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淌。
王夢菲在寒風(fēng)中快步前行，撲面而來的是帝都的第一場雪。
迎面的汽車燈光刺得王夢菲睜不開雙眼，能望見的只有紛紛亂舞的飛雪。
每個周五，王夢菲下班都很晚。
路上她給張宇打了個電話，想問問他吃飯了嗎，要不要她幫忙帶點(diǎn)兒吃的。她是這樣的，不管多忙，都惦記著自己的家人。
結(jié)果張宇沒接電話。
王夢菲想著他可能正在忙吧，自己已經(jīng)饑腸轆轆，跑到食堂先把肚子填飽。
吃飯的中間，張宇來電話了。
“你忙完了嗎？”王夢菲問：“要不要我給你帶點(diǎn)兒吃的？”
“我在家呢?！睆堄罨氐?。
“回家了？好，那晚上你給兒子做點(diǎn)兒吃的吧，我就在食堂湊合一口了。”
“我買了好吃的，你回來吃吧。”張宇說。
“我都吃上了，你跟兒子吃吧，還有老同志們?！蓖鯄舴铺崞鹄贤緜兙拖霌u頭。
“那我給你留著，買的都是你愛吃的，有鱸魚，有烤魷魚，蟶子。”
“那好，我一會兒就回去了，我答應(yīng)今天給兒子買一個奶酪蛋糕的，一會兒給兒子帶回去?！?p> 掛斷電話，王夢菲抓緊時間吃飯，吃完飯好回家陪孩子。
王夢菲在欣喜與疲憊中趕路。她抬頭望天，夜空墨染，雪花從永恒的深邃中悄然而來，為盼雪已久的人們?nèi)鱿铝艘粓鲶@喜。
開門進(jìn)屋?！皩殐海瑡寢尰貋砹?！”
隨即而來的不是兒子回應(yīng)媽媽的歡快清脆之聲，而是兒子“哇哇”的哭聲。
哭聲從里面?zhèn)鱽?，緊接著，南屋的門“嘭”的一聲打開，兒子從里面沖了出來，一頭撲進(jìn)王夢菲懷里抱住媽媽。
王夢菲蹲下身子看兒子，兒子小臉哭得跟花貓一樣，鼻涕都出來了。
兒子哭成這樣，那三位沒一個人出來做個解釋。
張宇就坐在大臥室的沙發(fā)上無動于衷。
“這是怎么了？”王夢菲趕緊抽了兩張紙巾，給兒子擦臉。
“媽媽——”兒子之前的委屈不知道有多大，見了媽委屈就更大了，哭得都有點(diǎn)兒收不住了。
王夢菲抱著兒子，先是安慰一下，等兒子情緒平復(fù)一下再說原由。
此時，王夢菲希望里面有一個人出來告訴她這是怎么了。三個大人都在家，還讓我兒子哭成這個樣子。
待兒子抽泣聲小一些了，王夢菲才問：“寶兒，這是怎么了？”
“他們?nèi)齻€人吃飯，不叫我，他們把飯都吃了，一點(diǎn)兒也沒給我留?！眱鹤拥莱鰧嵡椤?p> 這事對于王夢菲來說，又是新情況。一個爸爸、一個奶奶、一個爺爺，居然把飯都吃光了，沒給孩子留飯？王夢菲搖頭，有些不可理解。
“我剛才從里面出來要吃飯的時候，正看見爺爺把魚骨頭扔進(jìn)了垃圾桶，整條魚的魚骨頭！”小寶很氣憤，“爺爺把一條那么大的鱸魚都吃光了，沒給我留一口。”說完，小寶又委屈得大哭起來。
孩子哭訴完這一切，依然沒有一個大人出來解釋什么。
王夢菲摟著孩子的肩膀，進(jìn)了里屋，關(guān)上門。
張宇擰著眉頭看著他們母子倆。
王夢菲也擰著眉頭看張宇，爸爸是不是應(yīng)該做個解釋??？
“怎么回事?。俊蓖鯄舴菩÷晢枏堄睿骸拔覂鹤觿偛鸥娴目墒悄銈?nèi)齻€人狀?！?p> 張宇把下巴頦朝小屋那邊抬了抬，“是他，他把魚都吃了?！?p> 他，自然指的就是小寶爺爺唄。
