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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即將進宮面圣的車隊,尉遲真的車隊未免太過招搖。
前隊有三十人開路,后隊有十人護衛(wèi),在那十人中間還有一名和尚隨行,他手持金漆大禪杖,氣質不俗,而在前隊和后隊之間的,則是由仝允駕駛的馬車。
這輛馬車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暗藏玄機。在馬車的窗戶以及車壁內部,尉遲真命工匠增加了甲盾,這使得整輛馬車重量陡增,然后最關鍵的自然是車內坐著的兩個男人。
尉遲真換上量身定做的正式官服,而非平常出勤外務時穿的衣服,現(xiàn)在他身無片甲,也無兵器傍身,每個上早朝的官員大都如此,雖說不一定能見得著皇帝,但萬一著裝不得體被人看見,難免會被說閑話。
另一個男人則是尋常江湖客打扮,他看上去并不打算在皇宮露面,一直在閉目養(yǎng)神,誰搭話也不理。
“白兄,這條路是太子殿下親自挑選的,你大可好好休息一番,我知道昨天夜里大家都沒睡好?!蔽具t真稍稍推開小窗往外瞄了一眼,這扇窗因為嵌上了甲盾的緣故變得很沉,稍微打開些便要使勁才能合上。
“尉遲兄,太子殿下果然掌控著大局,每一步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仝允附和道:“若是沒有提前做好準備,我們這么多人走在路上,行跡馬上就會暴露。話說,帶這么多人去,進得了皇宮嗎?”
“仝兄,你還是算少了一步?!蔽具t真道:“按照太子殿下的估計,走到宮門前我們必定會遇見太平道眾的舍命阻撓,這些一起跟來的兄弟則是為了迎擊他們而準備。昨夜出去打探路況、清除太平道明哨暗哨的目的,是為了能讓我們盡快到達宮門前,要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也就是一定會遇見太平道眾的伏擊,與其躲過去,不如提前帶好充足的人馬?”仝允道:“不愧是太子殿下,從不做豪賭,這樣至少能保證我們這輛馬車能進皇宮。”
須臾,尉遲真再次推開身邊的窗戶,想確認馬車在具體什么位置,口中感慨似的講道:“只可惜我這幫兄弟,不知能活下來幾個,他們愿意跟著我是出于對我的信任,我該怎樣回報他們?”
方才一直一言不發(fā)的白鳳此時突然大喝一聲:“快關上窗戶!”
話音未落,一支響箭從遠處穿過窗間的小縫,擦傷了尉遲真的鼻梁,最后插在了車子的內壁上。
尉遲真后知后覺,正要合上“鐵窗戶”,豈料車頂突然“轟”的一聲悶響,緊接著,便有太平道眾俯身下來攔住尉遲真,不讓他關窗,然后便有太平道眾騎快馬接應,時刻準備跳進車內!
路面上,左右伏擊的太平道眾一涌而上,與車隊的人馬廝殺開來。
“駕!駕!”仝允反應過來時,已經(jīng)有兩匹快馬糾纏上來。
馬車本身就笨重,再加上晉陽路況復雜,不可能駕馬跑得多快,仝允只能多挑有拐彎的小道,打算甩掉車頂上的人。
尉遲真這邊一直在與企圖進來的太平道眾糾纏,對方伸手抓他的衣服,他便抬臂反拉對方的手腕,你一來我一去,尉遲真還真把那廝從車頂上扯了下來,順利關上窗戶。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見鱗次櫛比的居民房屋之上出現(xiàn)了多名太平道眾,他們奮不顧身撲上馬車車頂,只消成功一個人,馬車的速度就會減慢許多。
快馬加鞭的太平道眾從側面包抄,他們揮舞起絆馬索打算徹底逼停馬車,白鳳看準間隙,從自己這邊的窗戶魚躍而出,跳到了馬背上,順勢扭斷對方的脖子,然后又從馬背借力跳到車頂,揮劍將車頂?shù)奶降辣娙即蛄讼氯ァ?p> “咻咻咻!”
一連三支利箭穿身而過,白鳳望向四周的屋頂,發(fā)現(xiàn)已然遍布太平道眾。
“他們怎么可能知道我們在這里!”仝允驚詫道。
尉遲真說:“一定是有內奸,要不我們撤吧?”
白鳳猶豫了一下,另一側騎快馬的太平道眾忽然將絆馬索甩到他的臉上,白鳳提劍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擋在面前,手腕被鐵鏈纏上。
“給我下來吧!”太平道眾驚喜地露出了丑惡的笑容。
白鳳登時舉劍跳往那廝的快馬,同時急速扭轉身軀,旋轉的方向恰好就是鐵鏈纏上的相反方向!如此一來,不僅解開了鐵鏈束縛,而且劍勢突然,原以為自己占盡優(yōu)勢的狩獵者,眨眼間就變成了獵物。
劍尖螺旋著在那名太平道眾的額頭上開了個洞。
“不能撤!”白鳳騎上那匹快馬走在仝允之前:“我們之中沒有內奸,這一定是太平道之中司職占卜的‘天樞子’所為,他‘算’到了我們會出現(xiàn)在這里?!?p> 白鳳此話一出,周圍的太平道眾霎時停止了攻勢,他們保持著合圍,等待著誰人來到路面中央與車隊對峙。
“不愧是白鳳,你猜的不錯,這里所有人都是老道安排的。”老邁得幾乎只剩下枯骨的道人盤腿坐在牛車上,眼睛看似根本沒有睜開,但他好像依舊能洞悉世間的一切:“回去吧,再不回去,你會后悔的?!?p> 白鳳道:“怎么,莫非是想說太平道眾正在前往城外想要剿滅教團,活捉慕容嫣?”
