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坑蒙拐騙!
江南園林甲天下,蘇州園林甲江南。
江來亦步亦趨的跟在師兄施道諳身后,他是個路癡,擔(dān)心自己稍有不慎就會在這一步一景,咫尺山林的古典園林里面走丟了。
可是,因為這處園子實在是太過精致巧妙、假山嶙峋、曲徑通幽,渾然天成,毫無雕琢氣象,又一次又一次的吸引著江來停下步伐細細品鑒。
大道三千,最終還是一個「萬法歸宗」。無論是古董修復(fù),還是設(shè)計園林,最重要的都是一個「巧」字。人間巧藝奪天工,這是純粹的手藝人一生追求的境界。
江來覺得自己不用追求了,因為他已經(jīng)擁有了。
現(xiàn)在的心態(tài)是欣賞,是評點。
施道諳停下腳步,看著在一株老梅樹前停下來的江來,說道:“你要是喜歡,就仔細看看。”
“聽說蘇州拙政園依湖建有遠香堂,湖中心有一處小島,島上有「雪香云蔚亭」?!苯瓉砩焓謸崦厦窐浯植趶妱诺闹Ω桑f道,“等到大雪紛飛,梅花開放的時候是不是比這里還有美上無數(shù)倍?”
「雪香」指的就是梅花,「云蔚」是花木繁盛的意思。野水回環(huán)、野趣盎然的湖心孤島上面有一座亭、亭邊植梅、綠萼花白,禽鳥相鳴、松竹掩映。等到初雪降臨,千樹萬樹梅花綻放,那是何等的濃香艷美?又何等的素雅宜人?
施道諳笑呵呵的看著江來,對他的這種行為已經(jīng)見怪不怪,出聲說道:“現(xiàn)在還不是賞梅的季節(jié),再過兩三個月吧,那個時候碧海就應(yīng)該下第一場雪了。等到第一片雪花落下,我就陪你一起去蘇州賞梅花,去拙政園看看這雪香云蔚亭?!?p> “雪香云蔚亭?!苯瓉碜炖镙p輕的吟誦著這幾個字,出聲說道:“就憑這個名字,就值得去一趟?!?p> “當(dāng)然。”施道諳無比肯定的點頭。
江來這才收回視線,說道:“走吧,不要讓人等久了?!?p> “不是你一步三回頭,恨不得站在那里看上幾個小時不挪地的嗎?”施道諳哭笑不得的說道,“我都準(zhǔn)備給文總發(fā)信息過去,把約定時間給往后推遲兩個鐘頭了?!?p> “不用了?!苯瓉碚f道,“工作完再看,不然心里還有牽掛,看不痛快?!?p> “好?!笔┑乐O點頭,說道,“你要是喜歡,我一會兒和文總打聲招呼,讓他在這園子里給你準(zhǔn)備一間客房。你就在里面住著,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那倒不必。”
“為什么?”
“這里太偏僻了,怕他們買不來熱乎的豆?jié){油條?!苯瓉硪荒槕n慮的說道。
“……”
文總名叫文良平,姓很文雅,但是卻生得是濃眉大眼,體格粗壯。長相和姓氏很不般配。
穿著一套黑色唐衫,脖子上掛著一塊雕刻大光普照觀音的純白玉牌,手腕上套著一串顏色湛藍的松石,給人一種把全部家當(dāng)都掛在身上的暴發(fā)戶印象。
看到江來和施道諳師兄弟倆人到來,文良平快步迎了過來,一把握住施道諳的手,笑著說道:“施總,恭候多時。我親手泡好的極品大紅袍都涼透了,浪費了一壺好茶啊?!?p> “這得怪文總了?!笔┑乐O伸手和文良平的大手握在一起,不動聲色的解釋自己遲到的原因:“你把園子建的這么漂亮,就是故意不想讓我們進門吧?我這個小師弟從進門開始就是一步一停留,一留留半宿。每一處景點都要細細欣賞一番,每一個轉(zhuǎn)彎都要回頭再走一次。要不是我一直催著拉著,怕是文總得把胡子給等白了才能見到客人。”
文總大喜,嘴巴都要笑歪了,跑上前來拉著江來的手說道:“這位就是那位傳說中的「鬼手傳人」江大師吧?”
“我是江來?!苯瓉砩焓趾退樟宋眨缓缶秃蠡诘南胍咽纸o抽回來。
他有手汗!
沒想到文總太過熱情,心情也太過亢奮,拉著江來的手就不肯松開,激動的說道:“江大師是國手,您這一路走來,有沒有發(fā)現(xiàn)我這小園有什么需要改進的地方?”
“有。”江來點頭說道。
文總愣了一下,然后笑容就更加燦爛了,說道:“我就說嘛,大師就是大師,一眼就能夠看出破綻。您說說,您說說,有哪些地方需要改進?”
“我不能說。”江來搖頭拒絕。
“為什么不能說?大師不要吝嗇,請盡管直言?!鳖D了頓,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說道:“大師放心,我是懂規(guī)矩的人。潤口金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絕對不會讓大師失望的?!?p> “和錢沒有關(guān)系。”江來說道。
“那是何故?為何不能說?”文總一臉迷惑的看向江來,然后又轉(zhuǎn)身看向了施道諳。
施道諳笑容滿面,并不接茬,好像自己就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旁觀者一般。
江來指了指文總胸口的那塊白玉玉牌,說道:“因為文總那塊玉牌?!?p> “玉牌?”文總低頭看向胸口那塊由絲線串起的玉牌,問道,“這玉牌有什么問題?竟然讓大師連話都不敢說了?”
“這玉牌上面鑲的是大光普照觀音,在佛經(jīng)里面,此觀音主破阿修羅道三障。此道多猜忌疑慮,故宜用普照?!苯瓉砜粗牧计降拿娌课骞伲f道,“文總樣貌看似豪邁大氣,其實心底卻容易猜忌起疑。之所以請這塊玉牌回來,也是想著「人難自救,菩薩渡之」?!?p> “文總表面上對我?guī)熜值艿倪t到毫不在意,但是,那杯倒掉的涼茶還是透露出了抱怨和譴責(zé)。原本文總心里已經(jīng)對我們師兄弟含著怒氣,倘若我再肆無忌憚的對文總愛若珍寶,也極度驕傲自豪的園林大加抨擊,那個時候,恐怕雙方就不好收場了吧?而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文總名為請我批評建議,實為讓我夸獎贊美,是不是?”
“文總見我不愿意開口,便立即許以金錢潤口。表面上看起來是虛心求教,實則把我?guī)熜值軅z人貶低成那些「坑蒙拐騙」為了賺錢不擇手段的神棍。避而不談就是那些神棍們經(jīng)常用的「天機不可泄漏」,只有金錢才能夠讓我松口?我要是答應(yīng)下來,是不是更讓文總認定我們師兄弟就是那樣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