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演講內(nèi)容，可能會令你大跌眼鏡，也可能會令你幡然醒悟，當然，也可能會令你如同沒來聽過一般，這種情況，也是最為可悲的，因為，你的思想并沒有因為我的演講而受到絲毫波動，這是思想上的沉睡者……”
布魯士教授的演講開場白很是激烈和熱情，令人山人海的小禮堂現(xiàn)場再次爆發(fā)出了劇烈的鼓掌聲和尖叫聲。
美國的學生，是最為熱烈的群體中的尤其熱烈的那一部分，所以，不論是總統(tǒng)也好，專家學者也罷，到了學校演講，尤其是到了哈佛大學這樣的地方演講，哪怕你的觀點是錯的，但你受到的那種熱情的感染，一點也不會打折扣。
在許湘的帶領下，方兆龍等三人都站到了講臺左側(cè)的位置，距離布魯士教授不過五米的距離，但前方已經(jīng)站滿了不下一百個人。
這樣的講座，想要找個位子坐下，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就算是座位，事實上也已經(jīng)變成了站位，任何人都不愿放過了要和教授更加近距離見面并聆聽教誨的機會。
哲學，這可以統(tǒng)括一切學問的至尊社會科學，更是能得到無論自然科學還是社會科學等全科學生的歡迎。
“為什么有那么多人，這演講不安排在操場呢？”丘再生弱弱地問了一句。
“在這里，更能近距離交流，在操場上，如果有學生要發(fā)言，那就得傳話筒，耽誤時間。”許湘在一旁小聲解答。
“各位朋友，你們所認為的人類存在的終極意義是什么？”布魯士教室先拋出了這個話題。
如果是在國內(nèi)，方兆龍等人都會認為，這不過是一個自問自答的問題，教授一定還會說出幾個答案，最后才拋出自己的觀點。
但是，等待了三秒鐘，布魯士教授就停留在這里，沒有接著說下去，這時候，講臺的四面八方，卻很是有序地響起了一系列回答。
“我認為是愛，沒有愛，人類就沒有存在的價值……”
“科學，科學才能讓人類得到更為長足的成長，也才能令整個宇宙更為發(fā)展……”
“宗教，一定是宗教，沒有了宗教的精神依托，人類將一文不值……”
……
許許多多的答案層出不窮，有人還說，是繁衍更多的人類，是創(chuàng)造更多的物質(zhì)財富，是釀造更多的美酒，是性的解放，是無政府狀態(tài)下的自由和獨立，是向宇宙最大限度的擴張和開發(fā)等等。
方兆龍等三人已經(jīng)聽得目瞪口呆，各種五花八門的答案，還有那么一兩句解釋和說明，盡管答案很多，也很雜，但卻絲毫不亂，每個人都爭先恐后，卻都會恰到好處地讓已經(jīng)開口說出第一個字的人將自己的話說完，正在說話的人，也會很是禮貌地快速而簡潔地將自己的觀點說完，將機會讓給后面的人。
光是說各種各樣的觀點，時間已經(jīng)過去差不多十五分鐘，方兆龍等三人更加鮮明的感覺是：這不是一場演講，這就是一場激烈的討論啊。
是啊，公開的演講，和討論又有什么區(qū)別呢？如果只是教授一個人在講臺上自己念完自己的演講稿，那這演講又有什么意義呢？
啟發(fā)思維、鼓勵思考、開放觀點，這，也許就是西方文化更加自由和直接的地方所在吧。
“是斗爭，沒有斗爭，其他的一切，都只是空中樓閣而已……”
這是方兆龍的發(fā)言，他在實在忍不住那些個別的部分的對人的終極意義的解答中，在一個間隙之下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這和他一向的平和看起來很是不同，但細想之下，卻又是那樣貼合其性格。
平和地說出自己的看法，不在乎任何功力的世俗的贊許或者諷刺，這不就是真正的平和所在嗎？
現(xiàn)場在方兆龍的話音之下莫名地沉寂了，一秒、兩秒、三秒……
沒有人再說話，沒有人再繼續(xù)如剛才一般，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觀點乘著間隙拋出來。
“斗爭？剛才這斗爭是誰說的？”布魯士教授仿佛也對這個回答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他問完這一句后，早已將自己的眼光看向方兆龍所在的位置。
隨后，教授緩緩地將PPT翻轉(zhuǎn)到了下一頁，課件的中心，只打著一個巨大的“斗爭”的單詞。
許湘拍了拍方兆龍的肩膀，“我說過，你們一定會對這次演講感興趣的，教授一定會記得你的?！?p> 說罷，她的臉上，浮現(xiàn)出神秘的笑容，和先前敲門、點餐等狀態(tài)下十分不一樣，但究竟哪里不同，方兆龍還是難以覺察出來。
現(xiàn)場更加靜默，幾乎所有人，都用眼神在尋找著剛才說出“斗爭”的那個聲音的方向，但是，大家都不能確定，那個反向的幾個人之中，究竟是哪一個，說出了剛才的那番話。
“斗爭，是最具有概括性和全面性的一個詞，生娃造人的本能也好，開拓宇宙空間提升人類整體素質(zhì)也罷，一切，都是在斗爭的基礎之下和促動之下，才會發(fā)生……”布魯士教授繼續(xù)講解著自己的觀點。
現(xiàn)場人員開始默默聽著，仔細思考自己的回答和教授的講解之中的異同點，他們或在修正自己的觀點以迎合教授，或這修正教授的觀點以迎合自己，當然，也有人還是堅定地以為，自己的觀點和教授的觀點截然不同，但又是殊途同歸，都從不同方向道出了人類存在的終極意義。
每個人的心思都不盡相同，但都在思考這教授的觀點中包含的啟發(fā)意義。
“斗爭，是在每個位面的人都要進行的，斗爭沒有對錯之分，奴隸對奴隸主的反抗，奴隸主對奴隸的鎮(zhèn)壓，兩者都是不同位面之下的人所進行的斗爭，農(nóng)民和地主之間，工人和資產(chǎn)階級之間，罪犯和警察之間，黑暗和光明之間……凡此種種，這些斗爭，從不同的角度看起來，一方是正義，另一方是邪惡，但是同一視角看下去，正義或許正是邪惡，而邪惡也恰好就是正義，關鍵就在于所處的位面完事不同的……”
方兆龍卻已經(jīng)大為驚訝，尤其是那“黑暗和光明之間”的話從布魯士教授口中說出之時，當然，如果只是說出這兩個詞，那還沒有什么特別的意義，但他清楚地看到，布魯士教授說到那里時，一向正面對著臺下正前方的臉，一下子就轉(zhuǎn)到了自己這個方向，而且，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看著自己，眼神之中，似乎包含著許多特別的含義。
如果只是這樣，也可以理解成，那是教授對自己的額外看重，但恰在此時，許湘的手不自覺地拐了自己一下，雙眼中滿是期許，但究竟在期許什么，他也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