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福海

　　福先生待停好船，叫過福海伏桀：“你們想法搞點活魚野味，我自有用處?！?p>　　二人高興回道：“這個容易，族長安心等待。”

　　族人自平原出發(fā)，沒有金先生和石干在身邊護佑，全憑己身意志，途中坎坷不斷，有驚無險，福先生和孔定等商議，在此暫息數(shù)日，待行祭祀禮過后再開船。

　　福海和伏桀召集一批人，二天之中捕魚無數(shù)，但是上岸不易，只網(wǎng)獵得數(shù)十只飛鳥野鴨，都覺得不好意思，福先生安慰道：“地形不熟，能夠這樣已經(jīng)不錯了?！?p>　　族人按吩咐早就洗漱干凈，福先生率領眾人便在船上搭了祭臺，擺上食物活魚獵物，祭過天地神靈，祭祖之前，卻先祭重華和石干，族人并無異議，跟著跪拜，靜聽禱祝。

　　祭祀畢，一眾歡呼，當晚飽餐一頓，福先生吩咐來日開船。

　　次日一早，待族人上岸方便收拾過，大船開拔，行至湖中，福海忽然發(fā)現(xiàn)方向盤操縱不得，只好慢下速來，福先生等得知意外，都過來詢問，福海只說開著開著忽然轉(zhuǎn)動不得，孔定上前去試，也是如此，卻不敢用強。

　　眾人無不傻眼，大船自從出海，從未有難題出現(xiàn)，此時突起故障，誰能奈何？福先生只好先讓大船停了，召集人到指揮艙中議論。

　　才議不久，外面有人驚呼：“船在往后退！”

　　大家又奔出艙，仔細一看，大船果然慢慢向后移動。

　　福海失聲道：“不好，這后退的方向就是瀑布！”

　　大眾聽了心中更驚，福先生果斷道：“不管哪個方向，往前開，先靠岸再說。”

　　福海又啟動大船，福先生和孔定都在一旁密切觀看，果然方向盤只在福海上手時動了二下，再動就不可能，只好按福先生的話，不管方向徑朝前開。

　　開著開著，福海又覺得不對勁，直到孔定也看了出來大船并非直行，而是在繞一個很大的圈子，再開又會回到原位，他和福先生一說，又大聲道：“怪不得，我奇怪方向盤怎么不到位呢！”

　　福先生只好又讓大船停下，眾人圍著一只小小的方向盤一籌莫展。

　　福海忽地一拍雙掌：“族長，我有一法?！?p>　　“講。”

　　“待我下水去，把舵的方向撥正，便可朝前開。”

　　眾人和福先生聽了都很高興，心中贊他的法子管用又簡單。

　　孔定忙去準備繩索，福海說：“不用?！弊叩酱?，縱身往下一跳，其時已近中夏，眾人并不擔心。

　　不少族男也躍躍欲試，被福先生喝?。骸跋鹊雀：Ｌ矫髑闆r再說?！?p>　　船舷太高太大，眾人都不能看到福海，只能不住喊問，良久，才見他游到大船一側，向上大呼：“族長，舵太沉，一個人搬不動?！?p>　　眾族男齊應道：“我們都下去?！?p>　　正待往下跳，只聽福海忽然“啊”的一聲，身子往下一沉，又往上一竄，二手連揮帶劃，臉上神情恐懼至極，尚未來得及開口，又驀地一沉，再沒有浮出水面。

　　整條船上立時鴉雀無聲，數(shù)百雙眼睛驚恐地盯著水面。

　　“福海！”冰黎先呼出聲來，眾人這才恍悟，擠在前面的族男都要往下跳，福先生急忙攔住。

　　連他在內(nèi)，好幾位眼尖之人都看到剛才水面之下黑影翻動，快捷無倫，卻水花不露，不知道是何怪物，福海水性最佳，竟然連個掙扎也沒有，就被拖入水中，怎不令人心驚！

　　福先生驚怒交集，卻只能止住族人，眼睜睜地看著水面趨于平靜。

　　冰黎和福海的家人呼天搶地，只要跳船，被族人死命拉住，一時船上亂成一團。

　　福先生一咬牙，喊一聲：“孔定?！背{駛艙一呶嘴，孔定會意，忙進艙開船，全速行駛，直到船靠上岸，眾人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才注意到這時方向盤卻又好了。

　　此時天色已晚，族人紛紛上岸行方便，回到船上，驚魂未定，想到早上還一同離岸上船的福海，已是斯人不在，還死得不明不白，實在冤屈，都是悲痛不已，心情郁郁，無心飲食。

　　是晚福先生一人獨臥指揮艙，不容人進，孔定吩咐族人不去打擾，自和伏桀等人徹夜警示，福嫂和?；鄱寂阍诒枭磉叞参俊?p>　　次日早晨，大半人尚未醒起，忽聽到水邊傳來驚呼：“伏桀，快來！”

　　伏桀聽得是福春的聲音，飛奔過去，見到福春和二個姑娘站在岸邊，怔怔的望著湖面，臉色煞白，看到他來，忙指手道：“有水怪！”

　　伏桀看時，湖面上又是連個水花也沒有，猶疑的望著妻子，二個姑娘連忙和他證實：“是有的，我們正在那塊石頭上洗衣，一抬頭，看到水中有個頭臉，正看著我們呢！”二人說完，又不自覺的往岸上退了二步。

　　消息傳到船上，族人議論紛紛，更加恐慌，福先生早已聽到，開門出來，大聲安慰族人：“不要慌，現(xiàn)在船已靠岸，便有水怪也不怕，好歹要想個法子替福海報仇?！?p>　　眾人聽他此說，心中方安。福先生想了半天，喚過孔定：“我?guī)ЦＫ?、伏桀上岸走走，你務必小心看著點?！北銕Ф忧那纳习?，原來他早已在船上看好岸上地形，此刻正要爬上大船?？刻幍纳巾?。

