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大禹治水,揮神斧將砥柱山劈成“人門”、“神門”、“尸門”三道峽谷,引黃河水滔滔東去,從而解決了上古那場曠日持久的大水患。
對于學(xué)從歷史專業(yè)的馮笑來說,關(guān)于家鄉(xiāng)名字由來的這則神話傳說,可謂是耳熟能詳,小時候還幻想著那開山神斧究竟如何鋒利,才能將高山一劈為三,長大后也就明白,這只不過是古代人民對大自然的一種美好幻想而已。
開學(xué)就是大二學(xué)生了,趁著暑期還有些許閑暇時光,馮笑邀約幾個好朋友來家鄉(xiāng)游玩,這第一道景致,自然就當(dāng)屬那萬里黃河第一壩,順帶還能瞧瞧那力挽狂瀾的中流砥柱。
五六人的旅游小隊,由馮笑這個本地土著當(dāng)向?qū)В宦凡毁M周章,很快就登上大壩,眺望滾滾黃河之水在此折眉彎腰,聚成一望無垠的浩瀚湖泊,人人望之,皆有一種天地?zé)o言自有壯闊大美的豪邁,至于好友馮笑這個本地土著在一旁講說的神話傳說,已是可有可無。
說來也巧,幾人來此時間,恰好是大壩泄洪之日,當(dāng)閘門打開的剎那,轟隆之聲不絕于耳,恍若萬馬奔騰,聲勢浩大。
一道道涌泄而出的洪流仿佛一條條巨大黃龍,騰躍而出,在半空咆哮一聲,就一頭扎進下游滾滾浪濤之中,卷積千重駭浪,萬道驚濤。
中流砥柱,正是在大壩下游方向,立身驚濤駭浪中巋然不動,如怒獅雄鋸,剛強無畏,幾位外地同學(xué)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突然,幾人當(dāng)中正用相機拍泄洪場景的肖云龍面有激動,指著洪浪滔滔的下游方向,拍了拍身旁的馮笑,斷斷續(xù)續(xù)說道:“馮笑,你看看……那里是不是……是不是有個人?”
正忙著用手機自拍的馮笑,只好放下手機,尋著自己這位攝影愛好者好友手指方向看去,黃浪騰躍,驚濤拍岸,波瀾壯闊,這種情況下,怎么可能有人?即便有人,怕也是兇多吉少。
看了幾遍,確認(rèn)無人,馮笑拍了拍自己這位比自己年長兩月的肖云龍肩膀,打趣道:“云龍兄啊,你的意大利炮,怕是瞄不準(zhǔn)了??!”
肖云龍搖頭皺眉,一言不發(fā),將相機遞給顯然不信自己的好友,馮笑接過相機一看,臉色頓時難堪起來。
在照片中,一位白衣女子踏浪而行,在駭浪中起起伏伏,閑庭信步一般,繞著中流砥柱左瞧右看,似乎是在找尋什么東西。
馮笑心里咯噔一下。
肖云龍湊過來,面色有些蒼白,壓低聲音問道,“怎么辦?”
正在這時,又有人發(fā)現(xiàn)已然立身中流砥柱上的白衣女子,一邊大聲呼喊,讓女子不要輕舉妄動,一邊跑著尋找工作人員。
越來越多的游人,看到中流砥柱上,水浪自動避讓的神仙女子。
白衣飄飄,周身方丈之地,黃浪避讓。
“會不會是附近人下河摸魚,被困在下游?”,另有一位喜好沖浪等極限運動的好友崔禾,聽到肖云龍在議論,也湊過來說道。
馮笑搖搖頭,“不會的,大壩泄洪,都會提前通知,除非真的有人不要命,選擇泄洪這一天,下河摸魚!”
“再說,哪個人能讓黃河水繞道而行?”
三人沉默下來,發(fā)現(xiàn)問題似乎正朝著一個不可思議的方向發(fā)展。
“轟……”,大壩整體,突然莫名震動了一下。
一直注視著石柱上白衣女子的馮笑,突然發(fā)現(xiàn)那白衣女子縱身一躍,跳入那滔滔黃浪之中,在水中起起伏伏三兩下,便徹底葬身滾滾浪潮之下。
“徹底涼了!”,肖云龍看著手機里錄制下來的視頻,搖頭嘆息。
“淹死的都是會水的!”,崔禾也心有悲戚,目睹他人一場生命的意外,這種感覺令他不是很舒服。
一直盯著中流砥柱不肯眨眼的馮笑卻沒有言語,拿過肖云龍的相機,跑到距離最近的位置,打開錄像功能,對準(zhǔn)中流砥柱的方向。
幾人跟著跑過去,馮笑擺好相機,起身認(rèn)真對幾位好友說道:“今天來的這地方有些詭異,安全第一,大家的游覽就到此為止,云龍,你先帶著大家走,我隨后就來!”
