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土丘
平臺周圍漸漸圍滿了人，有狩獵歸來的獵隊，也有正準備去大宴廳以酒換肉的農(nóng)婦，還有憂心忡忡的茵古娜公主和她的尖臉女伴。
藍山和羅修從武器架上抽出長劍和短柄斧，劍和斧鈍得像錘子。李果抽出一把弓，卻找不到箭矢。
彼得羅聳聳肩，“沒有箭?！?p> 意料之中。哪怕是舊世界的教學(xué)用具都破破爛爛，何況是在這個蠻荒的新世界。
武器架上只剩一柄相對完整的武器，他取下長矛，長矛重心過于靠前，矛柄上的木刺扎進手掌。
“你們已經(jīng)準備好了！”弗里喬夫喝道。
話音剛落，伴隨著突然響起的腳步聲，弗里喬夫已兩步?jīng)_到藍山面前，向他斜劈而去。藍山反而向前一步，側(cè)身閃過劍鋒，從他腋下竄過，猛然回頭一刺，卻被圓盾擋開，整個人都拍飛出去。羅修的斧刃劈向弗里喬夫腰際，被闊劍格住，并猛地一挑，斧頭飛了出去——
羅修動作竟未有絲毫遲滯，他已預(yù)判到弗里喬夫要繳械，知道力量上無法對抗，提前松開了斧柄。另一把斧劈在弗里喬夫支撐腳上，斧刃很鈍，砸得他一陣悶哼。
弗里喬夫抬手要用盾牌下砸，卻忽然僵住，李果的長槍直指他的眼睛，他一時看不清槍尖的距離，只好保持盾牌高位，飛起一腳把羅修踢開。李果趁他抬腳時重心不穩(wěn)，猛刺出去，被他下蹲閃過，他抓住矛柄，一把扯開，讓李果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而后他猛一扭身，躲過了藍山投擲的闊劍。劍身深深插入地面，濺起半圈沙土。
李果發(fā)出嘶聲，手掌被木刺刮得火辣生疼。
兩米外，弗里喬夫手持長矛一記橫掃，逼退重新靠近的藍山和羅修。
雙方拉開距離，開始僵持。弗里喬夫拿到長矛后，一直保持挪動腳步，保持長矛的距離優(yōu)勢。藍山與羅修試圖從兩側(cè)包夾，他則一直向側(cè)面移動，保持藍山與羅修同時在一面的視野中……
殘陽的血色投在平臺周圍的面孔上，他們?nèi)褙炞⒌乜粗?，像一排寂靜的紅色石雕。懸崖外凜風(fēng)吹來，橡樹隨之搖晃，嘩嘩作響。突然間，有人大叫著什么，讓弗里喬夫小心。
羅修與藍山漸漸逼近，弗里喬夫眼神飄忽，發(fā)現(xiàn)還有一個人不見了。藍山抓住機會，持劍欺身而進，羅修也持斧奔來，弗里喬夫放低架勢準備出矛。
突然間，橡樹又一陣嘩響，他肩頭一重，眼前一黑，整張臉都被裘皮包裹。他用盾向頭頂猛擊，同時用長矛頻繁掃擊身前。騎在脖子上的人一面拍打他的眼睛，一面把他的頭發(fā)當做韁繩，踹開襲向頭頂?shù)亩軗簟?p> 藍山閃開掃擊，鈍劍砸在弗里喬夫胸前。只聽見一聲怒號，李果慌忙翻下身來，向后飛躍，身上裘皮數(shù)處開裂，碎毛皮凌空飄散，抬頭一看，弗里喬夫頭頂赫然長出一對鋒利鹿角！他用長矛掃開藍山，又以矛柄做棍向近身的羅修劈去，羅修舉斧全力招架，矛柄斧柄相擊，緊緊抵住，羅修在角力中漸落下風(fēng)，弗里喬夫頭一低，鋒利鹿角宛如新生樹枝般飛速生長，向羅修臉上扎去。羅修要退，被弗里喬夫趁勢猛地一推，向平臺邊緣橫飛出去，將要墜落山崖。李果一個飛撲將他救下，兩人滑到崖邊。
藍山再次上前纏斗，格開長矛，順勢向前斬擊，卻被盾沿擊中胸口，他倒退幾步，身前的裘皮也一條條裂開。
李果看見弗里喬夫的盾牌下露出三根森然骨爪。
平臺上塵砂彌漫。李果三人氣喘不止。
