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宴罷,安國君贏柱兒,回到陳州府邸,在侍女服伺下,寬衣凈手上床,但思前想后,難以入睡。
贏柱想起黃歇說道:“和親公主乃羋植之女羋婧,但我王已寫詔書,將賜羋婧華陽公主稱號。只是,華陽公主突然失蹤,有司派人去找,一直沒找到?!彼粫河致犚婍?xiàng)燕歡呼叫:“羋靖哥哥?!?p> “羋婧公主…羋婧…,失蹤…,找不到…”
黃歇的聲音在耳邊回響盤旋,仿佛繞在身邊,可是“羋婧這個名字為什么這么熟悉,像是聽過了很多次,但一時又想起不起。
“嗯哼”,贏柱兒碰到了舊傷,一陣痛疼,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
“安國君,又痛了嗎,我去熬藥?”一名侍女沒睡,守在一旁,聽見贏柱兒嗯哼,忙過來扶。
“沒事,大半夜,你去睡吧?!壁A柱被一支手背摟住,要扶他坐起,他令道。
“煎藥…,楚楚你去煎藥,王翦你來上藥,李斯你放風(fēng),項(xiàng)燕跟我來…"
贏柱想起了負(fù)傷躺在道存書院地窯的草墊上,耳旁響起他們關(guān)切的聲音。
“米靖哥哥,藥煎好了…米靖哥哥,金創(chuàng)藥抹上很痛…靖哥哥等等我…"
“靖哥哥…米靖哥哥…"贏柱耳畔在回旋。
“羋婧公主…米靖哥哥…莫非?”贏柱咀嚼良久,腦海里驀地閃出一個念頭,又自問:“不能夠呀?”
莫非項(xiàng)燕口中的米靖哥哥就是羋靖公主?贏柱想到此處,即興奮又詫異,回想起在上蔡,被米靖探視傷口時,正值迷糊,后來清醒一些,只聽得米靖聲音,并沒有多少機(jī)會正面相見。
“楚楚你去煎藥,王翦你來上藥,李斯你放風(fēng),項(xiàng)燕跟我來…”,贏柱閉眼回想米靖的口氣,把握又添了幾分,這分明就是一名女子。
贏柱心中甚喜,苦盡甘來,造化弄人,邊尋不著的華陽公主,居然就曾見過,想來華陽公主心熱,愿救人危難,又應(yīng)變有度,真乃上天賜我良緣?!?p> 贏柱忽覺眼前豁然開朗,心跳加速,手心手背都是汗,恨不得立時肋生雙翅,飛到羋婧身邊。但是,等心緒平靜下來,頓覺不可魯莽,華陽公主即然逃婚,她顯然不愿嫁入秦人,思量又思量,遂心生一計(jì)。
次日晚間,贏柱又帶著親隨,輕車簡從,直入黃府,黃歇早恭候多時了。賓主序次坐下,仆人上茶后,躬身退去。贏柱把昨晚想的事情詳敘了一遍,問道:“黃少師,為之奈何?”黃歇道:“安國君即然已知華陽公主在何處,不找楚王,卻來找我,自然是不肯用強(qiáng),乃要攻心為上?”贏柱笑道:“孤正是此意,為之奈何?”
