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一屆的畢業(yè)典禮是在高考之前的五月末。
明銘覺得這種行為莫名其妙，我卻非常能理解。我還記得和云云、瑤瑤一起觀摩過的上一屆的畢業(yè)典禮，那一派心不在焉和死氣沉沉，真是令人泄氣。
還是我們這一屆的安排比較好。
這是一個多么浪漫的決定。
謝博文和林楊兩個人的升旗技術(shù)比李鑫雨強(qiáng)多了。國旗穩(wěn)穩(wěn)地升到旗桿頂端，廣場上的風(fēng)善解人意地吹來，將紅色的旗面對著我們舒展開。
我沒有站在隊伍里面，在唐偉的默許下，我拿著我的相機(jī)穿梭于升旗廣場的前前后后，捕捉每一個認(rèn)識或陌生的同學(xué)的瞬間。
昨晚整理了一下移動硬盤，發(fā)現(xiàn)里面竟然已經(jīng)有了六千多張照片，都是高中這三年拍下來的。我把手輕輕放在上面，感受著移動硬盤工作時轉(zhuǎn)動的震感，好像六千張照片里面有六千多個故事在七嘴八舌、熱熱鬧鬧地講述著自己。
典禮臨近結(jié)束時，團(tuán)高官忽然一聲令下，廣場另一邊響起翅膀的聲音。
白鴿，呼啦啦地飛上天空，像一片銀白色的幕布從廣場的一側(cè)升起，蔓延向遠(yuǎn)方，將我們都籠罩在其中。人群中爆發(fā)出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和歡呼聲。
1517名畢業(yè)生，1517只鴿子。
我呆站在原地，忘了拍照。一種難以言說的感動充盈了我的心間，三年的時光也跟著鴿子一起飛向遠(yuǎn)方，再也不會回來了。
瑤瑤、云云、金博軒，畢業(yè)快樂。
明銘，畢業(yè)快樂。
白白，畢業(yè)快樂。最后一堂課，唐偉還在講臺前絮叨著高考的注意事項。
“考號條形碼，我再說一遍，考號的條形碼是最重要的，2B鉛筆忘帶了可以借，條形碼丟了就沒法兒考試了，這是往卷子上貼的，不貼誰也不知道你是誰！考了也白考！都拿好了嗎？”
“拿好啦?！卑嗬镯懫鹣∠±幕貞?yīng)聲。
“都去文教店買一個透明的、帶封條的整理袋，拿來裝高考用具挺有用的。條形碼、身份證放在里面，一眼就能看得見，每次臨走前就不用再麻煩地檢查了。
“怕低血糖的女生，當(dāng)天可以帶兩瓶水，其中一瓶是補(bǔ)充糖分的，飲料啊蜂蜜水啊都可以，緊張的時候喝點兒甜的非常有用。冰鎮(zhèn)瓶子容易蒙上水汽，最好提前帶塊手帕或者毛巾把它包上。
“別嫌老師煩，我再強(qiáng)調(diào)一遍，做完選擇題就涂答題卡，千萬別涂串行，檢查完了再去做填空和大題，每年都有忘涂答題卡的糊涂蛋，都別給我掉以輕心……
“考完語文可以睡一覺，數(shù)學(xué)在下午三點，特別容易犯困，讓你們家長到考點周圍訂個鐘點房啥的，中午睡不著也躺一會兒，閉目養(yǎng)神……”
我從來沒見過唐偉這么嘮叨。
他終于說完了拿起了講臺上的紙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也覺得沒什么遺漏了，滿意地笑了笑。
“還有什么問題嗎？”
沒人舉手。
不知道是誰先哭了，情緒像兇猛的流感，抽泣聲響起在教室的各個角落。我低下頭，不想讓眼淚掉出來。轉(zhuǎn)過臉看到明銘低著頭，緊緊咬著嘴唇。
唐偉卻沒哭，他依舊傻兮兮地笑著，一口小白牙在他的膚色和黑板的襯托下，耀眼極了。
“哭啥，哭啥，好好考，考完我?guī)銈円黄鸪鋈ネ?。你們知不知道啊，我第一次帶班，你們有時候真是氣得我想放火燒了教室啊，不過話說回來，可愛的時候也真可愛。老師也謝謝你們了。”
唐偉朝我們笑著鞠了個躬，大家哭得更兇了。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對了，白白，新生報到那天，你是不是給大家照過一張合影？”
我點頭。
當(dāng)時我也坐在這個靠窗的最后一排角落，在唐偉的召喚下，羞澀地站起來，從這個角度給全班照了第一張大合影。
“來來來，有始有終，我們來照最后一張合影！”
我拿著相機(jī)站起身，所有人都回過頭，一雙雙小兔子一樣的紅眼睛看向我。只有唐偉依舊比著V字手勢，三年過去了，他看上去還是一個歡樂的農(nóng)村青年。
“咔嚓”一聲，五班在我的相機(jī)里定格。
再見了，高中時代。我和明銘一起去學(xué)校對面的文具店買唐偉說的那些考試用具。走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漫天霞光。
????“你緊張嗎？”我問他。
????明銘搖搖頭，又點點頭。
????“還是有點兒的。真希望趕快過去?！彼χf。
????我們并肩看著小街盡頭的晚霞，直到天色昏暗，路燈一盞盞亮起。
????“走吧，我送你回家?！彼f。
????初夏的風(fēng)帶來丁香的凄迷香氣。我抬眼看著前面的男孩，時間好像悄悄回到了三年前，他也是穿著這件黑色T恤，拎著我的兩兜子練習(xí)冊，一邊抱怨一邊靈活地在車流中穿梭過馬路，陪著我走上回家的路。
????我們第三次在我家樓門口道別。
????“等一下！”他走了兩步又轉(zhuǎn)回來，從塑料袋中掏出剛買的黑色碳素筆，說，“把袖子擼上去?！?p> ????我愣了一下，很快心領(lǐng)神會。
????他在我的左胳膊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對號。
????“還有五天才高考呢，我要洗澡怎么辦？”
????“用膠帶貼起來，防水。”
????好主意，我點點頭，接過他的筆，說：“來，你的！”
????他也把短袖卷上去，我照例還是先裝模作樣地扎了一針，然后畫了個大大的對號。
????“加油?！?p> ????他點點頭，看著我，笑了。
????“我想和你考同一個城市?！蔽颐摽诙觥?p> ????他只是很短地訝異了一下，似乎并不是奇怪我會這樣說，而是奇怪我會說出口。
????“我知道?！彼f。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白白，我……”明銘十二分認(rèn)真地看著我，路燈在他背后用橙色的光芒明目張膽地慫恿著。
????聲音斷在晚風(fēng)里。
????“算了，好好考試吧，”他認(rèn)真的表情瞬間松動，哈哈笑著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等考完試再說吧。以后有的是機(jī)會說?！?p> ????我好像有什么預(yù)感，心中滿是溫柔。
????我笑著點頭。
????好，我等你。
????以后有的是機(jī)會，聽你說那些沒說出口的話。?
夜翎天下
今天回老家了，剛到家，先給大家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