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偷改畫稿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想一定是自己剛剛話太多，惹他厭煩，人家堂堂一個總監(jiān)，豈能容我指手畫腳？
等啊等，我昏昏沉沉打了個盹兒，一看表，半夜1點，我抬頭看看滅絕的窗戶，燈光明亮。不知道為什么，那扇窗讓我覺得很孤獨，它在萬籟俱寂的暗夜里孤獨的亮著。這個時刻，很多女人都在老公的懷抱中沉沉睡去，而她，還在伏案工作。
我不知道她的內(nèi)心是不是也會感覺到孤獨？她真的暗戀董事長嗎？她這么拼命是為了董事長嗎？董事長知道她的心意嗎？
如果一個女人為了此生摯愛奮斗幾十年，卻得不到他一點點的憐惜，那真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這樣想著，覺得她沒那么可怕了，甚至還有些令人同情。
終于，她一臉疲憊的走了出來，不停用手揉著太陽穴。
開始工作！我走進黑漆漆的辦公大樓，說實話，一個人坐電梯有些發(fā)瘆，感覺自己就像恐怖片的女主角，嚇得我困意全無。
進入她的辦公室，依舊縈繞著怡人的茉莉花香。從全景落地窗望出去，燈火闌珊，道路空闊，整個城市都在沉睡。
我看到她的垃圾桶又滿了，一時好奇，拿起一個展開，是設(shè)計圖。我接著又展開了幾個，全是設(shè)計圖。當(dāng)我把這些廢棄的設(shè)計圖全部鋪在地上，可以清晰的看到她修改圖稿的思路。
她的確實在追求至臻之境，因為那些設(shè)計圖有好些已經(jīng)很完美了，卻偏偏都沒有完成。
缺了那么一點點，就缺那么一點點。
我竟然陷入了長長的思考，仿佛擺在我面前的是自己待完成的作品。
有了！突然一個靈感冒了出來，我趕緊抓起桌上的筆，畫下來。
對！就是缺這個！
設(shè)計稿上是一款晚禮服，滅絕大概是想設(shè)計成簡約風(fēng)格，可是禮服的胸部總顯得有些空，好像缺了點什么，她不斷嘗試著添加一些元素，平面的、立體的、純色的、彩色的，但都感覺畫蛇添足，略失協(xié)調(diào)。
我想到豎紋會拉伸視覺，簡約型晚禮服不宜看上去過于豐滿，如果在胸前加上豎紋，效果更好，但額外增加豎型的裝飾或色彩，又顯得繁復(fù)，偏離主題，所以，最好的辦法是適當(dāng)加一點褶皺。珠光面料加褶皺還能突出立體光感，將膚色襯托得更明亮，一舉兩得。
我把修改后的設(shè)計稿夾在畫板上，仔細(xì)端詳了一番，很是滿意。滅絕加班加點好不容易設(shè)計的作品就這樣丟進垃圾桶太浪費了，希望這小小的改動能讓她回心轉(zhuǎn)意。
等我回到家，已經(jīng)接近3點。
我匆匆洗了個澡，躡手躡腳回房間，看到閔芳睡得很沉，我悄悄上床，感覺上下眼皮都要黏到一塊了，可躺在床上居然睡不著，真奇怪，該不是得神經(jīng)衰弱了吧。
正輾轉(zhuǎn)反側(cè)之間，手機響了。
我拿起一看，有人加我微信好友。
驗證申請只有三個字：丁云成。
丁總監(jiān)！
我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不會吧，微信是很私人的交流方式，像他這樣的高層絕對不會隨便加普通員工為好友，雖然我有他的名片，但從來都沒想過要加他。云裳千千萬萬員工中渴望成為他好友的不計其數(shù)，而我，只是個外聘的保潔員。
會不會是發(fā)錯了？
管他呢，我點了接受。
——丁總監(jiān)，這么晚，您還沒睡啊。
我先打招呼。
——嗯，就要睡了。
——今天你給我的建議很好，與Lily不謀而合。
他秒回兩條。
