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早上8:00,送別了自己的摯友,程紫山卻并沒有趕去公司上班。
按照秘書給自己安排的日程,今天早上9:30,他是要召開一個招商會議的。
可是,程紫山并沒有去單位,而是選擇乘坐公交車去一個陌生的公司,去尋找一個陌生的女孩。
順著馬路,不遠(yuǎn)處就是公交車站,云州唯一的一輛雙層公交車,對程紫山這個多年沒有乘公交的人來說還是很陌生。
但是,這是多少時間沒有感受到塵世的味道了!
這種味道是程紫山所渴望的,也正是這個原因,讓他最終沒有打擾任何人,選擇了與自己身份不一樣的出行方式。
正是這個原因,程紫山跟在鬧哄哄的人群后面,并沒有覺得自己有什么不妥,他一眼望過去,公交車站一大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們都是這個城市最普通的人。
這樣隨意瞧著,“嗚嗚”一聲,公交車就喘著粗氣,停在站臺邊。
前面擁擠的人很多,雙層公交還沒有停穩(wěn),他們就蜂擁擠向車門,這讓程紫山有些皺眉頭,但他并沒有停下腳步,只是排在最后面,隨著人群一步一步挪動到車門口。
“突”就在程紫山踏上公交車準(zhǔn)備投幣的時候,身后一個人影把自己往上一擠,緊接著他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唉!終于趕上了!”
一個懶惰冒失的女人!程紫山心里不由得吐槽,但是他并沒有過于在意。在公交車上跌跌撞撞是正常不過的事情,自己可是從小擠過公交車的。
只是,這個時候程紫山聽到了一聲大喝,來自公交車司機(jī)的聲音:
“那個女的,上車要投幣!”
很顯然,身后的人上來沒有投幣,被公交車司機(jī)發(fā)現(xiàn)了!
“投幣!投幣!”身后的女人似乎有些急促,她好像是拉開了手包,翻找零錢,但是好像并沒有找到。
“沒有錢,就下去換錢,坐下一趟!”緊接著,公交車司機(jī)大嗓門有說話了,他是有經(jīng)驗(yàn)的,對付沒有零錢或者是上車不投幣的人,早就有了一套熟悉的流程。
“可是,我,我趕時間……”女人似乎有些焦急了。
“沒有零錢,坐什么公交,趕時間去打車嘛!我們也趕時間呢!”公交司機(jī)還沒說話,車廂里面一個男子的聲音卻是蹦出來了。
“對呀,要不你下去坐下一趟吧!”程紫山側(cè)面一個婦人也跟了一句。
“可是,我打了好久的車,都沒……”女子依然是焦急的說,一邊說,一邊“嘩啦啦啦”翻自己的手包,但是依然沒有翻到什么。
“我這錢,有誰,能幫我換成零錢嗎?”
沒有人回答。
沉寂了幾秒,“哐當(dāng)”一聲,車門打開了,公交司機(jī)終于不耐煩的說:“你,下去吧!”
“唉!”一聲輕嘆,女子終于是不甘心的扭頭。
“我,這里還有兩個硬幣!給你吧!”
正在這個時候,公交車上一個輕柔的聲音響起,讓女孩轉(zhuǎn)而欣喜的轉(zhuǎn)回頭。
程紫山也轉(zhuǎn)回了頭,他知道,剛才自己說出來這句話之后,就已經(jīng)是解救了這個女人的窘迫。
看起來,這是一個樸素的女孩,普通的黑發(fā),普通的臉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余光的印象中,她穿著棕色的外套,系一條藍(lán)藍(lán)的絲帶,一只手抓著護(hù)欄,另一只手護(hù)著包。
只是,包里已經(jīng)是亂糟糟的了。
她觸到程紫山的眼睛,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當(dāng)程紫山手上的硬幣還剛剛遞到女孩手上,對方的一句話,讓自己有一點(diǎn)噎住了。
“謝謝您,謝謝您,大叔!”
我有這么老嗎,真是的!
