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鑫雨安靜地聽著我顛三倒四地講話。
????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好說的，不過就是我有一個同桌，我喜歡他，我想留在他身邊?？晌抑牢覒?yīng)該去學(xué)文。
????我跟她講我叫白白，他叫明銘。我跟她講明銘有多么優(yōu)秀，多么沒有架子；我跟她講那本田字方格，講我們一起演的白雪公主，講他和林云熙，講他對我說不要學(xué)文，講他幫我止住的鼻血……
????許多許多瑣碎的小事。
????李鑫雨微笑著聽，沒有一絲一毫地不耐煩。
????“你喜歡他，可他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歡你，所以你留下來，前途和他都不一定能回報你。你也知道沒回報的事情就沒意義，不應(yīng)該做，可你舍不得，只能飲鴆止渴，是嗎？”
????我點點頭：“相比之下，我真是夠廢話。”
????“不是的，”李鑫雨搖頭，“你說的那些，不是廢話?！?p> ????太陽漸漸隱沒在樓宇間，可距離真正的天黑，還有好長的一段時間。
????“我?guī)筒涣四?。我真的不知道?！彼f。
????我以為她會說，人生很長，喜歡的感覺是會改變的，不值得犧牲前途，你會后悔?；蛘咚龝f，學(xué)文了也可以繼續(xù)喜歡他啊，學(xué)業(yè)為主，你要分清主次。甚至她可能會說，學(xué)理科也未必不好，你要好好努力，追上他的步伐，未必沒有奇跡。
????可她說她不知道。
????“我自己都沒活明白，我又能教你什么呢?！彼D(zhuǎn)頭看著背后落下的太陽，神情肅穆，又有些哀傷。
????“學(xué)姐，你也有喜歡的人嗎？”
????她沒說是也沒說不是：“白白，其實我很羨慕你?！?p> ????又有人說羨慕我。
????“我真的很羨慕，喜歡一個人是克制不住想要跟他親近，跟他說話，了解他的一切的。你有這個機會，把你的喜歡包裹在同桌的身份下，常常開個玩笑，互相貶損，再互相關(guān)心。即使治標不治本，也比見不到摸不著，假裝不認識要好得多?！?p> ????“學(xué)姐……”
????“你以為現(xiàn)在不認識沒有關(guān)系，因為還需要時間準備，總有一天你會讓他認識最好的你。但是有時候感情和好不好沒有關(guān)系，就差那么一秒鐘，即使你再好，他的好也早就都給了別人。”
????她轉(zhuǎn)過頭笑著看我。
????“所以，我真的幫不了你，不是因為我妒忌你。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才是更重要的?！?p> ????放學(xué)的鈴聲打響了。
????我很抱歉耽誤了她兩節(jié)自習(xí)課，洛枳搖搖頭，拍拍我的腦袋。
????她坐在窗臺上看我走遠，我回過頭，看到她朝我笑，像校慶那天的時候一樣。
????忽然想起，高一剛開學(xué)的時候，我對著人海隨便亂按了好幾次快門，當(dāng)中有一張就是李鑫雨。她凝神看著某一個方向，可我不知道是在看誰。
????可她是不會將她的故事告訴我的。
???很多人都問過我會不會學(xué)文，我的回答都是還沒想好。
????可明銘一次也沒問過。
????不過后來也不用問了，張平來收學(xué)文志愿表，我們班一共有七個人站起來交表，當(dāng)中就有云云、楊雨晴和我。
????瑤瑤當(dāng)場就爆炸了。
????“沒義氣！我也要學(xué)文！”
????“你不是說，誰學(xué)文誰是孫子嗎？！”好脾氣的云云也白了她一眼。
????瑤瑤迅速抬手指著云云：“孫子！”
????在講臺相遇的時候，楊雨晴向我投來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有遺憾，也有些慶幸，像是找到了一個同伴。
????我走回座位的時候，一路上余淮都在看著我。我余光躲避不及，只好抬起頭也看著他。
????然后他就偏過頭去了。
????六月就這樣匆匆過去了。
????
????期末考試最后一科結(jié)束的那天中午，云云突然和瑤瑤沖進一班考場來找我。
????“我們出去玩吧！”瑤瑤興高采烈地提議，“慶祝你們兩個孫子要背叛五班去學(xué)文了！”
????我一邊收拾書包一邊說好啊，就咱們仨嗎？
????云云突然紅了臉，囁嚅著說：“還有雅棚?！?p> ????瑤瑤補充道：“可是雅棚這孫子居然把金博軒也叫上了。太不地道了。”
????她們兩個走過來，一左一右架著我，大聲說：“別磨磨蹭蹭的，走吧，一起吃個飯，然后去唱歌或者看電影怎么樣？可以看十面埋伏或者千機變，我聽說十面埋伏可難看了，章子怡死了半天還沒死干凈……”
????我忽然轉(zhuǎn)過身，說：“你們等等我，我也要叫一個人?！?p> ????我正邁步要往考場里沖，差點兒撞上一個從班里大步走出來的人。
????是明銘。他看著瑤瑤和云云說：
????“你們要出去玩？怎么不帶我一個。”
????
