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九天已習(xí)慣了祠堂里的孤幽,甚至還時不時同老祖宗牌位聊上幾句,開開玩笑,更利用這絕佳的無人之地熟練一遍功夫,更覺神清氣爽,精神百倍。
次日黎明,金輪破云而出,點點金光竟同一雙秋眸之光,交相輝映。
蘭九天站在“牢”內(nèi),眨眨雙目,將一室晨光盡收眼底。
“哐當”,外院門上傳來聲響,有幾人爭吵聲傳來。
“大小姐,大小姐!您在么?在么?”女子的喊聲帶了哭腔。
有人罵道:“嚎什么喪,大早上的!滾開,沒有老太太的命令,你的大小姐出不來!”
“你個老妖婆充什么大尾巴狼,該滾開的是你!竟敢對大小姐如此不敬?!笔抢疃穆曇?,那么,剛才哭的女子該是月影和花影了?
“大小姐,是奴婢啊,奴婢是花影,您還活著么?嗚嗚...”
“嚎什么嚎,滾...”婆子一句沒吼完,好像有打斗的聲音,接著聽見鋪天蓋地撒潑似的哭喊,似是婆子被揍了。
蘭九天后撤一步,躥上墻面,仍由窗格里爬出去,走過院子,一躍跳到外墻上,正看到婆子在地上哭嚎翻滾,李二和賴頭氣哼哼站在一旁,花影和月影相互攙扶著,顫顫巍巍扒在門縫里往里看。
府中盡心盡力的她的人,都在這里了。蘭九天心頭一熱,出言道:“花影,月影,莫要悲傷,本小姐好好的呢?!?p> 陷入悲傷的倆丫頭猛聽得嬌聲臨,霎時止住哭聲,四處尋覓,“小姐?是你么?在哪,您在哪?”語音顫顫,沙啞苦悲。
“我在墻頭上,往上看來?!碧m九天溫聲說道。
地面眾人齊齊往上看,月白素服,纖身玉立,面如仙子,盈盈俯瞰的人,正是他們的大小姐蘭九天。
“小姐!”月影和花影齊齊喚道,止不住的熱淚再次奪眶而出。
李二和賴頭仰頭一視之后,均乖乖束手垂目恭立。
“月影,花影,你二人何故如此悲傷?本小姐在祠堂難道還會有人暗害么?!碧m九天微笑道。
兩人一聽,立刻擦去淚滴,警惕的看一眼地上的婆子,示意蘭九天收聲。
蘭九天呵呵一笑:“沒事,別人長了耳朵也是沒辦法的事,頂多給她割掉就是了,你們盡管說?!?p> 地上的婆子一聽,立刻不嚎了,爬起來便走,邊陰惻惻的瞅一眼月影,花影,遁走。
月影扶著院墻艱難的走幾步,仰著頭顫聲道:“小姐,您是怎么爬到墻頭的,能下來說話么?”
蘭九天眉頭皺起,溫和說道:“你們身體還沒恢復(fù),怎么過來這邊了?李二,賴頭,先送她們?nèi)嚪拣^,其他事情等我出來再說。”
月影和花影頭搖的像撥浪鼓,急忙說:“大小姐,奴婢不礙的,倒是你自己在祠堂,危機重重,奴婢提醒您,千萬得小心崔二太太,她給的一切東西都不要吃不要喝?!?p> 蘭九天點頭道:“我會聽你們的,放心吧?!?p> 兩個丫頭微有錯愕,這次大小姐肯聽她們的了?
“花影,月影,這里陰氣重,先回瀲芳館,別著涼?!?p> 花影淚盈盈,蠟黃的臉上露出凄楚:“大小姐您受苦了,那碗酒釀丸湯害的您......奴婢們沒能攔住啊,這次又連累大小姐罰跪祠堂......”
“花影,莫再悲傷,此處說話不方便,待我出來...”蘭九天話頭忽而頓住,她都在這兩天兩夜了,也沒見祖母要放她出來,今日是最后一天,若祖母還不發(fā)話,那明日的連青寺就去不了,這是祖母想要的么?
月影和花影對視一眼,又四下里看看,確實沒人,才低聲說道:“奴婢們聽李二和賴頭說大小姐又入祠堂,而老太太數(shù)度昏睡,沒有松口要放大小姐,就覺得有些奇怪,李二明明說老太太已為小姐準備新衣首飾,顯然是為了參加連青寺聚會,又怎會一連幾日只是睡著,不放小姐出來呢?”
