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天意弄人命運難測
似是有什么東西在夕顏腦中響起，震的她頭暈?zāi)垦?，她艱難的扭頭看著周叔，不敢置信的問道:“表少爺？什么表少爺？”
周叔小心的看了衛(wèi)玠一眼，看到他只呆呆的看著那姑娘，并不曾掙脫，也沒有想要答話的意思，只得繼續(xù)說道:“姑娘剛剛說的思遠(yuǎn)，就是我家表少爺?shù)男∶?，只是姑娘要見他，怕是不能夠了。表少爺故去好幾年了，明日就是他的忌日?！?p> 夕顏只覺得腦子里一片轟鳴，再聽不到周圍的聲音，只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她腦海里重復(fù)著：他死了，他再也回不來！
她踉蹌的退后了一步，衛(wèi)玠忙伸手想去扶她。夕顏猛的甩開他的手，又退后了一步，她看著眼前的幾個人，搖著頭說:“我不信，你們都是騙我的。于安，你告訴我好不好，他們是騙我的，對吧！他還是好好的，對嗎？他說他娶妻了，那封信還是你親手交給我的，你忘了嗎？”
于安看著這混亂的場面，知道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那個秘密如今也已經(jīng)被戳破了，公子的苦心怕是要白廢了。他狠下心來，低聲說道:“顏姑娘，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公子確實已經(jīng)不在了。那封信是公子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的時候?qū)懙?，他是怕你傷心，寧愿你就此恨他，才謊稱自己成親的?！?p> 夕顏覺得頭好疼，有無數(shù)的聲音在她腦海里回蕩，說著的都是她不愿聽的謊話。她捂著頭想要把那些都趕出她的腦海，卻一點用都沒有，她一邊忍著疼痛，一邊喃喃的說:“我不信，我不信，連你也騙我，我要見他，帶我去見他?！?p> 衛(wèi)玠看著她痛苦的樣子，心疼的上前拉著她道:“他就是怕你會變成這樣，所以才不告訴你的，他比誰都希望你能過的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阿顏都過去了，這么多年了，忘了吧！”
夕顏猛的抬起頭，忍住暈眩盯著他說:“忘了，怎么忘？把這幾年通通抹掉，當(dāng)做什么都有沒發(fā)生過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還是你一開始就知道，我們相遇也是你故意為之的?！?p> 衛(wèi)玠艱難的點了點頭道:“是，我早就知道了，但我們會遇見真的只是偶然?！?p> 夕顏覺得頭更暈了，原本以為的摯友，結(jié)果居然一直都在騙她。她看著他冷笑道:“衛(wèi)公子，您演的真好??！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像個傻子一樣，明明想找的答案就在眼前，卻還傻傻的等了這么久。也真是難為衛(wèi)公子了，跟我這傻子做了這么久的朋友，演了這么久的戲?！?p> 衛(wèi)玠只覺得一陣心痛，那一字一句都像刀子一下扎在心上，鮮血淋漓，讓人痛不欲生。他低聲說:“不是的，我從來就沒有這樣想過，我對你說過的話都是真的，我也從未欺騙過你。那日上元許愿，我偷看了你的花燈，原想著能幫到你，無意中才知道你找的人是他。他不愿你傷心，我也不愿，真的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p> 夕顏聽著他辯解的話，只覺得頭痛欲裂，竟是連站都站不穩(wěn)了。她猛然甩開他的手，一邊扶著自己劇痛的頭，一邊后退著說:“我不會再信你了，你一直都在騙我，所有的一切都是騙我的，你們都在騙我，都是騙我的！”她踉踉蹌蹌的退到路邊，背靠在圍墻上，只覺得嘴里有一股腥甜涌了上來。
她還想說些什么，只覺得有溫?zé)岬臇|西順著嘴角流了出來，她抬手擦了一下，入目處滿是鮮紅。迷茫中她聽到衛(wèi)玠驚慌的叫著她的名字，她費力的看了過去，只看到一片炫目的白色……
看著那軟軟倒下的身影，衛(wèi)玠慌忙沖上前去接住了她，看著她嘴角溢出的鮮血，和不醒人事的樣子，無力到只能緊緊的擁著她。他抱著她心里害怕極了，怕她就這么睡了過去，怕再見不到她。于安看到這一幕也有些慌了，忙回頭叫了目瞪口呆的周叔一聲，讓他趕緊去請大夫，周叔這才回過神來，忙往醫(yī)館找大夫去了。隨后又上前對著悲傷過度的衛(wèi)玠說:“周叔去請大夫了，怕是還要一會兒，這里是街道，若是被過往的人看到也不好，還是先把顏姑娘帶進(jìn)去吧！”