馮笑要留下再錄半個小時影像資料,等回學(xué)校,好交給教授研究,但為了好友的安全著想,他決定還是先讓大伙離開。
在馮笑堅持下,幾人還是決定先行離開,在景區(qū)門口等候,目送好友離去后,馮笑掏出手機,搜索了一下中流砥柱的典故。
傳說,中流砥柱是大禹治水留在此的鎮(zhèn)河石柱,亦是通向人神鬼三道的大門。
馮笑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給扎了一下。
“就是在那根石柱那里,有人落水了!!”
身旁,幾位游客正帶著大壩工作人員朝馮笑這邊走來,這一點距離中流砥柱最近,便于觀察。
“同學(xué),你也看到有人落水了嗎?”
工作人員看到馮笑在拍照,想確認(rèn)一下。
馮笑想了想,搖搖頭,抱歉說道:“不好意思,我剛到這里,沒注意!”
那幾位游人狐疑看了馮笑一眼,就繼續(xù)跟工作人員闡述之前的一幕,事關(guān)人命,工作人員也不敢拒絕,只能繼續(xù)向另外游客求證。
大壩方才發(fā)生那一幕,看到之人不過十之三四,大多數(shù)游客都忙著自拍或者攝像,根本沒有注意到下游遠處的那一幕。
馮笑幾人看到,也多虧肖云龍這個攝影愛好者,要不是這位好友將焦點放遠了一點,幾人怕是也不會看見這古怪離奇一幕。
突然,固若金湯的壩體,又猛然一震。
馮笑心頭,頓時涌上不好的念頭。
看一眼遠處那根中流砥柱,似乎四平八穩(wěn),別無異樣,但馮笑心頭的那股感覺愈發(fā)強烈,收起相機,看了一下錄制的影像資料不足十分鐘,馮笑還是決定離開。
就在此時,下游那根中流砥柱突然開始顫動,上面的碎石簌簌而落,落入奔騰洪流,濺起丁點波瀾,倏忽又被浪潮蓋壓下去。
所有人聞聲望去,不禁大驚失色。
有人兩股戰(zhàn)戰(zhàn),倉皇而逃。
有人面色慘白,故作鎮(zhèn)定。
馮笑暗道一聲不好,拿起相機朝一側(cè)較高山勢上跑去,一來在那里看中流砥柱周邊情況,地理位置更佳,二來一旦洪流決堤,山上要比周邊更加安全。
在馮笑倏忽間打定主意的同時,洪流中的石柱已經(jīng)升高十余米,上面沾附的河石水草等雜物早已掉落七七八八,露出一柄碩大石劍的樣式,幾欲大壩齊平,而底部是近似一個足球場大小的齊整青石,上面鐫刻著古樸紋路,類似青銅時代那種的年獸蟲紋,石劍沒入青石之中,洪流從兩側(cè)淌過,氣象雄渾。
爬到一側(cè)山勢上的馮笑,看到眼前這一幕,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噌”,一道刺耳的金石相擊之音將馮笑驚醒,放眼望去,消失許久的白衣女子復(fù)又出現(xiàn),正立身在石劍劍柄之上,也正是之前露出水面的石柱部分。
只見白衣女子在劍柄上蜻蜓點水一般輕輕跺腳兩下,劍柄輕顫,石劍劍身當(dāng)即發(fā)出刺耳金石之音,緊接著開始出現(xiàn)密密麻麻蛛網(wǎng)似的裂紋,石屑簌簌掉落,砸入滾滾洪流,驚起七八米高的浪潮。
當(dāng)劍身裂紋蔓延至青石之上,巨大青石赫然開始左右晃動起來,這一晃動不打緊,捎帶擠壓兩側(cè)流瀉的洪流,頓時浪潮迭起,聲浪宛如炸雷驚響,河水沖天而起,仿佛云層中有龍汲水。
白衣女子凌空一躍,踏浪而落,在晃動的青石四角,分別蜻蜓點水,踏出一腳,在水底沉寂無盡歲月的青石,如青瓷炸碎,蛛網(wǎng)裂紋倏忽蔓延而出,縱橫交錯,在正中石劍位置聚攏。