“老太太只怕是非自愿入睡?!碧m九天擰眉道。
月影和花影肅然說道,“不如請霍太醫(yī)入府,看看老太太?!?p> “嗯,李二,你去一趟霍府。賴頭,送她們回瀲芳館?!?p> “是?!?p> 月影和花影再次跪倒一拜,眼淚汪汪,回望了墻頭上的人數(shù)眼,相互攙扶,蹣跚著離開了。
蘭九天復(fù)回到祠堂,靜靜的看著祖宗牌位,嘴角泛出一絲苦笑,祖母啊祖母,你整日捧著的人竟膽大包天到對你下手了,竟還酣睡在榻,猶不知猛虎之害...
瀲芳館距離祠堂還有好一段距離,月影和花影腳上有傷,硬咬著牙一步步往前挪。好不容易攀過花園拱橋,正欲拐入垂花門,迎面走來一群人。
月影一看,止不住寒氣滿溢,牢牢抓緊花影的手。
“喲,你們回來了,也不找人稟告我一聲,也好給你們接風(fēng)洗塵啊?!甭曇艏馑釒е潭镍Q音。
月影和花影躬身施禮:“奴婢見過二太太?!?p> 崔青在四五個丫鬟婆子的簇擁下,連同崔秀枝走過來,大笑一聲,“免禮,免禮,有日子沒見這倆丫頭了,這是去哪了?正好我房里剛上了飯菜,到我屋里吃一口吧?”
不待兩姐妹拒絕,崔青即朝身后婆子使個眼色,幾個婆子上來便拖起月影和花影,強拽走。
賴頭急了,忙出口說道:“二太太,不勞您費心了,大小姐讓奴才帶她們?nèi)嚪拣^候著的。”
崔青立刻陰沉了臉,死死盯著賴頭,怒道:“退下!不知死的東西!再敢抗命,我扒了你的皮!”
賴頭不知哪來的勇氣竟攔在幾個婆子面前,不讓她們拖倆姐妹走。
“反了,反了!來人吶!”崔青大叫一聲,不多時,竄出幾名小廝。
賴頭被壓制住,動彈不得,眼睜睜瞅著月影和花影被拖走了,不由心急如焚,若她二人再有個閃失,可怎么向大小姐交代。當下拼命掙扎,終是脫離掌控,往祠堂狂奔而去。
月影和花影被拖去候府花園后坡,柳林密布之所,遮天蔽日,僻靜的很。
崔青摒開下人,邁著步子,繞著花影月影,陰陰的神情滿是殺氣,“放著天堂有路你不走,偏偏自尋死路,你們還不知道吧,府里現(xiàn)在是我作主,人人都得聽我的,你們那個大小姐關(guān)在祠堂,能不能出來,還是未知,沒有人能救你們,識相點的話,早早離開,如若不然……”
月影鼓足勇氣道:“不然你要怎樣?這里可是候府!”
“哈——”,崔青怪聲一笑:“我還不知這里是候府?告訴你們也無妨,我就是要當候府的家!怎么樣,如果你們不想走,也行,我會把你們留下來,日日放在我眼皮底下,讓你們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花影怒道:“你已經(jīng)是候府的太太,放著榮華富貴的日子不過,非得劍走偏鋒,鬼迷心竅,竟敢用藥害我小姐出丑,實在不配為人!縱使現(xiàn)在你騙得了府內(nèi)眼睛,天長日久,你的真面目一定會暴露,到那時,看看你還能不能做的了二太太!”
崔青怒火萬丈,“啪”地甩了花影一巴掌,又緊接著甩月影一掌,倆姐妹站立不住,撲身倒地。
崔青見她二人如此孱弱,得意的狂笑一聲,一腳踩到花影的身上,罵道:“本太太將來如何,你們兩個賤貨是看不到了!不過,本太太知道你們將來會怎么樣,來人,把她倆拖去春徊院!”
又低低威脅道:“再敢胡言亂語,本太太會把氣都撒到你們小姐身上,到時候看看鹿死誰手!哼!”
婆子們上來拉扯月影和花影,二人無力掙扎,只得由著她們拖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