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乙隊那個岡本嗎?”
在體育場辦公處補(bǔ)辦參賽證明的文件的時候,岡本聽到有陌生人喊他的名字,禮貌地回過頭應(yīng)聲。
一眾成員正在隔壁班教練的帶領(lǐng)下熟悉場地,喊話的幾人,岡本定睛一看,竟是丁隊的成員。岡本不知道其中發(fā)生的變故,但沖著他們悄悄走出隊伍、并示意他借一步說話,感到來者不善。他跟他們沒有那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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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嗒”一聲,幾人故意絆了岡本一跤。沒完全摔倒下去,但也吃了口灰。
“對不起?!?p> 道歉,是岡本一貫的作風(fēng),讓那幾人微微有些驚訝。
他拍拍身上的灰,“所以,找我什么事?”
“不要裝了!如果不是你跑去國外,你的隊友們非要等你回來,被拆散的不會是我們丁隊!”發(fā)紅的眼睛,好像隨時會施暴。
岡本沉默了一會兒,他剛回國,什么都不清楚,不相信自己的隊友會故意逼迫同門球隊解散,但聽那幾人的口吻,他好像確實欠了他們一個人情。
“萬分抱歉,我們隊承蒙您們的關(guān)照了,我代表他們說句‘謝謝’?!睂旧罹弦还瑥谋嘲锬贸鲈鏁?,“不嫌棄的話,這是我留學(xué)期間弄到的足球筆記,我也知道彌補(bǔ)不了什么……”曾經(jīng)墊底的丁隊,就像曾經(jīng)的他一樣。
抬起頭的時候,眼睛里已經(jīng)蒙上了水霧。
“倒是機(jī)靈,”那幾人就想尋個痛快,一把搶過書,發(fā)現(xiàn)全是英文,不滿地罵道,“你是存心不想給我們罷了。”
“沒有的事!”岡本弱弱地爭辯,“中國人那么恨我們,戰(zhàn)爭結(jié)束才幾年,他們的書店里怎么可能進(jìn)日文的書?”
對方罵罵咧咧地收起書,大步離開?!皠衲阕R相點!”
“一定識相。”岡本低了低頭,也請你們用書的時候,多加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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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整個日本島沒有零售,又在恢復(fù)出入境之前被蓋上了外國的免稅簽章,是能拿出來炫耀的東西嗎!”沾沾自喜的幾人被他們教練訓(xùn)斥了一通。
看著這無疑于挑戰(zhàn)自己權(quán)威的東西,教練也無奈地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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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看臺上陪你看星星數(shù)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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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結(jié)束以后,我們才終于能夠安安靜靜地坐下,對剛回國的岡本說上幾句話。那一刻圍坐在休息室里的我們,猶如三年前圍坐在夢想港的我們,唯有心情是截然不同的。
我們相互講著對方不在的日子里發(fā)生的點滴,如果說岡本在海外的生活是一部冒險片,我們這邊的情況簡直就是一本平淡無奇的流水賬,可能是誰都不愿提起假球風(fēng)波。我們輕描淡寫地講著,岡本尤為認(rèn)真地聽著,比他講自己的事情的時候還要專注。甚至在聽一些極為普通的小事的時候,莫名地紅了眼眶。或許是因為對他來說,我們有足夠多的瑣事可講,便意味著彼此分開了足夠久的時光。
這大概是三年來,難得溫馨的夜晚吧。
我原本也是這么以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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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途有工作人員敲門進(jìn)來,說讓岡本補(bǔ)辦參賽證明之類的文件,因為他突然回國、很多事情沒有辦妥,他便失陪了一會兒。我們也像平時比賽結(jié)束以后那樣,由藪組織,開一個簡短的反省大會。
大家暢所欲言,自然提到了山田失誤掉的點球。
“其實可以踢得再放松一點?!碧嫜a(bǔ)組的主罰球員提議。
如果我們知道山田那天下午都在經(jīng)歷些什么,恐怕誰都不會這么說了。但這都是后話?;叵肫饋?,之前與岡本的閑談中,山田的言語就不多,一直靜靜地微笑著,可能真的是累了。
“雖然我的點球不怎么樣,也沒資格說什么,”副社長八乙女若有所思地開口,“但你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只有你和中島君同時失誤,才可能輸球,不是嗎?”