“噌唥”一聲,如利劍出鞘。
罡風(fēng)四起,飛沙走石。
“成了!”,白衣女子懸步于青石正中,亦是劍罡卷積峽谷氣流形成劍氣龍卷之地,舉頭抬望眼,輕聲呢喃。
一側(cè)山勢之上,用相機錄像的馮笑,遠遠只見兩道滾走長龍攀附在石劍之上,蛛網(wǎng)密布的劍身,石屑紛紛開始脫落。
一道道刺目至極金線,從劍身裂紋中透射而出,頃刻間,天地?zé)o光,日月暗淡。
峽谷空中,陰云開始密布。
滾滾雷聲,從四面八方涌來。
一道金光由石劍迸射而出。
天地為之一亮。
厚重陰云仿佛受到挑釁,瘋狂涌聚。
云層中,三條蒼勁雷蛟,游走其中,吞吐萬道雷霆,布下一方銀芒閃爍的雷池。
雷池傾斜,池中雷電交織,濃稠雷電如一池滾燙鐵水。
一旦傾覆,萬劫不復(fù)。
同時,石劍終露出真身。
萬丈金光,三尺青鋒。
皸裂青石,也隨之露相。
百丈青石,壓著背生天然脈絡(luò)的大龜。
青鋒沒龜背。
白衣女子縱身躍入坦蕩谷底。
本該涌流而過的洪流倏忽繞道而行。
仰天抬望眼,雷池傾覆。
一掛萬丈銀河,直落谷底。
白衣女子慘淡一笑,天地失色。
三尺青鋒,已握于手。
壓制無盡歲月的大龜,悠悠醒來。
谷底,電閃雷鳴,混沌彌生。
三條蒼勁雷蛟,噴雷吐電,行云布雨。
一抹白衣仗三尺青鋒,劍走龍蛇。
劍罡起龍卷,不過百丈。
雷消電散,天地清明。
劍意走風(fēng)流,壓勝天地。
三蛟俯首,老龜稱臣。
白衣染血,持劍而立,不倒。
一劍直起谷底,雷池崩。
三道門戶顯現(xiàn)。
一道,金光刺目,白玉搭陳,神意盎然。
一道,樸實無華,門架半塌,氣運勃發(fā)。
一道,陰霧繚繞,尸骨壘落,生機凋零。
依次是“神門”、“人門”、“尸門”。
白衣抬望眼,神色復(fù)雜。
山勢之上,馮笑內(nèi)心,風(fēng)起云涌。
但手上的相機錄像,不能停。
突然,沉寂的天地中間,響起“嘩啦”潺潺流水之音。
一道長河自天空橫流而過。
河面頓起波瀾,一只百余丈長的枯骨獸爪從水下探出,直抓那道“尸門”而去。
幾乎同一時間,河面又起漣漪,有茹毛飲血之人,從上游踏水行來,手中利斧揮斥,直劈先他一步的獸爪而去。
電光火石,差之毫厘。
遮天蓋地的獸爪硬受利斧一計劈扣,半只爪臂湮碎成渣,利斧跌落山頭,而獸爪指尖堪堪觸到了“尸門”門戶邊緣。
一開此門,萬尸出世。
鋪天蓋地的骨屑,從恍如半邊天大的獸爪上,洋洋灑灑落下。
如寒冬臘月,大雪紛紛。
天地一片陰冷。
山頭之上的馮笑,通體生寒,雪片一般的骨屑,壓的整座山頭不堪重負,正往下沉落,腳下之地早已蛛網(wǎng)交織,怕是再過片刻,整座山頭都會夷為平地。
此地不宜久留。
馮笑求生心切,急忙朝山下跑去。
慌忙之中,看了一眼谷底陷入沉思的白衣,置若罔聞,無動于衷。
獸爪已經(jīng)觸及白骨門扉。
“嗡……”,門扉被推開半寸。
倏忽,天空低垂百丈。
大地下沉,地裂山崩。
“嘿嘿……”,有輕輕笑聲透過半寸門戶,傳了過來。
受山頭塌崩波及,慌不擇路的馮笑腳底打滑,從半山腰墜落,命懸一線。
突然,推開尸門的獸爪,不知為何突然收手,卻是探出一根擎天柱手指,向即將落水的螻蟻——馮笑碾壓而下。
正所謂,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螻蟻求死,自是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