“白鳳,此行天師大人盡數(shù)派出太平道一眾高手,包括天璇子、天璣子都一起去了,你明明很清楚,失去慕容嫣,你等必??!”天樞子陰沉地笑道:“即便如此,還是一意孤行?”
白鳳道:“事到如今,唯有信任彼此,唯有繼續(xù)前進才有可能勝利!”
天樞子仿佛料到什么似的,命人排好槍盾陣列阻擋,隨后講道:“我打壞了數(shù)十個算籌,還是沒能得出第二個結局,無論是誰都無法阻止太平道,呵呵呵......”
白鳳鉚足力氣踢向馬肚子,大吼道:“仝兄,跟著我!”
“你想要沖破盾陣?”仝允難以置信道:“回頭吧!我們還有路可以走?!?p> “駕!”白鳳沒聽進去這句話,徑直駕馬沖向太平道眾、沖向天樞子。仝允沒有辦法,只能跟在他背后:“可惡啊啊啊!”
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眼見長槍與駿馬越來越近。
“就是現(xiàn)在!”白鳳揮劍指向左邊,但見一條極窄細的小巷出現(xiàn)在眼前,入口看上去僅僅能夠讓一個人進出。仝允馬上會意!
“尉遲兄,跳下去!”仝允為馬車上的馬戴上眼罩,隨后棄馬躍向左側,尉遲真緊隨而至。
此時,白鳳也扭轉馬頭躲到另一邊。
坐牛車的天樞子千算萬算,怎么也算不到白鳳居然敢棄車撞向自己,他頹然的冷笑著,死到臨頭了還在叫囂著:“白鳳、慕容嫣,你們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蠻牛掙脫繩索逃生,盾陣也被撞得四分五裂,可憐的馬兒與天樞子面對面撞在一起,盡管還在喘息,但已然渾身浴血。
作為一匹戰(zhàn)馬,它戰(zhàn)斗到了最后一刻。
天樞子被撞得面骨粉碎,眼珠子都掉了出來,身體也是不成人形。太平道眾見狀,瘋了似的圍堵在小巷子前。
白鳳只能應付這一邊的太平道眾,而另一邊的巷子路口還在源源不斷地涌入太平道眾。
他們瘋了似的唾罵,想要咬碎仝允的骨頭、吃掉尉遲真的肉。如果說面目可憎有具體的形象,那他們,這些失去理智的太平道眾便是如此。
“尉遲兄,我們不會真的要死在這里吧?”仝允驚悚道:“太窄了,我甚至沒辦法拔劍......”
“仝允,我發(fā)誓一定不會讓你死在這里。”尉遲真說罷,正要屈膝亮出自己的脖子,打算作為人梯將仝允推上圍墻逃生:“來吧,我欠你的?!?p> “干什么,要這么做的話,也應該是讓你逃!你還要和白兄一起進宮,沒有你,沒有你這個大理寺卿,我們所有計劃都是空想!”仝允言辭拒絕。
“仝允,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從前我因為你和白鳳來往甚多,產(chǎn)生過不少偏見和誤會,如今我知道了,原來我才是那個最愚蠢的人?!蔽具t真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快點!”
“額.....”仝允糾結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讓我丟下朋友自己逃命?你不如現(xiàn)在就殺了我!”
未幾,第一個進巷子的太平道眾已經(jīng)來到兩人跟前,他掏出匕首,想要捅向尉遲真:“去死吧!”
“尉遲兄!”仝允想要拔劍,但巷子實在太窄,于是便打算飛身過去撲倒尉遲真,這樣匕首還可能會捅在自己身上。
然而話音剛落,就有一根飛針插在了拿匕首的太平道眾心口上。
“是?!”尉遲真回頭一看,只見小巷正對著的屋檐之上,正站著一位熟悉的伊人。
“尉遲真,你們沿著河道一直往上游走,那里會有我們的人接應!”女子一身黑衣,躍下人群與太平道眾廝殺,與此同時的另一邊,也有相同著裝的人出現(xiàn)殺得這群太平道眾措手不及。
“是星河!還有相國梅麟的影衛(wèi)!”尉遲真和仝允趕緊走出,對白鳳說道:“白兄,跟我來,這邊先不用管了!”
是時白鳳擊退了幾隊人馬,本以為也要葬身于此,說道:“幸好梅姑娘及時趕到!”
三人結伴沿河而行,一直走到最后一個涵洞,洞口旁邊有一個小門,簡陋又不起眼,門上有兩個已經(jīng)生銹的銅圈,相較于皇宮大門而言,這里連后門都算不上。
只有剛來皇宮的小太監(jiān)才會從這里進出。
“你們可算是來了,早朝要是遲到,皇上要怪罪下來,誰也擔當不起?!?p> 梅麟早已穿好錦袍在此坐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