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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之前有人來找過我,他現(xiàn)在在哪里!帶著武器?”
有情況!
這不正是666的聲音嗎?
小剜強忍睡意,手肘撐地,暗道不妙。那群僧人居然去告密,哪有這么玩的!今晚若被人家盯上,別說報仇,都不一定能活著回去。
事情太突然,準(zhǔn)備好跑路的打算。也不知道自己進來時有沒有被發(fā)現(xiàn)。眼下先躲起來,探聽對話要緊。
沒有動靜。
幾秒后,倒是有腳步聲,距離越來越遠(yuǎn)。
小剜稍等一會兒,趁人不注意跟上去。
一前一后。
可以確定,前面那人,就是666。
仇敵就在眼前,寬敞黑暗的大路,是最好下手的機會。
不能放過!
他也想過僧人、大夫其中一方會告密。卻沒想到,這么迅速。
兩方的關(guān)系還真是不一般。
甚至小剜覺得,僧人是不是被666收買了?不然怎么會鬧出之前那一幕。
還是說,“鄰居間的友好交流”?理由太牽強。
?。〞粫巧说陌驯湓谒稚希浚?p> 也只有這個猜測最合理。
空氣好似凝固,晚風(fēng)中充滿“硝與雪”的味道。小剜看似占了上風(fēng),機會擺在眼前,卻仍然不敢面對。
?。〒Q作哪個時代,都沒有絕對的公平。它不拿走我的手指,我又豈會此時此刻站在他后面?)
小剜一邊走,一邊把刃帶卸下。不平整的刃帶,設(shè)法將其挼(rua)得平直。那把遠(yuǎn)程武器可不在自己身上,也就只能用刃帶來裝個兇樣子。
?。ㄒ獟端?,再讓他服下糖丸,我不信報不了仇?。?p> 仔細(xì)看,666身上可沒帶什么利器,是沒有反抗之力的。莫非是上天賜下的大好機會?多虧了那幫僧人。
(行動?)
?。ㄐ袆??)
動!
嗖——
“孽障!還我‘左寶貝’的命來!”
沖撞,嘶吼,惡霸狀。
被撞,跌倒,滿臉懵。
小剜祭出刃帶,借月色承托滿身俠氣,豪膽在無所畏懼,解釋:
“我家左寶貝兒,天天幫我端碗,有什么好吃的都給我。你憑什么宰了他?孽障!”
此刻,只有風(fēng)聲。
666可不傻,趕緊想辦法爬起來。卻沒得到機會,小剜刃帶逼近,“你再動一下,我的刃,不長眼睛!我的左寶貝都不在了,你以為我還會害怕嗎?”
言畢,又意識到哪里有不對勁的地方。
沒事,反正自己占上風(fēng),哪怕言語暴露出瑕疵弱點,又如何?他申小剜,還握得動利刃,隨時準(zhǔn)確取下仇人的項上之物。
惡狠狠模樣,目眥欲裂。
“孽障!束手就擒!”
然后呢?
?。蓯?,我沒有經(jīng)驗。)
然后小剜一腳蹬在666身邊,看不清對方的表情。會不會小學(xué)生那樣哭鼻子?
?。ㄎ亿A了嗎……)
有些沉靜在幻想之中,下一步怎么做?小剜在想辦法,不能露餡,不可以讓對方觸碰到刃帶。
刃尖轉(zhuǎn)一圈,立馬收回。
(為什么你這么安靜?)
小剜不自覺探頭看去,這666居然在裝暈。
惡向膽邊生,小剜撿起地上一塊石頭,砸下去。石頭脫手的那一刻,是沒有收回來的機會的。精準(zhǔn)的打擊角度再加上絕對的力道——
“嚶嘶~”
666驚叫一聲。
一瞬間的力道,不可能不痛。
小剜沒有放棄,他的目標(biāo)不能斷!又是一塊石頭到手……
再是第三塊……
夠了。
…………
……
大仇得報,心中那塊巨石終于落下。但是,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毀壞別人,難過自己。
其實早在第二塊石頭落下時,666就已經(jīng)沒有了聲息。是真的暈過去了嗎?
