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喜歡玩株連的皇帝

　　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宋紹曦覺得前所未有的丟人，但他擅長克制，不愿意跟陳夢鈴在這種地方計(jì)較，而此時小酒館的女孩們已經(jīng)拿了一張薄毯過來將那位小姐包裹著，給她留了體面。

　　“更衣的地方就在旁邊，我們送您過去?！眱擅⒁蛔笠挥业?cái)v扶著她。

　　高升正在另一棟樓里，那邊今晚說小酒館的成名作《何家莊慘案》，有外邦商人點(diǎn)了三壇五千兩的佳釀，這種級別的客人他向來都親力親為，挑酒、檢查，盯著人開封，一點(diǎn)都不能馬虎。

　　聽說有人鬧事，向客人賠罪后，馬上往另一棟樓趕去。

　　“不許走，你，你說她是誰？”陳夢鈴蠻橫地拉住宋紹曦，她身邊的婆子們攔都攔不住，也不敢攔。

　　宋紹曦忍耐已經(jīng)到了極限，粗魯?shù)仃_她的手，咬牙切齒道：“與你無關(guān)?！?p>　　今晚在場的人里有官員有宗親也有高門女眷、子弟，被打擾到都面露不快，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宋紹曦覺得十分難堪，而被陳夢鈴潑了一身又不能離開的那名女子哭了起來。

　　高升過來就看到了這個場面，難得地想罵人。

　　但他還是克制住了，先是給女孩們使了個眼色，眾人立即心領(lǐng)神，用身體擋開陳夢鈴，護(hù)著那位小姐快速往偏門走去。陳夢鈴眼見人要消失在視野內(nèi)，瘋了似的要追上去，但被宋紹曦?cái)r了下來。

　　“今晚之事我不會善罷甘休?！彼а狼旋X。

　　可惜，他大概這輩子都搞不定女人，陳夢鈴聽到他放狠話非但沒有退怯反而更為瘋狂。

　　“我都這樣低聲下氣了你為什么看都不看我一眼？”

　　“就那種賤婢她配嗎？她是什么家世我是什么家世。年輕貌美，我也有啊，你看看我不行么？”

　　宋紹曦由始至終都只把她當(dāng)做麻煩，能逃避就逃避的瘟疫，所以對于陳夢鈴的控訴他的表現(xiàn)只有漠視。他要去追已經(jīng)順利逃離這里的女伴，但陳夢鈴像是跟他拗上了，死活就是不讓他走。

　　這兩個人一位是高官一位是縣主，各自背后又都有望族，高升跟他們硬來只會把自己和小酒館上下都填進(jìn)去，太不劃算。最終他選擇派人去外頭大馬路上堵京定衙門巡邏的官差，把他們帶過來執(zhí)法。

　　好巧不巧，最近倒賣小酒館桌位號牌的人不少，官差往這邊巡邏得比較勤，反正抓著人也算自己的一項(xiàng)功績，所以酒館伙計(jì)跑出門口就撞見了正好在盤問無業(yè)游民的一隊(duì)官差。

　　“諸位大人，宋大人、縣主?！睅ь^的意思意思跟眾人打了個招呼，接著掃了眼涼席上的狼藉。

　　連他都知道小酒館最舍得在舒適上投入，這涼席都是特別定制的，且底下還填了棉絮，坐上去又軟又涼快，夏天特別舒服?，F(xiàn)在潑臟了，清理起來估計(jì)都夠麻煩。

　　帶頭的官差抱著有京定衙門徽記的佩刀，痞痞地說：“不介意的話二位隨我等上京定衙門走一趟?！背袉⒌壑蜗碌拇笤接袀€好處，但凡在大庭廣眾下出現(xiàn)糾紛的，無論是誰，官差都有權(quán)帶去衙門問話。

　　宋紹曦看著偏門，又看了眼死拽著他的陳夢鈴，最后憤怒地甩開對方，隨著官差朝大門走去，陳夢鈴也顧不上旁的也要追出去，經(jīng)過高升跟前時，被擋了一下：“今晚的損失，小人會擬好單子送去陳府?！?p>　　陳夢鈴厭惡地瞪了他一眼，“窮鬼?！?p>　　這場突發(fā)的風(fēng)波隨著主角離開很快平息下來，伙計(jì)們麻利地收拾好臟污的位置，而說書先生那邊也開始了今日的重頭戲——《白鶴道尊》。

