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nèi),李闖帶著楊山河沿著城里面的小巷行走,盡量避開大隊的倭寇。走到一個拐彎口,看到街上層土飛揚,一小隊人馬從前面騎行經(jīng)過,后面馬上跟來大批倭寇追擊??催@隊人裝束卻是大晟士兵,楊山河突然發(fā)現(xiàn)楊承恩的身影,叫道:“爹!是爹!”
李闖急忙捂住他的嘴,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十來個倭寇在領(lǐng)兵小隊長的帶領(lǐng)下朝李闖和楊山河這邊撲來。
李闖拉著楊山河往巷子里跑,拐過幾道彎,看前面有堆柴火垛,就說道:“你去里面躲一會,我引開他們。如果天黑前我沒回來找你,你就自己出城門,咱們在城外十里的狼牙谷匯合?!?p> 楊山河此時已經(jīng)提不起一絲內(nèi)氣,渾身發(fā)軟,在李闖幫助下鉆進了柴火垛,李闖從外面又搬了點木柴蓋住。然后說道:“公子,我走了,你注意安全,不要亂跑?!?p> 不一會就聽見外面成群的倭寇叫嚷著,甚至有倭人感覺就站在柴火堆旁邊,楊山河躲在里面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幸好很快腳步聲也遠去,似乎是追李闖去了。
就這樣,楊山河也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外面吵鬧聲漸漸平息,李闖也沒再過來找他。楊山河有些擔(dān)心。也想回總兵府去看看駱湘云,也不知道爹是不是也回總兵府了。
他推開柴火,從里面鉆了出來,從背包里換過一身普通的衣衫,將臉蛋也用地上泥土抹了抹,盡量讓自己像個鄉(xiāng)下的野小孩兒。
總兵府那邊倭寇兵漸漸多了起來,估計倭人的大將們已經(jīng)把那里當作自己的臨時駐扎地了,楊山河沒敢再往前走,估計混進去是決然不可能了。只好想著先混出城與李闖匯合再說。
城門口有倭寇士兵駐扎,來往百姓就要檢查,不過一般只對青年男子嚴格一點,遇上可疑的直接押走。楊山河年紀不大,渾身全是灰塵,又跟難民一般臟兮兮的,也沒人太在意,很快就跟著難民混了出去。發(fā)現(xiàn)有人對著城樓上指指點點。
城樓上數(shù)個守城將士的尸體被吊起來示眾,每具尸體臉上都沾滿血污,落日的余暉斜照在他們的身上,染上了一層悲壯的色彩。最中間吊著的一具正是守城大將賴永川,他的鎧甲已經(jīng)殘破,脖子上一道暗紅色的刀痕,看起來觸目驚心。
不管在哪個世界,總有那么些人,不為財,不圖利,只是為了讓這個世界的其他人能夠幸福的生活而犧牲著。
楊山河眼眶通紅,渾身顫抖著,拼命用牙咬著袖子,努力讓自己不哭出聲來。那些倭人士兵在城樓上高聲說笑,楊山河無數(shù)次想著就這么沖上去將這些畜生們用牙將他們的肉撕碎,可最后還是忍住了。
楊承恩對他說過,大丈夫在世,不是光靠匹夫之勇就能解決所有事的,還要學(xué)會能屈能伸。楊山河朝夕陽下的賴永川看了最后一眼,扭頭走向前方。
也不知道在路上奔跑了多久,前面已經(jīng)能依稀看到野狼谷的影子了,楊山河卻再也堅持不住,一頭栽倒在地。
一陣奇異的焦香讓楊山河從夢中醒來。眼前是一副滑稽的場景:一個穿著油花花僧服的老和尚,細心在火上翻烤著一只野兔,野兔在火上被烤的滋滋地往下滴著油。
沒等從烤架上拿下來,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撕下一條兔腿,放在鼻子上聞了聞,自言自語道:真香,要是再有些辣椒面味道就更好了。說完甩開袖子,風(fēng)卷殘云般吃起來。邊吃著還從腰間拿出一個酒葫蘆,時不時灌上一口酒。
楊山河還是早上吃了一半碗陽春面,又跑了這么遠的路,此刻看到這一幕,也餓得不行,不禁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和尚聽到了聲響,看了楊山河一眼,沒有說話,只是扯下一塊野兔肉扔給楊山河。接著又忙著對付剩下的兔肉了。
楊山河咬了一口肉,肉烤的有些硬,而且似乎火候太大,外面也有些焦糊。他皺了皺眉,說道:“烤肉要用文火,鹽要早放,這樣才入味。要是有些孜然粉就太好了?!?p> 和尚止住了吃喝,看向楊山河,說道:“聽你小子說的口氣,似乎吃過不少好東西?”
