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果我是超級英雄
楔子：
“阿姨！假如，我是個拯救過地球的超級英雄，您還會反對我和你的女兒在一起嗎？”
“如果你是鋼鐵俠，我會同意的。但如果你是蜘蛛俠，那么對不起，我仍舊會反對。年輕人還是現(xiàn)實一些吧！連房子和車子都買不起的超級英雄，在所有的丈母娘眼中，跟乞丐沒有任何區(qū)別?！?p> 熱血書屋，一家位于福安市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的破舊書店。
“吱嘎！”
擋雨不擋風的木門被從外推開，銹跡斑斑的合頁發(fā)出讓人牙磣的響聲。
“歡迎光臨！喜歡什么書自己挑！”
店主人懶洋洋的聲音從高高的書堆后傳了出來。
“沓沓沓！”
精致的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極富韻律的節(jié)奏感。
秦雪嫻好奇的打量著這間不足三十平的小小書店。
地上鋪著已經(jīng)看不出本來顏色的地板，從聲音判斷居然還是純實木的。三面墻壁被高高的書架所占據(jù)，上面亂七八糟的擺滿了各種泛黃陳舊的小說和漫畫。
臨門的右手邊，三張木質(zhì)的課桌拼組成…嗯…姑且算作是收銀臺吧。
這種款式簡易的木質(zhì)課桌，在秦雪嫻的印象中，最近一次見到，應(yīng)該是在自己小學畢業(yè)的時候吧。
目光不經(jīng)意的瞟到最外側(cè)的桌面上似乎還刻著一行小字。
秦雪嫻彎下身子湊過去看個仔細。
“我以后再也不跟王小虎說話了！”
下面居然還刻著時間。
1979年6月12日。
“果然！”
秦雪嫻心中暗道，保養(yǎng)極好的臉上，露出自得的笑容，對自己的準確判斷感到滿意。
收銀臺上同樣擺滿了各種小說和漫畫，只不過相比書架上，顯得更亂一些。
收銀臺的一側(cè)還放著一臺17寸的顯示器，顯示器的背面貼著一張A4紙，上面寫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字。
租書每本2元/天，五本以上打九折！
店小利薄，概不賒欠，免開尊口，我們還可以做朋友！
“字還不錯！”
秦雪嫻心中贊賞道。
收銀臺的后面是一張單人沙發(fā)，一個穿著格子襯衫，破洞牛仔褲的人坐在上面，兩只腳架在收銀臺的邊緣，正興致勃勃的看著一本封面上寫著《怪物日志》的書。
這個人的臉正好被書遮擋住，看不到長相。
不過秦雪嫻還是能夠確認，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她伸出修長的手指，在收銀臺上輕輕的敲了幾下。
“你好！”
“歡迎光臨！喜歡什么書自己挑！本店只租不賣！”
店主人似乎正看到高興處，眼睛根本不舍得從書上移開半秒，依舊懶洋洋程式化的說道。
“你是司明軒吧！我是婧琪的媽媽！”
秦雪嫻輕柔的說道。
正在看書的書店老板司明軒聽到秦雪嫻的話，身子在沙發(fā)上打了一個激靈，連忙想站起來，卻忘了雙腳還架在桌子上，差一點滾倒在地。
手中的怪物日志掉落在沙發(fā)上，露出了一張清秀的臉龐。
慌忙的站起身來，司明軒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他將右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拘謹?shù)某匮股斐鍪帧?p> “阿…阿姨您好！”
秦雪嫻笑了笑，大方的握住司明軒的手。
“你好！來的有些冒昧，還請不要介意！”
司明軒連忙搖頭。
“哪里哪里！阿姨說笑了！”
司明軒慌張的樣子，秦雪嫻看在眼中，愈發(fā)覺得好笑。
“不請我坐下嗎？”
秦雪嫻歪著頭，有些頑皮的問道。
司明軒聞言連忙走出收銀臺，想要給秦雪嫻找把椅子來坐?？墒寝D(zhuǎn)念一想，自己的書店里除了一張沙發(fā)就再也沒有能讓人坐的東西了。
司明軒不好意思的對秦雪嫻笑了笑，邀請她坐在了沙發(fā)上，而自己則老老實實的站在收銀臺的旁邊。
就像是一個沒完成作業(yè)，正被老師批評，并準備通知家長的小學生。
秦雪嫻坐在已經(jīng)有些開裂的皮革沙發(fā)上，端詳了司明軒一會后說道。
“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孩子！”
聽到秦雪嫻的話，司明軒的心里頓時咯噔一下子。
一般這樣的開場，接下來的準沒有好話。
“你和我家婧琪的事情，她昨晚已經(jīng)全都告訴我了。我今天來呢，就是想聽聽你的想法！”
出乎司明軒的預料，秦雪嫻并沒有像小說里寫的那樣，出口謾罵。反而是表現(xiàn)出一副通情達理的姿態(tài)。
“難道是我運氣好！遇到一個不嫌貧愛富的準丈母娘？”
