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和章老一邊進行著手頭實驗,一邊等上邊結(jié)果。父親一面希望著趕快通過,一面又擔憂著一旦通過了要怎么辦。以現(xiàn)在人力物力,是沒有辦法實行這么大一個計劃的。章老已近古稀,長途跋涉會殘年不保的。而且還需要很多的工作人員,科研人員。誰愿意去呢?父親想不出來,放眼整個研究院,父親在腦子里將研究院里的人過了幾遍,找不出幾個人。僅憑自己一個人,一腔孤血,是撒不熱荒荒大漠的。
章院長終于發(fā)話了,他手里拿著這份批示,激動地手有些哆嗦。父親站在他身前,也是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老師?!备赣H看著章老師手中這份批示,想看又不能直接用手去搶,心里驚慌不定。
“覺民啊。”章老抬抬眼鏡,一臉皺紋擰在一起,看著父親激動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斑^了過了,覺民,上面同意了,黨和領(lǐng)導(dǎo)相信你?!?p> 父親點點頭,一塊大石頭落在心里。事情定下來了,新的困難卻剛剛開始。相比于未來漫漫長路來說,父親只是邁出了一小步,甚至只是在沙上劃了一個點,淺淺劃痕,能走多遠。
父親不管這些,不想這些,只要能走,只要他還在,他就一定要走出路來。
在父親不管不顧地往前邁時,蘇梅和王若谷也在盯著巨大壓力往前邁。
蘇梅坐在沙子上看著遠處,她臉上紅紅的,已經(jīng)消不下去了。這么多年旱風吹刮,她的臉早已不是當初的白皙干凈。深紅中帶著一些血點,看不出來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尤其是她眼里的目光,帶著世外的超脫,好像她就要在這片沙上坐下去,坐下去。
“蘇梅?!蓖跞艄仍谶h方喊。
“哎。”蘇梅回頭答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而繼續(xù)看著遠處的天,她眼里目光沒變,身子也沒有挪動。王若谷到蘇梅身邊坐下,也看著遠處。“你該找一個人?!碧K梅對王若谷說,她仍看著遠處。脖子上的圍巾已經(jīng)有些透亮了,細細小小的洞漏下夕陽的光。
“哪能都像你和顧歸似的?再說這里本來就男多女少?!蓖跞艄瓤粗h處的夕陽,大漠如畫,這是一天中最美的時候。不知什么時候開始,他只要這個時候有時間就來這里看夕陽,有時會碰上蘇梅。兩人就這樣并肩坐著,說些平淡的話。不提研究,也不談以后。這倒是第一次蘇梅主動提起王若谷以后的生活。
“你別等了,我們不適合的?!碧K梅說。
王若谷笑笑,想了想說:“也不是。我愿意?!?p> “沒有對不起。抱歉?!碧K梅說了這句看似很矛盾的話。她知道王若谷懂。王若谷看著遠處站了起來,手伸向蘇梅。蘇梅搭上王若谷的手,被他拉了起來。
“我們是朋友?!蓖跞艄日f。
“所以我希望你幸福。是有一個好的生活,一個完整溫馨的家?!碧K梅話語很平靜,一個完整溫馨的家,并不等于幸福,但是她只能這么祝愿。
“謝謝。”王若谷張開雙臂沖著夕陽,光將他淡黃的臉映得發(fā)亮。王若谷笑著說我現(xiàn)在就很幸福啊。
大漠,夕陽,祖國,他們,家。確實都很幸福,蘇梅心里這樣想著,果然她也懂王若谷??墒嵌皇菒?,她心里的位置早就給顧歸了,沒有辦法騰出來,蘇梅也不會將它騰出來。在蘇梅看來,這既對不起顧歸,也對不起王若谷。于自己而言,那確是有一個溫馨完整的小家了,但那呼吸不過來,每一步都是痛的。
王若谷忽然回頭看著蘇梅,他看著蘇梅笑著問:“你回去嗎?”蘇梅點點頭,“走吧?!薄昂谩!蓖跞艄群吞K梅一起回了基地。大家剛好吃完飯,這是僅有的空閑時間。從食堂到實驗室的路上,可以閑談幾句。
“你餓嗎?”王若谷問蘇梅。蘇梅搖搖頭,餓勁早過了。王若谷說剛好我也不餓。兩人就一起回了實驗室,開始晚上的工作。
大院里夜色灑下,星星點點爬上夜空,密密織就一張網(wǎng),閃閃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