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茵腦子一片空白,只知道被宋懿之拉著向前跑。
那些血撒在臉上,身上。
那些哀嚎在自己耳朵里盤旋。
背后疾馳的馬蹄聲,四周士兵們的吶喊聲。
一回頭,又一名士兵被刺穿胸膛,如破碎的風箏倒在地上,鮮紅的血濺滿了旁邊屋子的墻壁,那人瞪大的眼珠正好對著張茵。
“轟”一聲。
張茵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前面宋懿之在張嘴說著什么,似乎很用力地在喊,可她什么也聽不到。
她是誰?她為什么會在這兒?
原本在軍營里指點江山時還能走一步看十步,此時卻如同傻子一般。
她從來沒有這樣恐懼過。
去靈州時見過死人,可她沒有看見死亡。
偷襲秦州礦山時,有人死亡。
可那時候她們占著巨大的優(yōu)勢,她離死人很遠,她可以閉眼不見。她離死亡也遠,因為沒有沖鋒在前,周身萬人相護。
她大言不慚,自認不再畏懼。
而現(xiàn)在,死亡近在眼前。
她怕了。
怕到失去一切反應。
她仿佛又回到了剛來的時候,她絕望地向宋懿之坦誠身份:我不是將軍。
一支長箭破空而來,在張茵瞳孔里慢慢放大。
“哐”一聲,宋懿之舉起盾牌,將箭擋下。拉著張茵就拐進一個窄巷。
幾人在窄巷中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騎兵也只能一個一個進來。她們沒有停留在此。
一路向深處跑去。
如果他沒記錯,這條巷子的盡頭就是西門主街!
宋懿之朝剩下的人喊道:“奪馬!”
手持盾牌狠狠敲向馬頭,再拉過張茵躲在一側,又一盾敲在騎兵頭上。
忽而,宋懿之松開了張茵的手。
張茵慌張地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林織語!”
宋懿之搶過騎兵的長槍,一腳蹬在被砸暈的馬頭上,飛身而起,猛刺向急速奔來的騎兵,幾個騎兵應聲倒下。他用長槍將那人高高挑起甩在地上。
“將軍!去西邊森林!”
“什么?”張茵迷茫道。她聽不清他的聲音。
“去西邊森林!那里騎兵過不去!”
宋懿之手中長槍一掃,彎腰撿起盾牌,一路向巷子里頂去,接著怒喝一聲,手中使力將長槍卡在巷子的墻壁里,一下就將騎兵阻隔開來。
他只感覺雙手虎口都被震麻了。
“將軍,把手給我!”宋懿之策馬過去彎下腰,伸出的手還沒從剛剛的力道緩過神,微微顫抖的。
張茵下意識地伸手,宋懿之手臂一個用力,張茵整個人就被輕飄飄地提上了馬。
“將軍,軍師你們快走!我們斷后!”
這幾人發(fā)現(xiàn)了張茵的異常。但是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問。
她們只知道,今天只怕活不了了。
但一定要讓將軍活下來!
宋懿之也不推脫,一路策馬奔向森林。
身后幾位精兵且戰(zhàn)且退。
然而蠻族部落的弓箭手很快趕來。
最終,無一生還。
宋懿之帶著張茵策馬狂奔,只差一點,只差一點就能進森林了!
身后傳來娜爾諾敏的聲音。
“活捉張茵者,賞黃金萬兩!”