司明軒心中暗自慶幸，然后決定先表達一下自己最熾烈的情感。
“阿姨！我和婧琪是真心相愛的。為了她，我愿意付出一切！”
秦雪嫻聞言笑了笑，十分真誠的說道。
“這一點我毫不懷疑，婧琪也是跟我這樣說的。年輕人嘛！為了愛情奮不顧身，阿姨也是從你們這個年齡過來的，我懂！但是…”
說到這里，秦雪嫻停了下來，一雙依舊美麗的眼睛直視著司明軒，語氣也變得鄭重。
“但是我今天來這里，并不只是想聽到這么一句話。我最想聽到的，是你對未來的規(guī)劃。而不是愿意付出一切這么一句籠統(tǒng)的話?！?p> 見司明軒臉上露出迷茫的神色，秦雪嫻笑了笑，繼續(xù)說道。
“從婧琪說起你時的眼神里，我能夠感受到，你倆現(xiàn)在的感情已經(jīng)到了何種濃烈的程度。我相信，哪怕現(xiàn)在讓你為了婧琪獻出生命，你也絕不會有半點的猶豫，我說的對嗎？”
司明軒還能說什么，只能拼命的點頭，以證明自己的決心。
“但是！這是不夠的！”
秦雪嫻說出了今天的第二個但是。
她身子向后靠在沙發(fā)背上，雙手交叉放在小腹前，微微抬頭，銳利的雙眸緊緊盯著司明軒有些慌亂的臉。
“阿姨是過來人，我比你們更加了解什么是生活。真實的生活中沒有那么多的轟轟烈烈、生死相依。有的只是柴米油鹽、家長里短。說句勢利的話，物質(zhì)才是生活的基礎(chǔ)?！?p> “首先對你說聲抱歉，未經(jīng)你的允許，我通過一些渠道，對你的家世進行了一些調(diào)查?！?p> “你三歲的時候，父親便失蹤了。是你的母親獨自一人將你撫養(yǎng)長大。這間書店就是你父親留下的唯一遺產(chǎn)。你的母親這些年白天經(jīng)營書店，晚上替人洗衣裳、打掃衛(wèi)生，一直將你供到上了大學?！?p> “在你大三的時候，你的母親患了重病。因為擔心影響你的學業(yè)，對你隱瞞了自己的病情。結(jié)果在你大學畢業(yè)，滿心歡喜的回到家后，看到的卻是你母親的靈位。就在你畢業(yè)的前一個月，她就已經(jīng)去世了。必須承認，她是一位好媽媽，一位偉大的母親，我很欽佩她！”
“辦完母親的葬禮后，你便接手了這家書店，經(jīng)營至今已經(jīng)三年。我說的都對吧！”
司明軒點了點頭，背在身后的雙手，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母親的死，是他心中永遠的痛，一生都無法忘記。
也一生都無法原諒自己！
“你不抽煙！不喝酒！不賭博！沒有任何不良嗜好。每日里就是本本分分的經(jīng)營著這間你父親留下來的書店。單從這些方面來看，你確實是一個好孩子！”
“但是！這是不夠的！”
秦雪嫻說出了今天的第三個但是，而她的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你說可以為了婧琪獻出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但是孩子，你的生命對婧琪來說有什么用呢？可以為她買一件漂亮的衣服？還是換來一個喜歡的包包？又或者能夠買一棟六十平米的房子？”
“很顯然，不能！又或者你的書店能夠給婧琪帶來這些雖然俗氣，但真實的生活中又必不可少的東西嗎？”
說到這里，秦雪嫻的情緒已經(jīng)微微有了一些激動。
她站起身來，走到司明軒的身邊，目光真誠的看著他。
“孩子！不是阿姨難為你，也不是阿姨嫌貧愛富。只是在你的身上，阿姨看不到未來。你的母親可以為了你的學業(yè)而孤單的離去。作為婧琪的母親，我也不想看到，從小呵護的掌上明珠，變成一個需要每天掰著指頭算該買幾斤菜，該煮幾兩米的黃臉婆?！?p> “請體諒我作為一個母親的私心。婧琪應(yīng)該成為一個能夠享受快樂的天使?！?p> “或許阿姨的話會傷害到你的自尊心，但就如同你一樣，為了婧琪。我甘愿付出一切，哪怕成為一個人們眼中惡毒勢利的女人。所以，我仍然要說。”
“你——配不上婧琪！”
感覺到自己的意思已經(jīng)表達的足夠明白，秦雪嫻不想繼續(xù)留在這里，讓面前的這個懂事但卻無能的年輕人難堪。
拍了拍司明軒的肩膀，秦雪嫻向外走去。
就在她推開門的那一刻，司明軒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
語氣很平淡，但秦雪嫻聽得出其中蘊含的一絲倔強。
“阿姨！假如，我是個拯救過地球的超級英雄，您還會反對我和你的女兒在一起嗎？”
“如果你是鋼鐵俠，我會同意的。但如果你是蜘蛛俠，那么對不起，我仍舊會反對。年輕人還是現(xiàn)實一些吧！連房子和車子都買不起的超級英雄，在所有的丈母娘眼中，跟乞丐沒有任何區(qū)別?！?p> 說完，秦雪嫻頭也沒回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