????瑤瑤在肯德基排隊的時候又被帶孩子的男家長插隊了，吵了幾句嘴之后就掀了盤子，拉著我們所有不明狀況的人跑出了店門。
????“怎么了？你干嗎罵他傻？”金博軒疑惑不解。
????“不罵他怎么辦！”β氣急敗壞，“我又打不過！”
????于是我們大家重新回到了烈日街頭到處游蕩。云云看到雅棚頭上的汗珠立刻就心疼了，建議我們不要挑挑揀揀了，隨便進一家飯店吃點兒東西算了，反正都不餓。
????瑤瑤不樂意了：“你以為我是為了挑挑揀揀嗎？把你們這么多人拉出來，當(dāng)然要負責(zé)，這是母性！如果只有我自己，我吃包里的奧利奧不就行了?！?p> ????“吃奧利奧的時候拉屎真的是黑的嗎？”金博軒突然問起。
????“閉嘴！”“你有毛病??！”
????我們大家都怒斥他在飯點兒說這么惡心的話。
????只有瑤瑤興致盎然地點點頭，說：“可不是嗎，你回家試試，吃五個甜甜圈還能拉出奧運會呢！”
????全程明銘都走在我身邊，卻從不跟我說話。
大家的確都不是很餓，于是就在電影院附近隨便吃了點兒，趕上了下午三點多的那一場十面埋伏。
放映廳里竟然只有我們六個。
“包場欸！”瑤瑤跳下臺階，學(xué)著國家領(lǐng)導(dǎo)人一樣笑呵呵地指著空蕩蕩的放映廳，“來來來，不用客氣，隨便坐隨便坐?！?p> 于是云云就隨便找了一排和雅棚坐在了一起。金博軒以為大家還是應(yīng)該坐一起呢，也湊了過去，卻被云云一記眼刀殺跑了“離我們倆遠點兒”。
云云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成長為一個會用眼神說話的女子……
我轉(zhuǎn)頭看了看還站在最后一級臺階上的明銘，問：“你想坐哪兒？”
“你管我，我坐哪兒不行啊?！?p> 有毛病啊你逮誰咬誰！我白了他一眼，不搭理他，隨便找了一個地方坐下。
然后，他就坐到了我右手邊。
和以前在班里的時候一樣。以后也許再也不會了。
我還沒來得及咂摸那心底剛泛上來的喜悅和傷感，金博軒和瑤瑤就一屁一股坐到了我的左手邊。我瞪了瑤瑤一眼，她湊到我耳邊很輕很輕地說：“你得體諒我，如果我再給你倆也創(chuàng)造機會，那我和金博軒就真的要被現(xiàn)實逼成一對兒了，你忍心嗎？”
電影很快開始了。我無比懊悔地發(fā)現(xiàn)，跟他倆坐在一起看電影真是個錯誤。
“金城武真是好看啊?！爆幀幰贿叧员谆ㄒ贿吀锌?。
“得了吧，都是盲目跟風(fēng)?！苯鸩┸幹钢聊?，“你仔細看，他某些角度比我還丑呢?！?p> “金博軒，我是真欣賞你這種舍身也要把對方拉下馬的一精一神啊?！?p> 過了一會兒，金博軒又說：“我聽說張藝謀和章子怡談過戀愛，因為章子怡長得特別像鞏俐?！?p> “真的嗎？”瑤瑤的語氣非常心不在焉。
“誰知道，當(dāng)事人肯定不承認啊，要么解釋說是特別敬重的前輩，就是‘特別好的朋友’，切。欸，你相信男生和女生之間有純潔的友誼嗎？”
“別人說不準，你肯定跟誰都特純潔。”
“你憑什么這么說？”
瑤瑤哈哈大笑：“憑你的長相?！?p> 聽著他倆一來一去的相聲表演，章子怡扮演的盲女在黃葉林中死去的凄美鏡頭居然也能讓我看笑了。
后來這部電影我已經(jīng)記不清楚內(nèi)容了，章子怡到底死了幾次，為什么一直死不了？她到底喜歡劉德華還是喜歡金城武？我一個都記不得。
我只記得，中間我好多次微微偏過頭，用余光悄悄地看明銘，不敢動作太大，怕他看到。
電影院黑暗的環(huán)境是天然的保護，和明亮的大屏幕相比，我的目光是太過暗淡的存在。
可還是會好奇。他知道我在看他嗎？他知道我為什么在看他嗎？
明銘，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