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冬天,王家愈發(fā)死氣沉沉。我對年前的事情已經(jīng)忘得差不多,我懂得越是復雜的家庭,我們越是要學會自己長大和懂事。
我大概是知道了,易嘉妮和她的鸚鵡不會再回到王家了。
我不會去尋覓,我只會,只能珍惜現(xiàn)在所擁有的。
最近常常不見身影的王擇黎,我會等他晚上回家,給他端上一杯牛奶去他的房間。他那條深黑色俊爽的眉毛,好像鎖著一些愁云。他不說,我便不問。
我知道爸爸已經(jīng)完全變了一個人,我和王擇黎應當相依為命地撐起整個王家,然后照顧爸爸,至少在他的余生里為他帶來快樂。
日子就這樣過去了半秋。
直到畢業(yè)典禮的那天。
在那條被我稱為魔法小道的樟樹下,王擇黎對我類似于告白和親吻的時刻。我預感到,我這一生,早就逃不掉對他的喜歡。
果不其然,我說,“哥哥,我答應你,我們一起逃走。”他笑著扣緊我的指間。
這些年無聲的陪伴和反向保護,在我們心底種下了早已萌發(fā)的愛情。
王擇黎說,等這幾天陰雨天過后,22號天晴,我們就一起乘飛機離開。去巴黎,去冰島,去任何像是童話景色里的地方。
等爸爸想我們了,我們就回來,回來時告訴記者們我們的真實身份,是沒有任何血緣的兄妹。再等幾年,能事業(yè)有成,我一定在有城堡的國家娶你。
我們的約定,那夜里,我是一只快樂的小羊羔,他是真正屬于我的騎士。我點頭,我同意,我終于找到了我一生摯愛。我牽著他溫熱的掌心。
三天后,果然天晴。
我收拾好了所有行李,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帶好了小小一書包,就決定一生跟著王擇黎走。
可是我跑去他的房間,房間凌亂,什么東西都沒有收拾。我張望著,“哥哥!”毫無應聲。我心中有預感般回旋。哥哥……
我聽到花園里人聲簇動。幾乎所有人都噔噔噠噠往那個方向趕去。我失重一樣跌跌撞撞跑去。燈光照得我眼前一片模糊。
人身沸騰,此時是晚上十點。
按照我和王擇黎的約定,我們會偷偷離開家里,乘坐午夜航班去巴黎。
我想本能地躲在他身后避開這種雜亂聲源。
他卻站在人群的最中央。
低著頭,拿著身旁某位記者的話筒。孤獨的像是一個人統(tǒng)治了一整顆星球,卻絲毫沒有同伴光臨。
我想要擠進人群靠近他,問問他發(fā)生了什么。
人聲中,站在最中央的人開口說話了。他抬起頭,在人群里冷漠地張望,看到我,然后冷漠地移開視線。
“今天我要公布的事情比較轟動,請你們?yōu)槲乙娮C今天的諾言?!?p> 我的心臟跳動得快要漏拍。
是我們的身世嗎?是他要公開將來會娶我?
“我并不是王家的親生兒子,據(jù)王家夫妻說我是在夏天撿來的,放在王家門外的棄嬰。王家資深的管家,保姆們都可以作證。王家上上下下都是好人,我將來一定報答。但是如今,我與王茗山?jīng)Q裂,也與王櫻晚決裂,從此和王家再無瓜葛。除了每年歸還我欠下的王家養(yǎng)育錢,我與王家一刀兩斷?!?p> 他從文件袋里拿出血緣關系的證明,他和王茗山的無血緣關系鑒定書,投射在滿天的鏡頭和燈光里,像是一把匕首般鋒利,將他從此和王家真真切切劈成兩半。
一字一句,人聲沸騰。
與王茗山,與王櫻晚決裂……是什么意思,發(fā)生了什么?
我站在人群里,像是與王擇黎隔了幾座冰山。再無溫度的眼神,當他看向我的那刻,我全然領悟。他不會帶我走了。
不會了。
他不會再回來了。我的直覺反復在我的心底念著這句話。
之后的夜里,王擇黎從王家?guī)ё叩臇|西只有他的一輛摩托。我追逐,也無濟于事。那天我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孤兒,失去了方向。
要從自己的生命里徹徹底底拿掉一個已經(jīng)深深愛上的人,幾乎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