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門口不好久停，兩人準(zhǔn)時下樓在大廳待命，遠遠看到保姆車駛近，車門剛滑開夠一個人通過，齊藍就護著言青川往里上。
單廣笙坐在前兩天她常坐的單人座椅上，正愣神，齊藍拖了拖言青川的手肘，示意她坐到后排靠窗，隨后他在她身邊落座，正面直直沖著前擋風(fēng)玻璃。
言青川拍拍膝蓋正對著的另一個空單人椅背，也是齊藍這些天慣坐的那只，“你坐這呀，這里慣性多大”，第二個“這里”，則指的是他現(xiàn)在身下這個位置。
“這樣說話方便”，齊藍只是隨意地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順便把言青川抱在膝頭的布包拿過去，放到后排座椅空置的另一半。
小馬松開油門，保姆車無聲地從酒店門前的斜坡平穩(wěn)地滑了出去。也直到車速真正跑起來，單廣笙才摘下幾乎能蓋住他2/3張臉墨鏡，捏捏有些發(fā)紅的鼻梁。
“會有粉絲蹲守嗎？”言青川從后座，越過齊藍，探出腦袋問斜前方單人座椅上的大明星，“我看這車車牌是本省的，還能被認出來？”
“謹慎點總沒錯”，單廣笙大半個身子朝向后排，被齊藍不輕不重地拍了拍手臂，說了聲“坐好”后，又乖乖坐正回去，只往后擰過頭，”而且逢周六劇組休息一天的消息不難打聽，難保會有人來守著。再說無論如何，這樣一臺貼得黑咕隆咚的大車在哪都是打眼的，哦對，還有小馬，他現(xiàn)在可比我火。”
只在兩人上車時打過個招呼，有著與前兩天截然不同謹慎態(tài)度的小馬，聞言才像卸掉渾身緊繃的勁，變得像彈簧一般柔軟起來。
“別提了姐，什么接機照片活動街拍，我的出鏡率比笙哥還高，長得又沒有他能看，現(xiàn)在出門老緊張了，都往好里捯飭自己?！?p> 言青川撐了撐椅子，把頭整個探出去，想看清楚“往好里捯飭”的小馬今日outfit，但除了和膚色相差無幾的墨鏡外，還沒等她看出個名堂，齊藍的二字真言“坐好”如約在頭頂響徹，念咒還不夠，他還順勢扳住她的肩膀，確保她有真的”坐好“。
”哈哈哈哈“，單廣笙在前方爆笑，形容夸張地拍著大腿，“終于不用我一個人受著齊保姆這份念叨了，言老師你也好好體會體會。我們團隊都說，有齊總在的時候，生活助理直接就能半失業(yè)。誒”，他又忍不住要掉過身子，被”齊保姆“在手臂同個位置又拍了一記——這次言青川感覺出來輕重——只得訕訕坐正，“齊，一個大男人老這么事無巨細又正經(jīng)，很有損魅力的?！?p> 小馬又一次忘了誰給他發(fā)工資，在前面發(fā)出彈簧般的笑聲。
“你們少讓我操點心就行”，這點調(diào)侃在齊藍這里，似乎激不起半點漣漪，“小馬，空調(diào)調(diào)高一點?！?p> “得嘞！”
言青川笑著把“齊保姆”三個字在舌尖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大大方方地看向齊藍，想從他臉上找到些許破綻。
眼睛雖望著身側(cè)，但話仍是問向單廣笙，“那天小馬說團隊跟粉絲招呼過了，給你留出創(chuàng)作空間，不要打擾拍攝，我還納悶當(dāng)代粉絲都這么理性團結(jié)了?！?p> “大部分，絕大部分，還是理性團結(jié)的”，單廣笙很快解釋，帶著明顯的維護，“除了最開始劇組消息被附近村民家的年輕人po上網(wǎng)，有一些粉絲來過之外，等我們跟后援會溝通后，這個情況基本就沒有了”，不過單廣笙的正經(jīng)狀態(tài)基本維持不過三秒，他不怕“死”地又要撩撥，“多虧了我們齊保姆，高效塑造，正確引導(dǎo)，出色定位，我的粉絲都是事業(yè)粉，對我的作品很看重。”
眼神一直在齊藍身上，言青川很快發(fā)覺齊藍想接話，但又迅速忍住了。
這頭單廣笙繼續(xù)說，“但數(shù)量太龐大，嘿嘿”，他難得在自夸時有幾分不好意思，“總有一些不那么理智的。倒也不是說私生飯，不管不顧那種，但像今天休息日，有幾個粉絲埋伏著拍些照片不奇怪，又不影響劇組工作，也不存在扮相泄密，這種我們就沒辦法，怎么處理都不好”，他突然說了個讓言青川意外的結(jié)論，“我們和粉絲是共生關(guān)系，討論邊界和隱私在這里是無效的。”
言青川把視線從齊藍臉上移開。
明星與粉絲的關(guān)系，發(fā)展開去簡直可以湊出一個班的博士論文選題，怎么經(jīng)營與粉絲的關(guān)系，只有細化到單個藝人，才有討論的意義。即使在其他變量都相似甚至相同的前提下，比如同是出演“社會主義兄弟情”走紅，顏值程度相當(dāng)，氣質(zhì)特點同屬一掛，學(xué)習(xí)能力和野心程度相近的兩個明星，也會因為所簽約的公司以及他們個人在團隊中話語權(quán)的不同，發(fā)展出完全不同的路徑，更不提性格等等過于幽微的變量了。
她又重新看向齊藍，好奇他是怎么謀篇布局，又是從哪一步就開始籌算。
“那你們對待粉絲的原則態(tài)度是？溫和親切，還是保持距離？”
單廣笙也看了齊藍一眼，不知道兩人進行了怎樣的信息互換，旋即便聽他說，“齊藍恨不得按照黃金時代的好萊塢巨星來包裝哈哈哈，夸張夸張，但不要開放邊界是我們共同定下的原則，我個人也是這樣打算的，我們都沒有消費人設(shè)的想法”，他伸長腿，整個人滑下去，“不直接與粉絲對話，但正常程度的粉絲行為是可接受的，諸如此類吧。俗氣點講是用作品說話，但說穿了，是我們的職業(yè)規(guī)劃對粉絲的依賴不高，而且這個機制會自行淘汰掉一些比較’前沿’的粉絲，因為她們在我這里無法獲得她們需要的東西，街拍照也好，還是什么支持?！?p> 雖然一早知道單廣笙不是她常常遇到的淺薄偶像，但這番話停下來仍讓言青川詫異。顯然不是事先備好的答案，從與齊藍的互動來看，這甚至都是他不確定可不可以說的部分。條理清晰，用詞精準(zhǔn)考究，而且明顯是有自己的思考——“對粉絲的依賴不高”，翻譯過來就是不賺快錢，不需要粉絲掏腰包在打數(shù)據(jù)，而極少參加綜藝節(jié)目，挑選品牌活動都慎之又慎的單廣笙，供粉絲“產(chǎn)糧”的余地被最大壓縮。至于“直接與粉絲對話”，言青川想到前段時間某愛豆空降粉絲群，安慰“被攻擊”的粉絲的“暖心行為”，單廣笙這種仍保持距離的做法，就尤其珍稀。
窗外，城市的痕跡逐漸遠去，大片大片的田地與農(nóng)家跳躍進畫面，白墻黛瓦總是溫柔。
“我們今天是什么安排？”她終于想起來問。
“進城！”，單廣笙保持著滑到與地面平行的姿勢，五指大開舉過椅背，“今天我們進城瀟灑！消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