　　程馥在金陵風(fēng)物館待到很晚，幫著大伙兒布置展位，聽說陳夢鈴跑到小酒館鬧事，后來被官差請去衙門，只覺得厭煩，她讓來送消息的人去告訴高升，以后不準(zhǔn)陳夢鈴進(jìn)小酒館的門，還有那位遭了無妄之災(zāi)的小姐如果能聯(lián)系上，以小酒館的名義送一份賠禮過去。

　　因?yàn)椤栋Q道尊》太過于精彩，大家很快就忘了前面的小風(fēng)波，然而事情遠(yuǎn)遠(yuǎn)沒有結(jié)束。第二日早朝，徐則直接在朝堂上參了宋家和陳家，滿朝嘩然，因?yàn)樾靹t好些年沒干這種事了，有人覺得他愈發(fā)有佞臣的味道，有人則暗暗為他鼓掌，覺得他在匡扶正義。

　　偏偏承啟帝又聽徐則的，所以當(dāng)天陳家和宋家但凡在六部任職的全部停職，什么時候兩家解決好這檔子破事，什么時候官復(fù)原職。這時候朝臣們才想起龍椅上這位一直都是個喜歡玩株連的皇帝。

　　陳夢鈴這種出格瘋狂的舉動，以及宋家的不作為，給京里帶來了極不好的風(fēng)氣。有人開始擁護(hù)陳夢鈴這種勇敢追愛的行為，覺得她特別真實(shí)，甚至有人開始效仿她去騷擾心儀之人。

　　“宋老頭自詡了解您，微臣就是特地做給他看的，什么叫了解?！庇鶗浚靹t快速批復(fù)好一本奏折，放在小太監(jiān)的托盤上。

　　承啟帝從托盤拿下奏折翻開來，“你很了解朕？”

　　“不是您逢人就說‘徐卿最了解朕’么？”徐則頭都沒抬，快速在下一本奏折上畫了幾處圈。

　　承啟帝在徐則改好的奏折上寫了兩個字丟給旁邊的長順，漫不經(jīng)心道：“朕當(dāng)年也就客套客套?！?p>　　“嘖，您別告訴我啊?！毙靹t無奈。

　　瞧他不痛快，承啟帝就高興。提起筆蘸了點(diǎn)墨汁，“現(xiàn)在就讓你多了解了解朕是個什么樣的人?！?p>　　“……”徐則總算把目光從奏折挪到皇上那。

　　“宣朕口諭，宋、陳兩家即日起所有子弟?？迹O(jiān)生全部休課?！?p>　　徐則捕捉到對方眸中的陰冷，慢慢地沖對方豎起大拇指，承啟帝嘚瑟地哼了聲，繼續(xù)看奏折。

　　本就亂套的宋、陳兩家萬萬沒想到皇上還會補(bǔ)刀，而且后面這道口諭影響更深遠(yuǎn)，但凡沒出五服的都要受牽連。停職已是不得了的大事，若子弟們還不得考試不得讀書，那跟斷送前程有什么分別。

　　宋老頭經(jīng)受不住打擊，中風(fēng)了，而宋紹曦這一房徹底成了眾矢之的。而陳家那邊的光景也好不到哪里去，陳大夫人甚至兩次嘗試上吊自盡，即便救下來人也不吃不喝。兩家境況可謂愁云慘霧。

　　程馥聽說后很是吃驚，在大越，讀書、當(dāng)官很多時候不止是窮人改變命運(yùn)的途徑，也是權(quán)貴階層維持家族昌盛的途徑，如果不能讀書，不能做官，那么這個家族不出幾年就會四分五裂。

　　“權(quán)柄真是好東西?！彼匝宰哉Z。

　　“懵了？”廣植伸手在她眼前晃晃。

　　程馥回神，軟軟地說：“只是沒想到徐大人會跟他們計(jì)較?！彼X得無論宋紹曦還是陳夢鈴，都不值得旁人浪費(fèi)精力去對付。

　　廣植好笑地望著傻乎乎的小姑娘，“你公爹是為了你?！?p>　　“短時間內(nèi)這倆貨應(yīng)該不敢到外頭招搖了，兩家如今恨不得把他們給撕碎了?！?p>　　程馥蹙眉思襯，陳夢鈴魔障是一方面，可宋家故意放任這種關(guān)系也并不無辜。宋紹曦一個有妻有妾兒女雙全的男人，非要裝點(diǎn)成女子們求而不得人人都想倒貼的才俊，實(shí)在讓人瞧不上。

　　直到廣植回去，程馥才想起自己好像忽略了對方剛才話中的某個稱呼……

　　“公……公爹？”小姑娘難得地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