唉，王夢菲無奈又無語。
“我剛才買了條鱸魚，還有炒蟶子，他一個人全開了?！睆堄顦O為不滿地道：“一口沒給我兒子留?！?p> “嗯。”小寶一想起一口魚都沒吃到，嘴又扁了。
“怎么？沒讓孩子跟你們一起吃飯嗎？”王夢菲問。
“剛才吃飯的時候，兒子說他要把畫兒畫完再吃，爺爺就說反正你也不餓，那我們就先吃了。我吃了兩口就下桌了，等兒子去吃飯的時候，魚一口也沒了，蟶子也沒了，魷魚還有，那是因為辣，他爺爺吃不了，所以才剩下了，可我兒子也吃不了辣的啊。這不，就這樣了。”張宇攤開兩手以示無奈。
小寶的嘴扁了又扁，“我要吃飯的時候，爺爺把那么一大條魚骨頭扔進(jìn)了垃圾桶，一點(diǎn)兒都沒給我剩下?！?p> 爺爺扔魚骨頭的情景小寶印象太深了。
“媽媽給你買了蛋糕，吃蛋糕吧，好嗎？還餓著呢吧？”王夢菲心疼地摸摸兒子的毛頭。她輕輕嘆了口氣。
兒子一聽有蛋糕，轉(zhuǎn)而高興起來，“我太想吃蛋糕了?！?p> 兒子打開門，跑到客廳，“媽媽，我還想喝一杯牛奶。”
“好呀，媽媽給倒?！蓖鯄舴瓶粗毿α诵?，孩子就是孩子，有一點(diǎn)兒開心事立馬就笑了。
從她進(jìn)屋到現(xiàn)在，爺爺始終沒出過聲音。
聽見小寶開心地跟媽媽聊天，奶奶從里屋出來了，笑著說：“媽媽給買蛋糕了？”
“嗯，cheese味兒的?！毙毘缘脷g快。
“那就多吃點(diǎn)兒。”奶奶說。
王夢菲以為奶奶會對晚飯的事說些什么，但老太太對此事也只字未提。不做解釋說明不需要做解釋，說明情況就是那樣的，兒子說的就是實情，爺爺把一整條魚都吃了，一口沒給孫子剩。
唉，王夢菲只剩下了一聲嘆息。
“媽媽，明天你能給我買條鱸魚嗎？”小寶問。
“你就是不說，媽媽明天也一定會給你買條鱸魚的，明天中午媽媽給做清蒸鱸魚，好嗎？”王夢菲必須給孩子補(bǔ)償，必須把今天兒子缺了的補(bǔ)回來。
奶奶就在旁邊，卻沒說什么。爺爺更是安靜至極。
張宇從里屋走出來，“明天爸爸給做魚，好嗎？”
小寶看著爸爸，重重點(diǎn)頭。
“乖?！睆堄蠲鹤拥念^。
小寶用勺子了一勺蛋糕，喂到媽媽嘴邊，“媽媽你吃?！?p> 王夢菲笑笑，把兒子的小手推回到兒子嘴邊，“你吃吧，媽媽不餓?！?p> “爸爸?！毙氂纸o爸爸。
“爸爸也不吃，你吃吧?！?p> “奶奶。”小寶又給奶奶。
“奶奶不能吃甜的?！蹦棠堂O子的頭，“真乖?！?p> “我去給爺爺?！毙毰e著一勺蛋糕，跑去里面，“爺爺，媽媽買的cheese蛋糕，你嘗嘗。”
爺爺?shù)穆曇暨t疑了幾秒種才傳出，“乖，爺爺不吃，你吃吧。”
小寶從里屋出來，“媽媽，爺爺也不吃。”
“你快吃吧?！蓖鯄舴铺蹛鄣刭N貼兒子的小臉蛋。
兒子如此乖巧善良。
孩子可以是小大人，老人可能卻是老小孩。
老頭自覺心中愧疚，晚上跑出去給孫子買回一塊兒蛋糕回來，小寶沒吃。
王夢菲沒想到小寶會不接受那塊蛋糕，看來小寶是真的生氣了，這也可能說明孩子長大了，你不能總把他當(dāng)什么都不懂來哄，一條魚骨頭的陰影是一塊兒蛋糕彌補(bǔ)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