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陽與情厄回到城主府已是傍晚,一路上兩人都沒怎么說話,情厄一如既往地平靜,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
剛進(jìn)大門,李左車就把陳青陽叫了過去。
看著煞有介事布下隔絕陣法的李左車,陳青陽有些疑惑,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李左車正色道,“我們來時,就算只用兩紋飛舟也只走了大半日,如果是奉常司的九紋飛舟只需半日就可抵達(dá),如今周兄已經(jīng)回去一整日多了,現(xiàn)在卻什么訊息都沒有傳來,這絕不是圣皇陛下的行事風(fēng)格?!?p> 陳青陽算下來確實如此,但也只是剛好如此,他不覺得像是出了什么問題,便笑著說道,“奉常令大人是不是過于擔(dān)心了,或許是因為圣皇陛下召集人手花費了一些時間?”
李左車皺了皺眉頭,堅決道,“除非是承天境內(nèi)所有妖魔一齊作亂,或是與北狄之間的戰(zhàn)爭全面打響,不然不會出現(xiàn)人手征調(diào)問題,尤其是大內(nèi)府的人手。”想來大內(nèi)府奉常令當(dāng)然比自己這個門外人要清楚承天事務(wù),陳青陽便不再玩笑接著問道,“李大人感覺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現(xiàn)了問題?”
李左車看著陳青陽,平靜說道,“周子沐。”
陳青陽搖頭說道,“周師兄身為道門山主不可能出賣我們。”陳青陽與周子沐相識多年,一直都是表里如一的模樣,讓人親近。
李左車嚴(yán)肅道,“我是說周子沐可能在回洛陽的半道上出事了,當(dāng)然,如果周兄沒有出事,那就是洛陽出事了。不然的話,不管是奉常司還是太祝司,圣皇陛下一定會派人來?!?p> 陳青陽沉默了,他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原本以為跟著奉常令和道門山主真人一道,只當(dāng)是游山玩水打打醬油,從來都沒有正視過這次查案的真實目的。從水井村的詭異真氣到金砂城的北狄擊剎再到如今的不明所以的情形都讓他有些措手不及,聯(lián)系到陳義之前的提醒,他知道,承天與北狄之間的戰(zhàn)爭也許明天就會打響。
“李大人,你心中既已有定奪,就沒再問我的必要。陳義跟我說過,戰(zhàn)場上只有兵將,沒有什么官場門道?!标惽嚓栔币曋钭筌囌f道,李左車就是這樣,遇到正事就瞬間變回了承天王朝奉常令。
“我們先回承天,金錢及其下屬往南遷城。但是我需要知道你體內(nèi)的禁制有多強(qiáng),方便我規(guī)劃路線?!崩钭筌嚬麛嗾f道,顯然這一切都是考慮好的。
“地仙以下我無恙?!标惽嚓柡啙嵜髁说卣f道。
“那收拾一下,我們即刻出發(fā)?!崩钭筌囈怖讌栵L(fēng)行。
“好?!标惽嚓査齑饝?yīng)下來,其實兩人也沒什么好收拾的,陳青陽只是想去叫一下情厄。
“殷正劍只能載兩人?!崩钭筌囋诤竺嫣嵝训?。
陳青陽聽了此話沒有作聲,徑直朝情厄的房間走去。
如果著急趕路,御劍飛行無疑是最好的選擇,憑借李左車先天境大乘的修為御使殷正,應(yīng)該不到一日便可抵達(dá),速度要比九紋飛舟還要快上一些。雖然承天制式飛舟上都銘有隱藏氣息的陣法,但懷疑周子沐有前車之鑒,李左車還是決定御劍。
“有沒有什么要帶走的?帶你回洛陽。”陳青陽笑著對情厄說道,情厄站起身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那走吧。”陳青陽走在前面,情厄跟在后面。