大概吧。
一切都太快。
快得根本就沒有一點懸念。
666在伺機而動,可他永遠(yuǎn)也不會想到小剜根本不會給他機會。
太快了。
沒有商量的余地。
仍你智商超群,仍你處事不驚。這一切都已經(jīng)注定,在之前小剜失去三指的時候,就已經(jīng)注定。
快準(zhǔn)狠。
小剜的回答也是“快準(zhǔn)狠”。
三塊帶皮的石頭,落在不遠(yuǎn)處,宣告著勝利??烧娴内A了嗎?有些勝之不武。
?。ㄎ亿A了嗎?還沒。)
俯身檢查著對方的生命體征,只是暈過去了,不是嗎?那就表示,一切都只是開始,還沒有結(jié)束。落指之恨,只能以指來賠。
從666衣服中搜出一柄小短刃,如果沒猜錯,這正是當(dāng)天那把!
冤冤相報何時了?停止吧。
(我,對不起,停不下來。)
?。ㄖ蝗∧銉蓚€。)
?。ㄈ龎K石,已經(jīng)抵了一個。)
…………
……
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
大仇,已報。
淚濕潤了眼眶,這一切很完美,不是嗎?
可是,這一切太順利了。
小剜握著手指……
他就坐在那兒,在仇敵身旁。
一直坐了好久,捏緊的好像是自己那顆脆弱的心,傷痛無聲。明明達(dá)到了目的,為啥失去的更多。
告訴他,失去的是什么?
一個晚上,有思考的機會。
?。ㄒ磺卸继?、太順利了。)
?。蛇@就是我想要的結(jié)果。)
旁邊的666,沒有任何的動靜。沒有止傷的機會!有點不公平。
小剜又很是自責(zé)地過去拽起對方的手,把自己的包紗布,給對方纏上。不怕感染嗎?
不怕。
反正又不是自己……
是啊,不是自己。
得趕快逃離這兒,腳卻酸麻發(fā)痛動不了。這是打破善惡的懲罰嗎?傻愣在原地,昏昏欲睡。
今晚有的忙。
把包紗布綁好之后不久,小剜時不時擔(dān)心自責(zé),把紗布又給解開,看了看傷口,黑暗里看不出什么。只是那“雪”……比巖漿還滾燙。淚和它比起來,沒得比。
溫度,是在斥責(zé)小剜的行為?可這是最好的結(jié)果,不是嗎?
他沒錯。
他可以站在道德制高點,那高高的頂端耀武揚威,拍著心膛霸氣地說——
“我可莫得錯。”
一句怒話。
只是這一句,就能抵消噴子的所有話言。這就像是有借有還,欠什么還什么,天經(jīng)地義。
“我到底錯沒錯啊?”
轉(zhuǎn)瞬,他親口拒絕了自己的那“一句”。什么噴子都不能噴他之前那至高道德的“一句”話,除非是他自己否認(rèn)。
否認(rèn)完畢。
茫然盼望漆黑的天空,多希望此刻下一場雪。
好讓時光導(dǎo)向最正確的選擇。
只有時光的選擇,不會錯、不容錯。錯的后果就是萬劫不復(fù),就是深淵無邊。
“我有錯?我悔過?”
“我不曉得?!?p> “誰來救我?”
一次次自我譴責(zé),根本得不到結(jié)果。鼻涕和淚水可不會化作治愈良藥,并把傷害填平。
好累,哭一場后反而更沒有方向。莫名的安全感是怎么回事?沒有大動作,就那樣靜靜坐著,陪伴在仇人身邊,不放下的手。
放不下的手,讓睡意全無。
心中缺少了什么。
守著身旁半暈半迷的大敵——
或許這樣能彌補空心。
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