衛(wèi)玠聽了他的話，才略微回過神，他看著懷中人那蒼白的毫無生氣的臉，起身緊緊的把她抱在懷里，向著家里走去。于安看著他們，想到表少爺看著姑娘那憐惜而珍重的眼神，不覺想到了公子，他也曾用同樣的眼神看過同一個人，當(dāng)真是天意弄人啊！
昏暗的房間里，只有一絲微弱的燭光輕輕搖曳著，忽明忽暗的燭火照在衛(wèi)玠的臉上，就像他此刻的心一般晦暗不明。他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卻又生怕她會疼一般，輕輕的松開了一些，卻固執(zhí)的不肯放手，仿佛稍一松懈，就再也抓不到她一樣。
同樣昏暗的院子里，站在門口的有才輕輕拉了拉于安的衣袖，小聲說道:“小安，你去勸勸公子吧！他都在這里守了一天了，別到時候洛姑娘醒了，他再病倒了。你是表少爺?shù)娜?，公子想來也會聽你的勸的。?p> 于安的臉藏在陰影里，看不到是什么表情，他從小就跟在兩位少爺身邊，對表少爺甚是了解，固執(zhí)起來簡直就是無藥可救，誰都勸不動的，從前如此，如今怕是更甚了。他輕輕地?fù)u了搖頭道:“沒用的，除非顏姑娘醒過來，否則誰也勸不了他。”
有才一聽更焦急了，他煩躁的走來走去，小聲念叨著:“這可如何是好?。∪舨皇抢戏蛉巳チ擞^音廟齋戒祈福，定能管著公子，公子平素最聽老夫人的。可如今老夫人不在，這個家里還真沒人能勸得動他。”
于安看著走來走去的有才，心里也是充滿了無奈，這場面他也實在是無能為力，主子們的事，哪里是他管的了的。見他著急，也只好安慰他說:“今日是公子的祭日，但愿公子能保佑顏姑娘平安無事！”
有才一聽就又想嘆氣，這事也是麻煩了，他撓著頭說道:“誰又能想到會有這種事呢！我一直以為，我家公子跟洛姑娘是兩情相悅的，不承想居然會是這樣，今后也不知道會怎樣?！?p> 夕顏慢慢的睜開眼睛，環(huán)顧四周看到周圍熟悉的景象，發(fā)現(xiàn)自己正坐在荷花池邊，一手拿著匕首，一手拿著一個刻好的木簪。她正迷蒙著，不知自己怎會在這里，忽然一片隱影遮了下來，擋住了冬日溫暖的陽光。
她不解的抬頭看去，卻在看到來人時慢慢紅了眼眶，面前站著的人看著她輕笑出聲:“看到我怎么還哭了呢，你什么時候變的這么愛哭了，以前傷的再重都沒見你哭過，今日這是怎么了！我可是一大早就下山去給你買好吃的去了，難道是感動的嗎？”
夕顏搖了搖頭，只定定的看著他，并不開口。那人輕輕抽走她手里的匕首，又把手里提著的東西放到她手上，柔聲說道:“可是餓了，我買了你最喜歡的糯米糕，還是你最喜歡的那家鋪子，快些吃，還熱著呢！”
夕顏看著手里冒著熱氣小包，一滴眼淚滾了下來，她聽到自己有些暗啞的聲音:“思遠(yuǎn)！”對面的人看她傻傻的樣子，不禁笑出了聲，他用寬厚的手掌摸了摸她的腦袋，寵溺的說:“我也算教了你功夫，就算你不想叫我?guī)煾?，好歹也要叫聲于大哥，怎么能叫名字呢！?p> 夕顏搖了搖頭，不肯改口，只固執(zhí)的叫道:“思遠(yuǎn)！阿遠(yuǎn)！”那人看著她固執(zhí)的樣子，無奈的輕輕搖了搖頭，叫什么都行吧，都隨她了，誰讓他舍不得看她難過。
他拂了下被白霜打濕的外衣，從她手里拿過簪子在對面坐下，把玩著那普通的桃木簪，輕拂過光滑的表面，有些愛不釋手，便順手取下頭上的玉簪，把它插在了發(fā)間，忙完后，他兩眼晶亮的看著她說:“我覺得很好，送我了吧！”
又一顆眼淚掉了下來，她忙不迭的點了點頭說:“好！”淚眼模糊的時候，對面的人微笑著轉(zhuǎn)身離去，一眨眼就走遠(yuǎn)了。她忙起身去追，卻見他漸漸的消失了。
她站在原地四處張望，只見到處都是一片霧茫茫的，她聲嘶力竭的叫著他的名字，卻聽到有人在自己耳邊溫柔的叫著‘阿顏！’一回頭就看到衛(wèi)玠站在木蓮花樹下，眉眼溫柔的叫她，像極了生辰那天。她快步上前拉著他的衣袖，急切的說:“我看到阿遠(yuǎn)了，他剛剛還在呢！可是他又走了，我找不到他了，你帶我去找他好不好？”
她看到衛(wèi)玠的臉慢慢的變得憂傷，聽到他輕嘆了一聲說:“阿顏，他已經(jīng)不在了，可我還在?。∥視梦业挠嗌阒愕?，你莫要傷心了。阿顏，跟我回家吧！”
夕顏看著那憂傷的臉，只覺得胸口一陣陣的發(fā)悶，那些痛苦的事情又都記了起來，她一邊慢慢的后退，一邊搖著頭說:“我不相信，你是騙我，你一直都是騙我的，你們都是騙我的，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再也不會了！”朦朧間，她看到他飛身上前想要拉住她，她退的更快了，卻在下一瞬一腳踩在了空地。
夕顏猛得一驚，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她看了看眼前微弱的亮光，有疲憊而熟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阿顏，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