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云看向了來人。
他并不認(rèn)識。當(dāng)然,他只是跟在主子身邊的護(hù)衛(wèi)統(tǒng)領(lǐng),認(rèn)識的人也不多。
來人卻很熱情,主動上前,把架住的寧云的那只拳頭給拉了下來,“我們兄弟快有個五六年沒見了吧,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來來來,我們找個僻靜的地方好好聊聊?!?p> 說完,那人又示意店小二,“小二哥,還不給我們找個雅間?”
飯點(diǎn)都過了,卻來了大生意,小二哥當(dāng)然高興,忙不迭地把抹布往肩頭上一甩,向前引路:“兩位客官這邊請?!?p> 那人擺了一個請的手勢,當(dāng)先而行。
寧云低頭想了一下,除了蘇太守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這個身份以外,他好像沒有什么好被別人圖謀的。吃一頓飯而已,好像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最終,他還是跟了上去。
店小二領(lǐng)著二人到了比較靠近后堂的一個小隔間。飯點(diǎn)剛過,前邊的雅間都還沒收拾好呢,就這個小隔間今天沒用到,此時也不用收拾,正好。
進(jìn)了隔間,那人打量了一圈,似乎很滿意的樣子,請了寧云上座,自己陪在下首。又招呼著小二哥,點(diǎn)了一堆店里的招牌菜,又掏出銀子丟在桌子上,讓小二哥出去買真定城最負(fù)盛名的梨花白回來。
等打發(fā)走了小二哥,他才恭恭敬敬地給寧云倒了一杯茶:“寧兄,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我們居然還能在此相遇,來,兄弟以茶代酒,先敬寧兄。一會兒酒上來,我們再好好喝?!?p> 寧云執(zhí)了茶杯,并沒有喝,而是蹙著眉頭,毫不避諱地上下把來人打量了一番;“對不起,兄弟,寧某記性不好,你是……”
“哥哥還真是貴人多忘事,”那人哈哈笑著,自己給自己的茶杯滿上,又喝了,才放下茶杯,長嘆了一口氣:“也怪不得哥哥不認(rèn)得我了。兄弟這幾年的日子不好過,才老了這么多。哥哥,我是邊雪風(fēng)啊,你不記得了,就是楊樹莊子邊鐵匠家的邊雪風(fēng)啊?!?p> “邊雪風(fēng)?”寧云蹙眉。
他出身在南川郡下邊一個叫寧家村的地方。旁邊的莊子就叫楊樹莊子。寧家村是個小地方,村子里邊沒鐵匠。于是村子里邊誰家要打個鋤頭,磨個菜刀啥的都要到楊樹莊子唯一的一個鐵匠那里去。那家鐵匠確實(shí)姓邊。
寧云再次上下打量著邊雪風(fēng)。邊雪風(fēng)就坐直了任他打量。越看,寧云越覺得這人長得確實(shí)像是邊家的小子。他自小就喜歡舞槍弄棒的,為了多看幾眼好劍,他小的時候經(jīng)常會偷著跑到邊家鐵鋪去,也因?yàn)檫@認(rèn)識了邊家小子。
可是……
“我記得邊家的哥兒叫邊大雪啊。”
邊雪風(fēng)撓著頭,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我就是邊大雪啊。只是我家公子覺得這大雪的名字太粗俗了,給改成了雪風(fēng)。”
寧云這才恍然,放下了戒備。
兩人又喝了杯茶,敘了敘別情,就有小二哥開始送酒菜上來。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話頭,等小二把酒菜上得差不多了,邊雪風(fēng)囑咐了小二不要隨便來打擾。才給寧云斟滿酒杯:“哥哥,這么多年沒見,沒想到還能在此相遇。這也是我們兄弟的緣分。來,我敬哥哥?!?p> 寧云執(zhí)起酒杯,一飲而盡。
雙方都放了酒杯,拿起筷子,互相敬著,讓著,開始吃菜。
這客棧雖然小,酒菜整治的還真是不錯,可惜我居然還是頭一次吃到個中滋味。寧云在心里哀嘆一聲,筷子動得更快。
邊雪風(fēng)是個很有眼色的,總是能夠先一步把他想吃的菜夾過來,或者轉(zhuǎn)到他的身邊,又是適時地勸酒。很快的兩人都有了三分酒意。
“兄弟,你是什么時候離開的家,怎么到了真定?!睂幵拼蛑凄茫瑔栔?。
“別提了哥哥?!边呇╋L(fēng)給寧云又把就被斟滿,自己咂了一口酒,才接著說:“如今世道不好,我阿爹歲數(shù)也大了,就關(guān)了鋪?zhàn)?。我在家也沒事干,出來討生活,一來二去的就跟了我家公子,給人家打個雜?!?p> “你家公子是?”
“不知道哥哥聽沒聽說過淳州伍家。我家公子是他家的一個庶子。我跟著我家公子在劉公子身邊當(dāng)差?!?p> “劉公子?”
寧云眼睛瞇了瞇,酒醒了一半。如今真定城里除了真定王姓劉,還有個劉勇。可是他聽說更始帝也派了自家子侄到了真定城。那個也是姓劉的。就是不知道他跟的是哪個劉公子。
“不知道是哪位劉公子?”寧云追問。
“就是定山郡君?!边呇╋L(fēng)混不在意的說。
大夏官制,州府長官叫太守,郡縣的長官就是郡君。當(dāng)然劉勇的這個定山郡君是自封的。如今他占了定山,管自己叫定山郡君,也沒人跟他計較。
“劉勇劉公子?”仿佛是為了確認(rèn)一般,寧云再追問。
“是啊,沒錯。我家公子就是劉公子身邊的幕僚伍辰伍公子?!?p> 聽說是伍辰身邊的人,寧云徹底來了興趣。這次換了他主動給對方斟酒,并敬了一杯。
“原來兄弟現(xiàn)在跟著伍公子和劉郡君做事。將來肯定是前途無量。這杯酒哥哥敬你?!?p> 邊雪風(fēng)喝了,又放下酒杯,哀嘆一聲:“我也盼著前途無量,也好對得起我阿爹??扇缃裎覀冋f不定要到綏州去。到時候離家遠(yuǎn)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我家里還有阿爹阿娘在呢?!?p> “你們要到綏州去?”寧云更驚。這下子剩下一半的酒也醒了。
“是啊?!边呇╋L(fēng)有些疑惑地看著寧云,似乎搞不明白他怎么這么驚訝,“劉公子都快成了郡馬了,我們自然要到綏州去?!?p> “郡馬?”寧云的聲音一下子高起來,又意識到不妥,很快壓低了聲音。他又給邊雪風(fēng)把酒滿上,親手把酒杯遞到邊雪風(fēng)的手邊,追問:“郡馬是怎么回事?!?p> 邊雪風(fēng)接過酒杯,一仰脖子喝了,才回答:“更始帝要招公子做外甥女婿,不是郡馬是什么……”
接著,他就把更始帝派人傳了圣旨,圣旨上寫了什么,傳旨的人是怎么游說的,劉勇又是怎么回答的,和盤托出,“……你說說,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娘子,又是皇帝的外甥女,放在你面前,你娶是不娶。而且不光是漂亮的小娘子,我家公子還會被封為征討大將軍。那可是掌握百萬兵的大將軍。這樣的機(jī)會放你面前,你會拒絕嗎?”
不會。寧云心里回答著,他已經(jīng)完全沒有什么心思繼續(xù)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