?”
他的語氣又恢復了初見的溫柔,
隨后便握指成拳,抓起長劍“噗”地刺進了自己的心口。
“恭喜你,你晉級了?!?p> “什么?為什么!”
女丸徹底呆住了。
“弒神,是神力成長最快的捷徑。
這才是方氏兄弟真正拜托我的事情。
你不要難過,這都是我們的宿命。
我的,他們的。
以后你會明白,如果沒有你,我們怕是也沒有機會再回世間。
你不欠我,汝吾三接,此生無憾!”
溫良用盡全身力氣,將刀刃在自己的胸膛內(nèi)一轉(zhuǎn),三只眼睛同時失去了神采。
溫良的軀體仿佛受到了劍冢的感召,化作片片埃塵。
長劍落地,
萬劍悲鳴。
嚶嚶作響,
齊吟共振。
天地也隨之搖動,塌陷,緩緩落幕~
掃葉僧
易·火地晉 康侯用錫馬蕃庶,晝?nèi)杖印? 初六:晉如摧如,貞吉。罔孚裕,無咎。 六二:晉如愁如,貞吉。受茲介福,于其王母。 六三:眾允,悔亡。 九四:晉如鼫鼠,貞厲。 六五:悔亡,失得勿恤。往,吉。無不利。 上九:晉其角,維用伐邑。厲,吉,無咎,貞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