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東宮，白沐莞先去青云閣沐浴梳洗換了身衣裙，酒味散盡才去書房找宇文曄。他體內(nèi)仍有余毒身體虛弱，今日硬撐著出來，在人前恍若無事，剛回書房便昏沉睡去。
臨近晚膳時分，宇文曄才醒轉(zhuǎn)。睜眼便看見心儀的少女坐在榻邊，于他而言自是歡喜。
“來，先喝藥?！?p> 褪下緋紅云錦裙的白沐莞斂去幾分鋒芒，此時她身穿家常的月白色湘裙，青絲拿一根玉簪束起，眉眼寧靜宜室宜家。
宇文曄接過她遞來的琥珀碗，將里面藥汁一飲而盡，而后對她笑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p> 白沐莞臉上閃過羞澀，嘴里別扭道：“我心懷家國天下，可不是你所說的嫻雅佳婦?！?p> 他卻一笑置之：“只要是你，怎樣都好?！?p> “曄哥此話當(dāng)真？”
“當(dāng)真。”
打破一室旖旎的是邁蓮步而來的云熙，今日云熙穿身青色衣裙，腰間藕色裙帶束緊，分明楊柳細腰盈盈一握，薄施粉黛面若桃花。
瞧著她這般好模樣，連白沐莞也忍不住感慨倘若云熙沒有入宮為婢，生在稍富貴些的人家，只怕不愁配得如意郎君。
云熙一開口自帶嬌媚：“依照殿下吩咐，奴婢今日還是準備了棠梨甜粥?！?p> 宇文曄掃了她一眼，吩咐道：“你且放下。”
云熙微微怔住，往日她送進來太子都會忙不迭吃干凈，最后還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今日居然連看都沒看翡翠碗里的吃食，難不成因為吃膩了？
疑惑之下，云熙小心翼翼張嘴問道：“殿下今日不想用膳么？還是嫌奴婢手藝不如前幾日？”
宇文曄漠然無視她的疑問。他不喜歡多嘴多舌的奴才，這個云熙無非仗著有幾分姿色就敢猖狂。
見狀，白沐莞趁機說：“殿下一連幾日都吃棠梨甜粥，再是美味佳肴恐怕也會吃膩，不如今日換些新鮮吃食？”
這幾日她也勸過他，不要一日三餐皆是棠梨甜粥，可惜宇文曄每每吃得意猶未盡，顯然格外鐘愛。今日見他沒有迫不及待開吃，白沐莞連忙繼續(xù)規(guī)勸。
云熙心里有些焦慮不安，面上難免流露一絲古怪。還好此刻宇文曄正和白沐莞四目相交，她以為他們未察覺她的不對勁，沒想到他們都用余光盡收眼底。
瞧著白沐莞一臉希冀，宇文曄終于松口：“罷了，命廚房準備些清淡的菜式，莞莞陪我用膳?！?p> 白沐莞含笑應(yīng)下，親自去吩咐。
“殿下今日想換口味，奴婢不敢多說半句，只是奴婢費了好大功夫才做好這碗粥。懇請殿下賞臉嘗一口，也不枉費宮里送來的去歲春日腌在梨花樹下埋了數(shù)月的棠梨花瓣。”云熙突然雙膝跪地，秋波似的眼眸夾雜些許委屈，聲音不疾不徐地說道。
宇文曄對待下人還算寬厚，再加上云熙是仝皇后指派來服侍他的，雖說他沒那份寵幸美人的興致，平日待她總歸禮遇兩分。