眾人發(fā)出一聲吼,鞭子都抽得更狠了。戰(zhàn)馬們吃痛,飛速狂奔起來。
一支支箭擦著張茵的耳朵,鎧甲,手臂,深深刺入前方的樹干里,頓時,木屑飛舞。
她聽到了娜爾諾敏的話。她知道,如果真被活捉,那么之后等待她的就是比電視劇里演的還要痛苦十倍百倍的殘忍酷刑。
她全身都瑟縮著,似是下了決心,向后看了一眼,心里有個念頭,就是向飛箭撲去。
宋懿之不知怎的,心中有股異樣的感覺,下意識的安慰道:“將軍,不要怕,我還在。相信我,只要逃進森林,我們就可以活下去。娜爾諾敏也休想抓到你?!?p> 不要怕,我還在。
張茵赴死的念頭一下被打消了,她回頭抱緊他的腰身,小聲說道:“我相信你?!?p> “不好,她們要進森林!”陳玉顏喊道。
娜爾諾敏知道他的意思,若是這樣放兩人進去了,指不定再生事端。
“抓住她們!不論死活賞金萬兩!”
士兵們不再猶豫衡量,弓箭紛紛對準張茵的后背。
下一秒,宋懿之和張茵沖進森林,一拐彎,身后的箭雨全射在了樹干上。
“該死!”娜爾諾敏也失手了,再次彎弓,森林里卻是樹影層疊,看不清她們具體的位置。
陳玉顏有種預感,今天若是不抓住她,日后必成大患。
等跑一段距離,馬兒在森林里已經(jīng)是寸步難移。宋懿之帶著張茵下馬,隨意選了個方向,對著馬屁股使勁一拍,馬兒就向前方跑去。
惹得草木攢動,又引去一陣箭雨。
“走!”宋懿之則拉著張茵向更深處跑去。
前方草深樹高,根本沒有路。兩人沒有長槍,沒有弓箭,沒有盾。手中沒有任何東西,只能用腳探路。
一時不察,前方竟是一叢高草從洞中伸出,兩人一腳踩空掉了進去。
張茵來不及叫喚,已被宋懿之捂住嘴,拖著慢慢向洞里移去,外頭的高草完美地隱藏了她們的位置。
一會兒,洞的上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在那兒!”一人喊道。
張茵屏住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是被發(fā)現(xiàn)了嗎?今天,就要喪命于此了嗎?
半晌,卻聽馬蹄聲越來越遠。
是去追那匹馬了?
張茵用眼神詢問宋懿之。
宋懿之則將手放在唇前,比了個“噓”的手勢。
一整晚,兩人繃緊神經(jīng),一動不敢動。
張茵就被捂著嘴僵硬地靠在宋懿之懷里。
這個人的身體好暖和。
張茵心想。
幾個時辰后,還是沒撐住,就這么沉沉睡去了。
外頭幾近黎明,森林里更是透不進一點光。
等宋懿之終于放松下來,才發(fā)現(xiàn)張茵躺在自己懷里,一時挪動也不是,不挪動也不是。
自己的清白算不算是毀了?
若是被人知道,自己恐怕就嫁不出去了吧。
但奇怪,除了這個念頭,他竟沒有一絲不甘,也沒有一點恨張茵。
甚至覺得,此刻,很舒服。
大概是因為自己反正已經(jīng)是她的小妾,再如何,也沒法嫁給別人了吧。
這個寒冷的夜很漫長,又很短暫。
兩個人互相依偎,取暖,竟在這洞里睡了一晚。
“錯了!”
騎兵們追上去,只有一匹被射得千瘡百孔的馬躺在地上茍延殘喘。
“所有人,給我搜!把這地方給我翻個個都必須給我把張茵找出來!”娜爾諾敏怒吼道。
“不行!”陳玉顏攔住她?!吧掷镂kU重重,大家都沒進來過,說不定張茵人沒找到,自己的人還會莫名其妙損失一堆?!?p> “那你說怎么辦?”娜爾諾敏聲音弱下來。
“現(xiàn)在是晚上,森林里可見度低,張茵肯定也跑不遠,只會躲在附近。明天一早,派人舉火把進行地毯式搜尋?!?p> “好,聽你的?!蹦葼栔Z敏不甘心的帶人離去。
只派人守在森林附近,一有可疑人等,格殺勿論。
小草生六
章節(jié)標題啥的,再也不要想了,我頭都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