楊山河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湊合吧,你想得到的我都吃過,想不到的我也都吃過?!?p> 要知道現(xiàn)在大中華可是有八大菜系,很多調(diào)味料都是現(xiàn)在所謂大晟朝見都沒見過的。
楊山河接著說道:“就這野兔的做法嘛,有麻辣姜仔兔,玉兔大烏參,軟炸兔唇,雙仁兔花,五香兔脯,當然我最喜歡的還是四川成都的麻辣兔頭......”
一陣咽口水的聲音從和尚那邊傳來,和尚似乎已經(jīng)呆住了,雙眼泛著激動的目光,問道:“你說的四川成都是哪個地方?老衲有生之年定要去吃那你說的什么麻辣兔頭?!?p> 楊山河看了這老和尚一眼,說道:“這個嘛,有空吧,有空本少爺帶你去我老家,成都就在那?!?p> 楊山河邊吃著兔肉,邊哼著那首《成都》,“和我在成都的街頭走一走,啦啦啦啦......”老和尚神色古怪地看著他,最后還是忍不住問道:“那你什么時候有空帶老衲去你家吃一頓?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p> 楊山河聽到和尚這句話里的家字,神色突然變得黯然,嘴邊的兔肉再也沒有吃下去的心情。穿越前的那個家回不去了,穿越后的這個家還沒待幾個月就被人占了。竟然有了一些茫然。
老和尚也覺察到楊山河的表情變化,自言自語說道:“這一天打來打去的,的確影響食欲,喏,前面山谷上午才打完,死了好多人?!?p> 楊山河急忙問:“誰跟誰打?你見到楊承恩將軍了嗎?”
老和尚嘆口氣:“誰知道,倭寇都跑了,不過下午似乎又有一隊我朝的軍隊朝定海去。
至于有沒有你說的楊什么恩的,老衲就不知道了。不過上午那一場仗,倒是死了兩個你說的當官的?!?p> 楊山河心里一緊,趕緊問道:“人呢?在哪?”
老和尚努努嘴,油花花的手朝一旁指了指。
不遠處的平地上,壘起了兩個簡陋的墳包,看來是這老和尚臨時挖的。怪不得那僧袍上有不少泥巴。
老和尚說道:“老衲給他們念了好幾段輪回經(jīng)超度了,至于是下地獄還是上天,就看他們自己前世的造化了?!?p> 說完,老和尚扔給楊山河一個令牌,上面寫著:大晟臨海關(guān)總兵府衛(wèi)。楊山河看一眼,這竟是李虎的東西,因為上面有個小圖案,那還是楊山河畫的。
有一次李虎攔著不讓楊山河出城玩,楊山河偷了他這塊令牌,讓人打開城門,偷偷溜出去了,回來時用小刀在令牌上刻了一頭豬想氣氣李虎,然后又悄悄還回去。
看著眼前這枚令牌,想到李虎的音容笑貌,仿佛還正在昨日,楊山河淚如雨下。這一天太多人離他而去了。他走到李虎的墳前,痛哭起來。
老和尚閉目又念起一段經(jīng)文來,看楊山河哭完,說道:“要說里面的這位施主,的確是位俠肝義膽的義士,老衲曾經(jīng)還救過他,沒想到......唉?!?p> 楊山河將令牌收于懷中,想著哪天再見到李闖,將這枚令牌給他。這時突然感覺渾身疼痛難忍,似乎有無數(shù)只螞蟻在噬咬。準是身體的毒又發(fā)作了。
老和尚一揮手將楊山河整個人吸了過去,雙手探住他的脈搏,然后一股內(nèi)氣從背后輸入他的身體,楊山河感覺內(nèi)氣游走遍周身,感覺暖洋洋的,那種噬咬的刺痛頓時減輕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