黃歇遂起身,踱來踱去,捋著胡須思,片刻,方才笑道:“安國君,此事全系在一人身上?!壁A柱問道:“誰?”黃歇笑道:“說起此人,你當(dāng)有耳聞,《登徒子好色賦》乃此人大作?!壁A柱也笑起來:“莫非是號稱楚國三杰的宋玉,與唐勒、景差齊名,乃屈原之高足?!秉S歇大笑道:“宋玉人才風(fēng)流,乃當(dāng)世美男子,詩辭歌賦,名震楚國,六年前又平定一次叛亂,論功行賞,封議政太夫,可謂文武全才,絕色美男。”
贏柱疑惑道:“如此得楚王之寵幸,怎肯為孤玉成此事。”黃歇揮手道:“宋玉乃屈原之弟子,得屈子親傳,情同父子。眾所周知,屈子放逐之后,徑投汨羅。故此,宋玉此議政大夫,乃虛銜耳,楚王招他只吟詩作樂耳?!壁A柱道:“話雖如此,但宋玉性情,恐難為所用。為之奈何?”黃歇笑道:“不難,派一能言之士,以利害關(guān)系說之即可!這事包在我身上,安國君靜侯佳音?!壁A柱笑道:“恭敬不如從命?!倍讼嘁暣笮?。
夜已深深,月輪高掛,照得庭院如同白晝。
贏柱告退,帶著親隨,駕車回到郢陳府邸,坐等消息。
不幾日,黃歇寫一手札,請宋玉來喝酒,又遣一能言親隨黃狗兒去送信,臨走時,又問道:“你打算以何動之?”黃狗兒回道:“以利害動之?!秉S歇又問道:“你試言之?!秉S狗兒回道:“以仕途動之?!秉S歇點(diǎn)頭微笑。
黃狗兒袖了書札,出了黃宅,奔了數(shù)里,方到宋宅,但見,庭臺樓榭,甚是清雅。
黃狗兒到了門房,說明來意,門房通報罷,須臾回來請道:“宋大夫讓你進(jìn)去。”
黃狗兒進(jìn)了院,來到正堂,見議政大夫宋玉,正攬一壺酒,就幾個小菜,仆人一旁小心伺候,他正吟賦:
生天地之若過兮,功不成而無嶜。
原沉滯而不見兮,尚欲布名乎天下。
然潢洋而不遇兮,直怐愗而自苦。
莽洋洋而無極兮,忽翱翔之焉???
黃狗兒行禮,禮罷,遞上書札。宋玉展札而視:“書呈議政大夫宋玉閣下:先生大才,雖同朝為官,乃事不湊巧,無緣同辭。今有一事相煩,事可問書使,并邀光臨寒舍,略備薄酒,恭侯大駕。太子少師黃歇,年月日。”
宋玉看罷,放在幾案上,又飲酒數(shù)爵,然后問道:“你家主,乃太子少師,宋某乃閑職而已,怎敢討擾!你回秉你家主,宋某身體有恙,容改日再去拜訪?!?p> 黃狗兒問道:“宋大夫難道不想知道,我家主所求何事?”宋玉道:“你家主黃歇,乃太子少師,外使六國,內(nèi)傅太子,我乃楚王之議政大夫,忙者陪楚王游山玩水,再者作賦譜樂,供楚王解悶開心,閑職而已。黃少師何求于我兮?”
黃狗兒道:“此事非你不可,乃如此這般?!卑寻矅齺砗陀H之事說了一遍,又道:“目前看不關(guān)宋大夫事,但長久看,與宋大夫息息相關(guān)?!彼斡竦溃骸澳阏f說看。”黃狗兒道:“楚人皆知宋大夫乃左徒屈原之弟子,與左徒情同父子。楚王不喜左徒,左徒投了汩羅江,我楚人都哀悼,就定五月初五端午節(jié)。宋大夫,你文可作賦,武可平定叛亂,乃大才也,為何滄落到這般地步,與倡伎何疑?”
宋玉叭一聲,摔掉手中酒爵,氣得扶著案幾半跪起,張口要罵:“你…狗奴才…”黃狗兒續(xù)道:“宋大夫,當(dāng)世奇才,國士無雙,身負(fù)大才,當(dāng)建功立業(yè),名垂青史,凱可效倡伎賣藝賣笑討生活?!?p> 宋玉氣得手指著黃狗兒:“你…你…”黃狗兒續(xù)道:“楚襄王忌你左徒屈原弟子,但又愛你文辭樂賦。明明你可平定叛亂,治理朝政,但只給閑職。當(dāng)今之世,七雄爭霸,天下以秦兵為雄。家主黃歇乃太子少師,幫助少師即幫助太子,即有功于太子。一旦泰山崩,太子登大寶,以宋大夫之才之功,定可以大展宏圖。請宋大夫三思。”
宋玉先是氣沖斗牛,然后又漸臉色平和,舉酒爵一飲,把銅爵頓在桌子上,似乎下定決心,然后方說道:“來人,賜酒一爵?!?p> 仆人寫滿酒,捧入黃狗兒,黃狗兒接酒一飲而盡,但覺唇齒留香,乃汩羅米酒也,入口綿柔。
宋玉思量片刻說道:“你回去報知黃少師,我定竭盡全力,辦成此事。至于喝酒,事成之后,我當(dāng)?shù)情T拜訪,不醉不歸。”
黃狗兒討信回到黃府,報知家主,一五一十,如何下說辭,如何見機(jī)行事,敘說一遍。黃歇聽罷大喜,撫掌大笑,夸道:“”好!好一把利口”,又問道:“宋大夫計(jì)將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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