——真的嗎？過獎了，Lily也提了相同的建議？
——是的。你以前學(xué)過設(shè)計么？
——哈哈，怎么可能，我只是個保潔員哦。
——那你怎么了解那么多。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么？我可是做過十幾年縫紉工的人。
——原來如此。時間不早了，晚安。
對話十分簡短，好像剛開始就結(jié)束了。
我覺得他加我并不是想和我聊天，而是心里有些疑問需要得到解答，我回答了他，他就不想再多說什么了。
第二天，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起來的，和通宵沒什么差別，腰酸背痛腿抽筋，腦袋嗡嗡作響。
下午，實在堅持不住了，找了個樓梯間，打起盹來。
“蘇桐……蘇桐……”好像有人叫我，我努力睜開眼睛一看，是丁總監(jiān)。
哎呀，他發(fā)現(xiàn)我在偷懶了，我趕緊揉揉眼睛站了起來。
“丁總監(jiān)……你怎么會在這里，電梯壞了嗎？”
“沒有，只是一層樓而已，就走上來了，你怎么在這兒睡著了？現(xiàn)在天氣轉(zhuǎn)涼，這里風(fēng)又大，當(dāng)心感冒。”
“總監(jiān)……”沒想到他如此關(guān)心我，令人好生感動。
“如果你怕被人看到，我辦公室有躺椅，你可以在那里歇一下?！?p> ??？這怎么可以，我連連搖頭，“不用了，總監(jiān)，我……我去干活了?！?p> “蘇桐！”他叫住了我，“跟著Lily的確比較辛苦，之前有好幾個保潔員因為她下班太晚而辭職，我也略有耳聞。你要是不想在見到駱易陽之前就累倒的話，還是采納我的建議吧。”
“可是……我在你的辦公室睡覺，這成何體統(tǒng)？被八卦的人知道，又要大做文章了?！?p> “無妨，我從不在意無聊的人說的無聊的話?！彼难凵窈軋远?，似乎我不去有些不近人情。
他的辦公室雖然比不上六大長老和駙馬爺，但也算得上是寬敞豪華。在辦公室左側(cè)有個洽談室，他將躺椅放到了里面，這樣我休息的時候把門關(guān)起來，誰也看不到。
從此，我就過上了半夜打掃，白天補覺的生活。
對于他的熱心，我真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不知道他對于我是出于憐憫，還是好奇。
我除了借他的地方休息，很少和他交流，他只是偶爾會發(fā)條微信給我，要么是讓我對他的設(shè)計稿進行點評，要么是問我尋找駱易陽的進展。每次的聊天都很簡短，就像便利貼的留言一樣，有時根本算不上是聊天。
一晃眼，一個月過去了，保潔同事很驚訝我能挺這么久，連組長都覺得不可思議，大概把我和頑強的蟑螂劃為了一個物種。
其實，我并沒有她們想象中的那么痛苦，相反，我找到了前所未有的樂趣。
因為Lily.Wu，因為她的設(shè)計稿。
我?guī)缀趺刻於紩阉齺G棄的稿件撿出來進行再加工，看著那些原本被遺棄的作品變得完整而富有生氣，我覺得很有成就感。不管這些作品是不是最終依然被Lily.Wu丟進垃圾桶，我都深感榮幸。我在修改國內(nèi)頂級設(shè)計師的作品，我在挽救這些作品的生命，當(dāng)然，更重要的是我在這些作品中潛移默化的學(xué)習(xí)到了很多東西。
Lily.Wu是一位難得的時尚高手，她的創(chuàng)意思維、搭配審美、對配色和面料特性如數(shù)家珍般的了解，都通過這些紙團傳遞給了我。我不該再把她稱作滅絕，而是應(yīng)該稱她為師父，雖然有點一廂情愿，但我的確從內(nèi)心深處崇拜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