李左車看到陳青陽這么快就出來,感到有些詫異,但看到陳青陽身后的情厄,心中一緊。
“李大人,你御劍,我?guī)е呋厝ァ!惫唬惽嚓栆粡埧诰褪抢钭筌囎畈幌肼牭降脑挕?p> “世子殿下,你是認(rèn)真的嗎?”軍務(wù)當(dāng)前,若陳青陽當(dāng)今執(zhí)意妄為,李左車只能以大局為重。
“生死有命,李大人保重?!闭f罷,陳青陽便徑直往南走去。
金錢在一旁哽咽著告別,“大老爺們,你們早點回來啊?!?p> 李左車沒有告訴金錢實情,而是跟他說圣皇陛下傳來旨意,要求李左車和陳青陽立即返回洛陽復(fù)命,所以李左車讓金錢自己往南遷城,到時候面見了圣上,也好幫著他美言兩句。
安排好一切的李左車剛想啟程,忽然感知到南部一股強(qiáng)大而熟悉的氣息正在飛速靠近。陳青陽停下了腳步,情厄跟著停下了。隨后李左車在前,陳青陽跟在身后,情厄又跟在陳青陽身后,三人一齊走到了金砂城城門外。
承天王朝精銳的軍隊有很多支,陳青陽父親麾下全部由先天境高手組成的黑甲軍就是其中之一,但要說最精銳的軍隊,承天子民茶余飯后都會為此爭論不休,西涼人自然是說侯爺?shù)暮诩资翘煜碌谝?,北方人則堅定認(rèn)為上將軍高渠安領(lǐng)的鐵鷹銳士才是人間無雙,江南人一直認(rèn)為只有武陵侯陳牧之麾下武陵鐵騎才是舉世無敵……百姓們這么想這么談,但真正了解承天軍務(wù)府的人不會有任何爭天下第一軍的想法,因為自千古大帝登基以后,圣皇陛下親領(lǐng)的御前侍衛(wèi)太常寺才是無可爭議的天下第一軍。
太常寺又稱武御史,圣皇無事時只能在衙門待命且身上沒有任何官職,有事時那便直接是天子別駕、圣皇意志。
除了圣皇陛下,沒有人知道太常寺官員的身份,甚至連太常寺的衙門在哪都不知道。但是太常寺每一次行動都沒有低于宗師境的人物,最令人咋舌的是在平南方巫妖之禍時,圣皇震怒,出動全數(shù)太常寺官員執(zhí)行‘?dāng)厥子媱潯?,?jù)知情人統(tǒng)計,那些突然出現(xiàn)的蒙面高手不低于百人。
一百名宗師境是什么概念?在無法之地,像金錢一般比較弱小的宗師境都可以撐起一座金砂城,那么一百座金砂城綁在一起甚至都能威脅到洛陽。
此時飛速趕至金砂城的四人就有三名太常寺官員,也是三名宗師境大乘。
為首那人一頭紅發(fā),左眼一道寸余的刀痕毀了英俊帥氣的臉龐,卻顯得堅毅果敢,李左車有些疑惑,他不知道這個當(dāng)朝最年輕的正二品官員,執(zhí)掌半數(shù)京畿龍啟軍的龍驤將軍秦朱明來這里做什么,更何況這位龍驤將軍的身旁還有三名散發(fā)著圣皇氣息的太常寺官員。
“下官李左車見過龍驤將軍。”李左車微微低頭,奉常司雖得圣皇陛下喜愛,但在職位上始終是低于封號將軍的。連奉常令都要行禮,更別說身上沒有官職的陳青陽了,“陳青陽見過龍驤將軍?!?p> 秦朱明點了點頭,對李左車說道,“左車,我接下來的話可能對你有些沖擊,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薄跋鹿傧炊??!崩钭筌囆闹幸粍C,不知發(fā)生了何事。
先是雙手一揮,直接用純凈真氣布下結(jié)界隔開了站在后面的情厄,秦朱明正色說道,“水井村案件消息泄露,妖魔復(fù)出謠言四起,著圣皇令,龍驤將軍領(lǐng)三名太常寺官員即刻捉拿奉常令李左車回京面圣。”
有如晴天霹靂,李左車和陳青陽一時間都愣住了,秦朱明所說的兩件事都與奉常司脫不了干系,水井村案件一直都由奉常司和兩遼官府在秘密查探,消息并未公開,奉常司有鎮(zhèn)守之責(zé),謠言起、民心亂,奉常司自然脫不了干系。