其實是很高質(zhì)量的建議,但山田和中島對視了一眼之后,各自的臉色都難看了幾分。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依靠別人不丟人,依靠競爭對手才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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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直接踢中路會更好一些?”A君也在很認(rèn)真地提建議,“畢竟,球的難度太高,想很久的話容易被對手看穿?!?p> “踢中路?!”山田苦笑了一下,“對著門將踢中路?怎么進(jìn)得了球!”他的意思應(yīng)該只是進(jìn)的概率很低。
“能進(jìn)??!”說這句話的人是坐在他斜對角的中島。語氣非??隙ǖ臉幼?。
一聽是中島說的話,山田立刻誤想成了另一個意思,“別把你防守失誤的球拿過來舉例子?!?p> “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失誤當(dāng)做別人進(jìn)球的理由!拜托你用點腦子!”音量開始抬高。
“你在點球賽中的任務(wù)是守門,我還能怎么想?”山田的脾氣也有點被帶動了起來。
藪突然想起了什么,“啊,是有這么回事,中島君踢中路,然后成功破門了!”
“什么時候的事?”山田疑惑地看著藪。我肯定,山田當(dāng)時只是想知道是哪一場比賽,真的沒有半點挖苦的意思。
“在山田還沒來球隊的時候,”知念很天真地接話了,“那時中島還是前鋒?!?p> ……
知念查覺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苦惱地低下頭。
“好了,我們回到正題?!彼捪氤脠雒媸Э刂俺痘卦掝}。
“山田可能只是累了,”伊野尾很隨意地說著,“本來比賽前就在加班加點,能來參加比賽已經(jīng)很不錯了。我們原本都以為來不了呢。”
很多人附和著點了點頭,想就此結(jié)束這個不愉快的話題。
“這倒是,”中島跟著應(yīng)答了一句,“等于是為了比賽,放棄了之后的接待工作。像他這樣,連岡本被困在海關(guān)都不愿意從工作中抽身、不愿意幫忙說情的人,能做出這樣的犧牲,太了不起了?!?p> 明顯是在搞事情的語氣,讓氣氛僵硬了好幾分鐘,果然剛才知念的口誤已經(jīng)把矛盾推向了無法緩和的地步。
“你以為我不想幫忙嗎?”山田隔著我們二十多個人朝他喊話,“我一個小小的地方官,說的話能有多少分量!離開工作崗位幾分鐘事小,但如果海關(guān)以為我是岡本在國內(nèi)的內(nèi)應(yīng),他就徹底變成間諜了!”
“想法?竟是說些虛無的東西。”中島冷冷地應(yīng)聲,“誰知道你是為了岡本的利益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那不說‘虛無的東西’的你,當(dāng)時又在哪兒呢?又在哪個島上養(yǎng)兔子?”
“我為校隊踢點球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山頭種草莓呢!”
……
之后便是山田和中島兩人的連篇臟話。放在以前,我們還會適時地阻攔。但這一次,好像無動于衷的占了大多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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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在地鐵站的我們,自從聽到八乙女從海關(guān)那里帶來的壞消息后,都心急如焚地開始四處求援。打電話給關(guān)工大的也有,打電話給公司上司尋求幫助的也有,各自都在想著辦法。原以為山田身在官場,會是我們當(dāng)中最有辦法的人,但親眼目睹他拒絕八乙女的請求時,心里都有一種不明的詫異和寒意。雖然當(dāng)時知念也說過類似于內(nèi)應(yīng)的風(fēng)險,但他留在工作崗位上一臉安然的神情,在我們眼中就仿佛是將同伴棄之不顧的絕情。因而即便知道中島的說法偏激,也無意去為山田辯白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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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念嘆了口氣,“我就不該提以前的事?!?p> “我還不該開這個反省大會呢!”藪無奈地擱下那塊我畫過一只汪醬的計分板。
“適可而止吧,”八乙女這副社長當(dāng)?shù)谜孀屓诵奶?,“圭人才剛回來,你們到底想怎么樣??p> “誒,叫我?”坐在門邊的我遠(yuǎn)遠(yuǎn)地聽到了岡本一邊朝休息室走來,一邊自言自語的說話聲。
他正推門進(jìn)來,我害怕他會在只言片語中得知那兩人吵架的部分原因與自己有關(guān),就想也沒想地站起身,趁大家沒有發(fā)現(xiàn)他以前,拉著他離開了休息室。
出了那扇門,我也感覺自己松了一口氣。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我倆已經(jīng)走在了看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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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
孤寂弦音
篇頭,其實不能說是乙隊把丁隊逼得解散的。當(dāng)時,出了假球風(fēng)波那種事,乙隊、丁隊里挑替罪羊。如果不是岡本沒回來,他們說不準(zhǔn)還真會解散,因為要等著岡本,還有這份執(zhí)念,所以想活下來。丁隊沒有特別明確的目標(biāo),或者說夙愿幾乎已經(jīng)完成,所以才解散的。算是成人之美了。乙隊欠下人情,倒也是真的。 教練生氣應(yīng)該還好理解吧,在老師面前炫耀自己有教輔,老師肯定丟過來一句“自學(xué)吧!”(笑) 中島中路破門,詳見第四章。海關(guān)前因后果詳見有岡篇。足球筆記詳見岡本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