“呃!額,不客氣!”程紫山也僅僅只是停頓了半秒,立刻就收回了自己臉上的尷尬,也許是自己看起來太顯老了吧。
“大叔,這個給你吧!”下一刻,當(dāng)女孩要將自己手上的百元大鈔往自己手上塞的時候,程紫山總算是明白了這個女孩的想法了。
程紫山當(dāng)然不會去接,他想起了某個電視局里面的臺詞:
“我雖然不是雷鋒,但也不要還給我了!姑娘要是有心,下次遇到同樣有困難的,幫助他們就是了!”
“呃!好,好的!”這一次,程紫山看到,這個女孩似乎臉上有點(diǎn)不自然。
但是他沒有多想,投了幣,雙層公交車開始啟動,車?yán)镆魂囕p輕的晃動,順著這晃動,顛出來的空間,程紫山向雙層公交上層走去。
云州,就在自己的眼前,這個生活節(jié)奏很慢的城市,交通并不是很發(fā)達(dá)。
當(dāng)程紫山高高坐在上層公交車最前排的座位上,看到一條蜿蜒的公路,公路兩側(cè)的各式各樣的人,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種沉重的感覺。
“這就是自己的老朋友一直在呵護(hù)的云州的人民!這就是老朋友托付給自己的最重要的云州子民!”
“咚”一聲,一個顛簸,將程紫山的思緒打斷了,他這才感覺,自己好像是在云州大廈,自己即將上任的單位不遠(yuǎn)處。
但是自己今天不去上班,老朋友的托付,讓自己臨時改變了行程,程紫山要去很遠(yuǎn)的地方,尋找一個陌生的人。
尋找一個陌生人!怎么找??!這樣想著,程紫山不由得無聲的苦笑了一下。
“你還笑,你沒有看到下面發(fā)生的慘禍??!”旁邊座位上一個婦人盯著程紫山,大聲的斥責(zé)起來。
“什么!”程紫山這才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向公交車的右前方。
就在那里,一輛大貨車與一輛黑色小轎車慘烈相撞,拉出來一條長長的血痕,血痕沿著大貨車的推進(jìn)路線灑了一地,順著血痕的軌跡,這場車禍的發(fā)生軌跡就像一幅慘烈的影片一樣,在程紫山眼前上映:
大貨車像是從小巷開出,一頭扎在主路,撞上小轎車,又從主路把小轎車一直從路西推過中間綠化帶,擠在路東的水泥墩子上,拿小轎車依然變成了一堆廢鐵。
只是,這大貨車上面的人,已經(jīng)是死了,更不用說小轎車了。
那里,只是一些血跡,深深的血跡,似乎已經(jīng)是一個個鮮活生命的全部遺存了!
更遠(yuǎn)處,綠化帶一根光禿禿的樹干上,幾只黑色的烏鴉,靜靜地立在那里,沒有啄食,沒有鳴叫!
“太慘了!”程紫山不忍再仔細(xì)看下去。
“好慘!”公交車上,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咒罵,也有人抱怨,還有人,幸災(zāi)樂禍的打著電話。
公交車也只是短暫停留,甚至是沒有等到環(huán)衛(wèi)工人將路面清理干凈,就碾壓著血痕開了過去!
程紫山在雙層公交車的終點(diǎn)下了站,卻不想,已經(jīng)是坐過了一站。
不過還好,河邊上的高層建筑就那么一棟,踩著裸露的樹根和一些褐色的垃圾,程紫山花了20分鐘時間,繞過一個水潭,還是來到了云州財(cái)務(wù)咨詢公司的辦公大樓。
這是一棟古典風(fēng)格的大樓,灰色大理石的輪廓,在斜斜照過來的陽光中,顯得很是肅穆,讓程紫山慢下了腳步,他彈了彈褲腿上的灰塵,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對著手機(jī)屏幕把額上的頭發(fā)撥了撥,才走進(jìn)大樓。
大樓里幾乎沒有人,程紫山很輕松的找到了2樓201室,他輕輕敲了敲門。
“請進(jìn)!”一個女孩的聲音。
推開門,程紫山看到,一張凌亂的辦公桌前,一個女孩正埋頭寫著什么,女孩頓了頓簽字筆,抬起了頭,程紫山一下子卻愣住了。
這,這不是公交車上遇到的那個女孩么!
“是你!”兩人不約而同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