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衣錦還鄉(xiāng)
高麗云頭發(fā)凌亂著坐在路邊，仰望著午后的秋日想了很久也很遠。
特別是看到門口那棵槐樹的葉子一片一片地隨風(fēng)飄落到跟前，才猛然醒悟到高利國跑了倒好，要不撐到何時？
別說外人，連自己都認為他開面粉廠很好，哪里知道是個空架子，一個表里不一的民辦企業(yè)。不管是因為高利國經(jīng)營不善，還是別的什么因素，那么就干脆借機徹底砸了當破爛賣掉吧！
不，不行！再不盈利也要開辦下去。何況全鎮(zhèn)全地區(qū)全國不只有這么一個小面粉廠，人家干得好好的，高利國為什么干不下去？
兄弟，你走了這么多天不回家，也不給我們打個電話。兄弟，你看你扔下的攤子，我們都不了解情況，怎么幫你收拾？你到底在哪里？快回來吧。
你回來看看，面粉廠的機器被那些無情的，要賬的人砸了，麥子也被弄得到處都是，有些面粉恐怕臟得不能吃了。
不過，這一切都不要緊，我們可以重新開始！那些賬我們也會幫你慢慢還，只要人好好的，一切都——那兩個和我們動手打架的小子，躺在地上好久不動一下，難道？高麗云停止胡思亂想，趕緊起身去看那兩個人。
再看那兩個人，倒在地上確實被揍得上氣不接下氣，渾身是血，其中一個胳膊已經(jīng)脫位。這事追究起來主要責任是在高家呀，想到這兒，她一陣暈頭轉(zhuǎn)向，覺得天快塌下來，要把她和她娘家人一起壓倒。
一個好心人看到她一會兒欲哭無淚，一會兒提心吊膽的樣子，安慰說：“不用擔心，他們死不了。派出所正在做調(diào)查，你先找個地方歇歇?！?p> 她實在堅持不住，鉆進車里倒在后車座上瞇盹兒。然而不等理出紛亂的頭緒，聽到有人在嘭嘭地拍打車門。
是陳大嫂抱著高麗霞的小丫頭在找她。
只聽陳大嫂透過搖下的車窗說：“剛才以為你走了呢，聽說在車里就過來了?！?p> 高麗云打開車門，讓她抱著孩子進來坐下說話。她進來猶豫一會兒說：“聽說你剛才分的錢是冬成家的？”
“你聽誰說的？”高麗云愣了一下，心想：消息傳的真快??！
陳大嫂噼里啪啦地說：“聽他們議論說，如果不往外拿錢的話，鬧不成這樣子。不過也有的說，是個癤子早晚得擠。是帳早晚得還?！?p> “唉······”高麗云嘆口長氣沒有搭話。
陳大嫂見她不語，又問她說：“你兄弟到底去了哪里？我們不知道，你這當親姐的也真不知道嗎？”
聽見別人提到她兄弟高利國，高麗云咧咧嘴，差點哭了?！瓣惔笊?，你說，我知道他去了哪里，今天會替他收拾這個爛攤子嗎？你以為我愿意挨打，不怕死，不要命啊?！?p> 陳大嫂一面哄孩子，一面沉思地說：“是啊，不過以后沒事了。你就一心找找他去吧，這里我們先給看著，等利國兄弟回來給他?！?p> “謝謝你，陳大嫂！今天幸虧你們陳家?guī)椭！?p> “別說了，誰叫咱們兩家是親戚來。還有你兄弟利國真夠可憐的，真怕哪天回來連個吃飯的地方也沒有，好歹咱們給他保住面粉廠?！备啕愒坡牭阶詈?，一個勁兒苦笑。
她心里暗想：高利國！你為何離家出走？你是想一去不返，還是想來個衣錦還鄉(xiāng)？我不要你衣錦還鄉(xiāng)，只希望你快點回來。
蘇冬成被蘇大嫂拽到面粉廠，躲在一邊靜觀事態(tài)。后來看到老婆宋小淑跟著高麗云出現(xiàn)，惦記著建大棚的事，趕緊叫上幾個人和他大嫂干活去。