　　他心中有事，途中無話，二子只在后面跟著，看到陡滑處便上前扶他一把。三人爬過山腰后，每上一程，他就要停下來朝下觀察一番，如此歇過幾次后，又找得一個開闊處，他看過后，便示意二子停下。

　　福松連忙扶他在一塊平坦的位置坐了，向下看時，水庫岸邊情勢盡在眼底，他隱約猜到族長用意，卻也不得其要。

　　太陽漸漸高起，曬得三人身上汗珠直冒，福先生全身雖是汗跡斑斑，卻不讓福松在旁干擾，一如釣魚高手，瞇起眼睛看著山下水庫，一動不動。

　　二子最多也只模糊看到幾只魚鷹在水庫上方盤旋，不一會兒就凱旋飛走。伏桀最是怕汗，正感到難受，看到族長身子一長，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在大船同側的另一端，水中忽地跳出幾個人形來，因為太遠看不清，只看到它們好像在水中潛水嬉鬧。

　　“水怪？”伏桀呼出聲來。

　　福先生手一擺，示意他別大聲，然后抬手遮住頭頂?shù)年柟?，他的目光比二子銳利多了，但見那些魚人長手長腳，大頭暴眼，通體黑亮，只肚皮有些暗紅，一個魚人直立在水上，身體被另一個魚人頂起，露出水面的魚人便可以自行搓揉身體，吐出口中的食物分揀，然后身子朝后一仰(私密的地方清晰可見，和人殊無二致。），順勢把下面的魚人頂起。不一會兒，旁邊又冒出一群魚人來，俱上了岸，全是年輕的小魚人，其中二個竟穿有衣服。福先生霍的站起，身子嗦嗦發(fā)抖，原來他清清楚楚的看出那衣服正是福海的皮褲和背心！魚人們在岸上和常人一樣悠閑的玩耍，然后依次躺在沙灘上曬太陽休息，忒也舒服，約一個時辰的才下水消失。

　　二子揉了揉眼睛，他們沒有福先生看的清楚，但也猜到必是水怪無疑，二子一個膽大，一個忠誠，都無畏懼，躍躍欲試地望著自己的族長，福先生不動聲色，拍了拍他們的肩膀：“下面看你們的了?！?p>　　“是。”二人攥緊了拳頭回答。

　　回到船上，福先生親自選出四五十名青壯族人，分別由謝一和伏桀帶領，要求他們乘夜悄悄繞到水庫另一端的沙灘地，埋伏下來，福先生勉勵眾人：“一定要有耐心，不要暴露，務要殺死全部水怪，為福海報仇！”

　　一眾青年熱血沸騰，毫不畏憚，齊聲向他保證。當晚飽食過后，各在船中岸上揀選了趁手器械，乘早便行，謝旦和孔定又讓其它族人都走出艙來，不住叫嚷走動，作為掩護。

　　次日中午，水怪果然如期而至，自由自在的嬉玩休息，睡得正酣時，被二隊族人悄悄包抄，水怪在水中警醒靈活，力大無窮，在岸上只如猴狗一般，被族人棒打石砸，傾刻間尸橫遍野，太陽一曬，更如爛糊一樣。

　　福先生上前看了，恨恨的道：“骯臟東西，可惜了我的福海！”

　　族人一夜未睡，大戰(zhàn)一場，全殲水怪，才消了心頭惡氣，留在船上的人聽說了來龍去脈，連稱怪異，盡皆寬心。

　　大船復行，再無障礙，孔定和福先生談起此事道：“看來是水怪抱住了舵，方向盤才轉(zhuǎn)動不得。”福先生點點頭，只不說話。

　　族人雖盡殲水怪，但猶心有余悸，加之失了福海，無心逗留，都愿早早出發(fā)。

　　大船出得水庫，水面仍很寬闊，二邊山勢雖高聳連綿，卻也不顯局狹，幾日后，福先生見船行無阻，吩咐了孔定、福明等人，自回艙中休息。

　　福嫂連續(xù)催他不回，此刻又見他面色焦黃，眼帶紅絲，心中著急，只好拿孩子說事：“福孝?；圻€有冰黎的功課耽擱久了，你要不要叫他們到面前來考考？”

　　福先生疲憊的搖搖頭：“你還是到福海家人面前去多勸慰他們?！?p>　　“他們沒事，倒讓我多勸你呢。”說著不由得抹了一下眼睛：“他們都知道你待福海好，福海走了，怕你傷心過度，才讓我回來勸你注意身體?！?p>　　福先生懊惱道：“要不是我讓大伙停留，在此祭祀，福海便不會出事?！?p>　　沉默了一會，福先生見妻子一直在身邊心疼的瞅著自己，便拉了她的手讓她坐下說：“我沒事?！?p>　　福嫂松了口氣，又和他說：“我看冰黎這孩子懂事?！?p>　　“怎么了？”

　　“她昨天還把我拉到一邊，讓我和你說：福海走了，但船上還有數(shù)百個福海，全要你來操持，所以眼下不宜過分傷心?！?p>　　福先生聽了，如有特如其來的清風把自己滿腦子的悲憫吹拂開去，心情一下子明朗起來，和福嫂感嘆：“你說得對，冰黎太懂事了，和福海一樣?！?p>　　二人坐著又聊了一陣，福嫂道：“現(xiàn)在船好走，又有孔定他們看著，你就休息幾天也不要緊。”

　　福先生點頭道：“也好，順便和福孝他們溫習一下功課。”遂讓福松也去了船頭，有事前來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