弗里喬夫卻絲毫不見疲態(tài)。他丟開長矛，空手握拳，在這只手的手背上，皮膚流血開裂，其中也伸出三根骨爪。
他發(fā)出野獸般的怒嚎，向李果疾奔而來，李果慌忙拾起地上的闊劍勉強迎擊，一抬頭，看到弗里喬夫竟失足絆倒，朝李果摔來……
弗里喬夫的喉嚨，離李果的劍尖只有不到一厘米，滑動的喉結(jié)在劍尖上蹭了一下。他瞪大眼睛、喘著粗氣，停在半空，身上的汗液落到李果身上。
李果盯著他看了一會，才緩緩把劍拿開。
彼得羅在弗里喬夫背后，拎著他的領(lǐng)子，說：“看起來，訓(xùn)練效果是挺好的?！?p> 弗里喬夫掙扎著站直起來，一扭身用手肘頂開彼得羅的手臂。他憤懣地看向地面，一塊一拳高的土丘靜靜立在地面上，它被弗里喬夫的腳撞碎了半邊。先前在這片平地上，誰都沒見過這一截土丘……
李果三人疲憊不堪地靠在巨石邊休息。
弗里喬夫焦躁地在土丘旁邊轉(zhuǎn)圈，時不時怒意未消地盯著李果三人看。腦袋上的犄角和手背上的骨爪慢慢縮回體內(nèi)。一會，又是一腳用力地跺在土丘上，泥塊四濺。
弗里喬夫的伙伴們走上來，一邊拍著肩膀安慰他，一邊怒瞪李果三人。其中一人走上前來，看到彼得羅站在平臺中間，雙臂交疊胸前，他腳步一滯，又掉頭回去了。
弗里喬夫一把甩開其它人的手，向大宴廳快步走去。路過茵古娜的時候，他忿忿地低著頭。
人們作鳥獸散。茵古娜和她的女伴走過來。
“公主?！北说昧_鞠了一躬。
“有人受傷了嗎？”茵古娜問彼得羅，她的眼睛卻不時瞥向李果。夕陽在她的眼眸中投下一個明亮的光點。
李果細細體會，遺憾地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受傷。
“啊，我受傷了?！崩罟f。
“你哪里受傷了？”茵古娜走到他面前，憂慮而清澈的眼瞳讓李果感到難為情。
“我的心臟被您的美麗與善良灼傷了?！?p> 茵古娜的眉頭擠出幾處小凹陷，“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她拉著女伴走開了。
當她走到平臺邊的坡地上，李果又一次叫住她：
“我是怕以后再也見不到你了。”
茵古娜只是嘆了口氣，她的女伴顯得比茵古娜激動，笑著抱住她的手臂。她們?nèi)允请x開了平臺。
李果撓撓頭。烏鴉不合時宜地哇哇叫。
“你開始了?！彼{山說。
“命不久矣，及時行樂。”李果勉強笑了笑。
“公主是很漂亮，但有時候，你不能只看外表……”彼得羅突然發(fā)表意見，語氣若有所指地說，“不瞞你說，她那位女伴，晚上能真正成為你的公主。而外表有什么用？這里連油燈都沒有。我是說，你不如挑個更現(xiàn)實的目標，說不定得到的更多，而且……”
“而且國王不會擰斷你的脖子。”一位長者緩步走來。
“埃爾維斯?！北说昧_打了聲招呼。
李果這才注意到散去的人群中還有兩個人留了下來。在大宴廳上見過的長者，帶著一個他認識了好幾年的朋友。
“凌昊！”李果驚喜地叫到。
一個高個子少年興奮地跑了過來，藍山與羅修也聚攏過來，他們摟著各自的肩膀圍成一圈，高聲歡呼。
“你們的獵隊又多了一個成員，唉。彼得羅，交給你了。”
“是?！?p> 埃爾維斯說完就離開了。
“喜歡我的禮物嗎？”凌昊悄聲問。
“什么？”李果問。
“它?！?p> 凌昊指了指地上破碎的土丘。得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