“圣皇旨意,便是吾等臣下心之所向,左車一切聽從秦將軍發(fā)落?!敝痪徚似?,李左車便恢復(fù)了冷靜,他明白,既然是龍驤將軍領(lǐng)著太常寺出動,那就說明圣皇陛下并不想殺自己,甚至太常寺是來抓人還是來保人的都不一定,他只是想不通消息泄露和謠言四起兩件事的緣由。
“左車好氣魄,不愧是深受陛下信任的奉常令?!鼻刂烀鬟肿煨α诵?,聰明而冷靜的人就是討人喜歡。
“不知秦將軍可知道門周子沐的消息?”李左車接著問道,陳青陽也往前湊了湊,顯然是對周子沐的情況比較關(guān)心。
“左車、青陽不必?fù)?dān)心,周道長替你復(fù)命之后便趕回道門了?!鼻刂烀餍χf道,李左車與陳青陽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你們沒什么要收拾的話,現(xiàn)在就回吧?!崩钭筌?、陳青陽自然并無異議,秦朱明喚出九紋飛舟,眾人一道乘上,一飛沖霄。
“秦將軍,洛陽謠言一事?”李左車有些欲言又止。
“左車,別問這么多,洛陽,不是咱們想象中那么簡單的,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再說了,咱們這些做臣子尤其是武將的,管那么多干嘛,圣皇陛下叫我來押你,我就來押你,沒有那么多門道?!鼻刂烀餍呛堑?,仿佛洛陽城的變故不值一提。
“下官受教?!崩钭筌圏c了點頭說道。
“青陽走一趟沙漠可賺大了,這水靈靈的小姑娘可不常見,但你可要小心別是朵帶刺的花?!鼻刂烀骺戳艘谎矍槎颍瑢﹃惽嚓栒{(diào)侃道。
“唉,我這個人就是心地比較善良,沒有辦法?!标惽嚓柟首餮鎏扉L吁。
“哈哈,左車、青陽,我在告訴你們一件事,反正你們到了洛陽也遲早會知道的,提早一點跟你們說說也沒關(guān)系。”秦朱明故作神秘地說道。
“哦?”李左車與陳青陽相視一眼,心想又有什么大事值得龍驤將軍如此小心作態(tài)。
“這一屆的洛陽演論提前了,大概半個月之后就會舉行,你們到了洛陽就知道了,尚書府已經(jīng)開始疏散平民了?!鼻刂烀鞯吐曊f道。
洛陽演論,是在洛陽舉行涉及到整個人間最為盛大的集會,十年一度,一般都是在深冬時節(jié)舉行,所以又稱歲寒之會。屆時,承天境內(nèi)所有記錄在案的修真宗門都必須來參加,宗主長老們與洛陽高官論道,年輕弟子們則與來自承天各郡博士院的學(xué)生演武。
此為演論,因舉辦地點一直是在洛陽,故稱洛陽演論。
其實隱世宗門是不太情愿來參加洛陽演論的,因為每屆洛陽演論,修真宗門都有一些弟子被留在承天做官,倒不是說弟子故意背叛或是心智不堅,屬實是承天王朝開出的條件太過誘人。
首先,洛陽演論期間,所有與會勢力、人員,瓊漿玉液可以無節(jié)制地痛飲。其次,弟子輩在洛陽演武中撥得頭籌便可在邊關(guān)校尉和內(nèi)地郡丞兩個五品官職中一職,如果不愿意留在承天做官,就賞黃金十萬,且不管留下不留下都可以獲得一次進(jìn)入承天藏經(jīng)閣任選一部功法的機(jī)會。
不僅是頭籌十名有如此厚待,其余未得名頭的宗門弟子如果想留在承天也會獲得相應(yīng)的優(yōu)待,封官賜爵都不是問題。
當(dāng)然,也并不是所有宗門都對洛陽演論感到反感,因為一旦門中弟子在承天官場混出了頭,但凡還記得一些宗門的培育之恩,那便值得,因為人間修真資源的分配權(quán)大多掌握在承天王朝的手里。
承天給誰便是誰的,宗門出身的官員確有權(quán)利干涉此事,為了接納更多的宗門天才,承天王朝對此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并未嚴(yán)令禁止。
整個天下,只有承天王朝有如此底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