眾人挖坑埋水泥樁子干活時，自然少不了議論面粉廠的事。特別是蘇冬成干到晌午眾人回家吃飯，看到派出所的車來了走了，還不見宋小淑的人影，氣得他無心管理大棚，趕緊跑回家看個究竟。
宋小淑被派出所的人叫去問完話到家做午飯時，蘇冬成也剛到家。
他知道她給高麗云拿錢，跟著挨打后，一邊拿鐵锨翻騰院子里的玉米棒子，一邊生氣地教育宋小淑說：“你看，你充什么能，瞎摻和什么？”
他心疼地歪頭看了看她紅腫的半邊臉，繼續(xù)批評道，“人家她們自來比你強，會辦事。你真是太實在，如果老實地呆在大棚里干活，哪里會挨打？”
宋小淑坐在廚房門口擇蕓豆，說：“我還不是為了咱這個家。人家麗云是從小哪里都比我強，但是沒有看不起我，一直拿我當親姊妹對待，如今人家有事，咱能眼看著不管?！?p> “不是說不讓你管，而是管不了。你真有本事管也行，唉！”蘇冬成嘆口氣沒有說下去。
忽然，他們聽到門外有汽車來的響聲，忙抬頭張望過去。
是高麗云，她走進來說：“冬成哥，早上一來就聽說你跟眾人去了面粉廠。我怎么沒有找到你？”這會兒，她的心情好受些，臉上恢復(fù)平常色。
蘇冬成把鐵锨丟在玉米棒子堆上，坐著上面說：“別提了，我本來裝著建大棚的事，在那里呆不住。后來看到小淑跟你去了，就趕緊拽著大嫂和幾個人離開。誰知后來他們真會搶呀砸呀的，要不說什么也不會走?！?p> 宋小淑沖他撇嘴，說：“你在場也是這樣，當時你是沒有見呀。那兩個愣小子連派出所的人也敢打，哪里會怕你？”
“好了，別說了！”一想到剛才的場景，高麗云又氣又怕。她打住話語問蘇冬成。“你家大嫂是個熱心腸，又愛看熱鬧的人。怎么到現(xiàn)在也不見她的人影？”
“麗云妹妹，你說來說去無非嫌我們家都沒有在場，在場的也沒有幫你吧。我大嫂沒有守在那里，是她知道你們的家底，了解你們家的人。再說，不就是幾千斤麥子嗎？今年沒有，明年過麥又會有的。”
高麗云被他這番話說的有些臉紅，急忙辯解道：“冬成哥，我隨口問問，看你想到哪兒去了?！闭f完，佯裝生氣地瞪了他一眼。
隨后，她從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來。遞給對蘇冬成說：“給，這是張信用卡，每月可以透支三千塊錢，你們拿去應(yīng)急用吧。還有，這是剛才在車上寫的幾萬塊錢的借條，看看對不？”
蘇冬成收下借條，把信用卡還給她說：“莊戶人家只要有幾畝地，再難過的日子也不怕。我們用不著銀行卡，你拿著用吧?！?p> 高麗云裝好信用卡，走出他們那座堆滿玉米棒子的院子。
她孤零零地開車上了村頭的公路，行駛一會兒停下來，她轉(zhuǎn)動著淚眼回頭望了一下熟悉的村莊，看看路邊仍在努力生長的花草樹木，又想起兒時端坐在教室里聽小朋友說長大當兵保衛(wèi)祖國，長大當科學(xué)家發(fā)明東西，長大當醫(yī)生為患者治病，長大當老師教育學(xué)生，長大當個農(nóng)民好好耕田種地等等。
此時已是下午，馬路上的車輛來來往往，也有路人騎各種交通工具不斷過去。路邊的泡桐樹不時隨著秋風(fēng)搖頭落葉，好像是在同情她，安慰她，陪她品嘗人間的各種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