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想到剛才云熙古怪的神色，宇文曄眉心擰起，漠然道：“這些日子你伺候有功，本太子賞給你，你自己吃干凈也算不得浪費?！?p> 云熙心里一顫，慌了神：“殿下，奴婢卑賤哪里配吃這么好的東西?！?p> “既然你如此推辭，殿下又不想吃，不妨我來嘗嘗味道?！鼻∏砂足遢笍耐忾g回來，“人人都說殿下口味挑剔，能讓殿下連吃數(shù)日不厭倦的美味，我倒是好奇?！?p> 不待云熙反應(yīng)過來，白沐莞已經(jīng)眼疾手快地端起翡翠碗。云熙不敢去搶，只能硬生生把手攥成拳頭，眼眸中盡是驚懼之色。
白沐莞自然不會喝下，而是朝跪在地上的人勾唇一笑：“怎么，你害怕了？”
云熙呼吸一窒，拼命搖頭。
“快說，你究竟在里面放了什么東西？”宇文曄目光凌冽，殺氣騰騰，落在云熙身上讓她不寒而栗。
盡管此刻滿心恐懼，云熙依然強裝鎮(zhèn)定地喊冤：“殿下冤枉奴婢了，奴婢并沒有放什么東西！奴婢對殿下忠心耿耿……”
旁邊白沐莞聽得很不耐煩：“閉嘴！”
少女奪人氣勢，驚得云熙乖乖閉上嘴卻也眼淚汪汪。
宇文曄朝外面吼了一聲：“來人?！?p> 本就侍立在門口，躊躇是否要進來稟報的王權(quán)聽見動靜，連忙快步入內(nèi)。
看見跪在地上只敢無聲流淚的云熙，王權(quán)意識到恐怕出了事，小心問道：“殿下有何吩咐？”
宇文曄的神情含著怒意，冷聲說：“你去找個內(nèi)侍，讓他喝下這碗粥?！?p> 王權(quán)不敢遲疑，連忙端著翡翠碗領(lǐng)命而去。
云熙把臉孔深埋不敢抬頭，生怕被瞧出她眼底的驚慌。此地?zé)o銀三百兩，就她這副樣子，傻瓜也能猜到必有蹊蹺。
想起宇文曄前幾日已經(jīng)喝了很多碗她做的棠梨甜粥，白沐莞不禁暗自屏息。相比之下宇文曄反而鎮(zhèn)定自若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用擔(dān)心。
大約兩盞茶的功夫，王權(quán)神色不佳悶頭進來復(fù)命，顧忌到白沐莞這個未出閣的姑娘在場，刻意斟酌用詞才開口回稟：“殿下，這粥倒是無毒，不過御醫(yī)說里面放了媚歡散，內(nèi)侍服下后……”
不等王權(quán)說完，云熙已經(jīng)跪地磕頭求饒：“殿下，奴婢糊涂，求殿下饒過奴婢這一回，奴婢再也不敢……”
從做粥到送過來，一應(yīng)不假他人之手，云熙自知喊冤是沒用，不如坦然認罪求饒，興許她還有一線生機。
比起驚訝萬分的白沐莞，宇文曄陰沉著俊臉怒火中燒：“大膽賤婢，你居然敢給本太子下媚藥！”
“殿下饒命！奴婢是皇后娘娘賞給殿下的，娘娘一心盼望殿下早日繁衍后嗣，所以奴婢才敢斗膽冒犯，求殿下看在皇后娘娘的顏面上饒過奴婢！”云熙一邊訴說求饒，一邊磕頭哭得梨花帶雨。
離王權(quán)領(lǐng)命出去到現(xiàn)在過了這么久，云熙雖然自知敗露，不過中間有這么長時間考慮，如今倒也不算六神無主。她畢竟是侍奉仝皇后兩年的宮女，太子一向孝順，如果因為此事處死她，那么傳出去必然是不顧惜仝皇后顏面。
不料宇文曄比她想象中更加狠辣無情，他絲毫沒有留她性命的打算，而是厲聲處決：“賤婢，居然敢打著母后的名義算計本太子，即刻拖出去杖斃！”
王權(quán)剛要領(lǐng)命，無怏忽然有些焦急地闖進來，附在宇文曄耳畔低語幾句之后，又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