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林與那個巫師只打過一個照面,用槍將對方迫入了一處隔欄。幾乎連對方的長相都沒有看清,更不用說看出什么異常了。
喬凡尼若有所思地再踹開兩個隔間,結果又是空的。
對方把黑母雞咒殺術的祭壇明目張膽地擺在一層中間,也許并非出于什么用意,而是那個巫師過于無知,根本就沒有藏匿自己陣地的概念。
喬凡尼忽然想到對手在用出那種尖嘯時,幾乎不需要通過任何“扳機”來觸發(fā)儀式,原本以為這是因為對方的手法足夠高明,所以讓人難以針對和防范。但是現在轉念一想,又似乎有其他的可能。
喬凡尼所攜帶的那些“士兵”和“堡壘”的棋子,其實是阿雷西歐在別處安置的幾個儀式中用于觸發(fā)的“扳機”。
阿雷西歐準備的這幾個法術,類似于柯林之前進行的溝通儀式和置換轉移之法,法術的鏡像已經因為世人普遍而長久地成功使用而變得穩(wěn)固可靠。
或者也可以說,因為“河道”過寬過深,它們自身已經沒什么可以供個人發(fā)揮的余地。大部分偏離和錯誤會在鏡像共鳴中被自行糾正。
只要能提供足夠的紅石作為燃料通道,哪怕由一條狗來主持也能生效,而且效果和大師接近。
所以這些法術又被稱作通用法術,也就是又知名又死板,極其容易被針對的大街貨。
可是,那個子月天的巫師所使用的不知名震嘯卻不在此列。
越是不知名和偏門的法術,鏡像就越不穩(wěn)固。深層力量刻下的“河道”越淺,隨機性就越強。變得容易失敗的同時,也容易在巫師的意圖參與和聚焦下被發(fā)揮出個人色彩。
那個巫師已經使用了五次尖嘯,卻沒有明顯的觸發(fā)動作。在接近默發(fā)的同時,沒有一次失敗。
這種成功率對于一個明顯缺乏經驗的子月天來說,其實已經有些夸張了。
喬凡尼露出一絲明悟的神色:
“……他用的根本不是儀式魔法。”
但是這極其不合常理。
以子月天的巫師來說,如果不使用儀式魔法,那么就只剩下精靈魔法。
可是此時,他身上的邪靈正被壓制,沒法直接向現實施加影響,所以依賴靈來施展的精靈魔法也是不成立的。
大部分子月天巫師在這種力量空窗期的做法,是用精靈向自己提供靈素作為儀式燃料,從而間接利用起精靈的力量。
但這就已經進入儀式魔法的范圍,受到這種法術門類的諸多制約。這些制約,就是獠牙和巫師作戰(zhàn)時最重要的切入點。
事先準備的儀式數量總是有限的,用完了就會無以為繼。而且如果被人破壞了擺放儀式的陣地,巫師的扳機就會直接失效。
有時獠牙也會在法術生效前,就在儀式層面進行對抗,例如通過扔臟東西的玷污性手法,讓對方的儀式空間不再“純凈”,象征符號被淹沒于渾濁而失去意義。
對相對弱小的他們來說,如果傻傻等巫師的法術成功生效再動手,那么自己就已經半截入土了。
但如果對方使用的根本不是儀式魔法,那么喬凡尼和柯林目前在尋找的陣地,也許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喂,聽得到我說話嗎?!”
喬凡尼試著和對方搭話。他的聲音沒入黑暗,沒有激起任何回應。就像把一顆石頭丟下深淵后,就再也沒有傳回落地的響聲。
酒館一層寂靜得可怕,也許是因為先前的尖嘯,秘教祭壇上被震倒了幾支蠟燭。邪惡而劇毒的草木和大量鹿角被慢慢點燃,在細微的噼啪聲中冒煙燃燒,那只漆黑沒有一絲雜色的母雞卻似乎沒有感受到即將到來的危險,仍安靜地低伏在祭壇頂端,等著被活活燒死。
自從和對方開始交戰(zhàn)開始,那人的反應就似乎有些微妙。
似乎始終在出神,無目的地游走,卻又能在喬凡尼每次開槍精準地把握時機,用尖嘯震落子彈。
那種尖嘯能把人拉進那個邪靈所在的頻率。有一瞬間,喬凡尼幾乎都已經看見過“靈體”模糊不清的影子。
但這真的是那個巫師用自己的意識在發(fā)動的嗎?
“喔……”
或許是看到了祭壇被點燃,不知躲在何處,沒有做過什么反應的巫師囈語般地出聲了。
這是一種仿佛把某句話反復念誦過無數次后,含糊而又變形的聲音:
“您又要顯現奇跡了嗎,統(tǒng)領此天之大神,諾頓……”
諾頓,安赫古代傳說中統(tǒng)領子月天的巨神。
那個巫師一說出這句話,整件事情似乎也就明朗了起來。
“……果然?!?p> 阿雷西歐的聲音響起,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可以聽出他語氣中的厭倦:
“又是一個害人害己的白癡。”
大神諾頓當然不可能出現在這里,在場的“它”只是一個邪靈,根據之前的猜測,可能是魔鬼中的一種。
恐怕這個無知的巫師,不久前還只是一個普通人。他可能多少有些門道,得以從某處入手了一個溝通儀式,但是這最終卻害了他。
入手儀式之后,他又在哪里看到了對諾頓形象的記述,就想起來要用那個儀式溝通特定的神明。這也是很多人在得知溝通儀式之后,在懵懂和莽撞中會選擇的做法。
某種意義上他確實成功了。他出乎意料地得到了回應,和古老記載中形象一致的諾頓大神居然真的來到了他的眼前,并且耐心地指引他打開了心之殼,從此踏上揚升之路。
那時候,他肯定覺得自己就是天命之子,否則又怎么可能得到神明青睞?
那可是統(tǒng)領子月天的輝煌之神。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個所謂“諾頓大神”,不過是一個魔鬼在迎合著他自己在儀式中描繪的形象,假扮的而已。
在使用溝通儀式時候帶著太明確的意圖,或者太過渴望溝通特定形象,最后大多就會迎來這種結果。
他被魔鬼教與了種種邪惡儀式,并且因為這種寄生而變得越發(fā)貪婪和膨脹。
畢竟他是受神明恩寵的人不是嗎?
他以為接下這個輕而易舉的委托只是他傳奇的開始。卻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魔鬼在一步步集齊條件誘使他去完成那個儀式。
因為他的心之殼是在魔鬼的唆使下打開,所以在儀式完成之后,他自己的靈魂就是那些小鬼最好的養(yǎng)料。
現在儀式失敗,他也就被輕而易舉地篡奪了神智,殘留的潛意識,卻還在本能地喃呢回憶著過去虛偽的夢想。
而他的身體,則成為了那個魔鬼突破頻率界限干涉現實最有效的媒介。
所以,“他”才可以不通過儀式就直接施展那個魔鬼的權能。
“……這下可麻煩了啊?!眴谭材峥嘈χ鴵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