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平陽王府世子,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那可是長安城世家公子里響當當?shù)娜宋铩?p> 喬家雖是武將世家,可一直以來都人丁單薄,幸在喬安鶴這一代,喬家共有三子,不幸的是大子與二子皆戰(zhàn)死沙場,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三子喬安鶴便小小年紀就擔上了平陽王世子之責,十四隨父上陣殺敵,一把喬家劍殺敵無數(shù),十七時更是手刃仇人,為兄報仇。
自打新皇登基后,長安城內(nèi)就流傳著這么一首打油詩:文定江丞相,武賴喬少將,國事與戰(zhàn)事,皆有人來護。
在未見到喬安鶴之時,我總以為他應是個手臂粗的能直接拎起兩個大鐵桶的大漢才對,可如今一看,卻如同一個富家公子哥般俊俏。
不知為何,想起那首打油詩,我就不由自主向江子棠看去,做丞相,是他一直以來都心心念念的事,如今也可算做到了,想必也很難吧。
洗塵宴上,我坐在嫂嫂臺階下方的第一位,我身旁是大公主,整個宴會她都一言不發(fā),偶爾會抬起眼看對面男席上的秦光戎。
這種宴會頂是最無聊,先是兄長對喬家的一番嘉獎,這之后便是宮廷歌舞的表演,管弦絲竹,彈琴拉唱。
但不管對于官員還是女眷來說,宴會最好的是交際,兄長一說諸位自便之后,不少人就開始尋人交杯換盞。
可有人偏偏就想引起注意,譬如此時的嘉貴妃,她坐于兄長的下首,卻偏是要往上擠,撒著嬌要同兄長一塊坐。
臺下的威武大將軍王猛瞇著眼瞧著這一幕,手上端著酒杯狀似無意上下打量著臺上皇帝的表情,我向嫂嫂看去,她坐于兄長身旁,始終面帶微笑,像是根本無意身旁的鬧劇,其實皇帝和皇后才最該同坐一席。
“呵,皇后的位置可不好坐。”
大公主捻起酒杯淡抿一口,眼角帶著淡淡嘲意,也不知是在說誰。
我伸出手去攔住她的酒杯,開口勸道:“朝陽,你喝的過多了,再喝可是要醉了?!?p> 大公主拂開我的手,嗤笑道:“宴會上何人不喝酒?!?p> “有人就不喝,江……”我急忙停住了口,慌張的換了句話:“酒喝多了傷身,還是莫要再喝的好?!?p> “誰不喝?”
大公主偏偏不放下酒杯,反問我道,又抬眼撇了下對面的江子棠,我有些心虛地轉(zhuǎn)過身。
江子棠不喜酒,概因他酒量著實不好,也因他喝酒后總碰不上什么好事,碰見我便是其中之一。
他第一回喝醉酒,就是因為四皇子故意拿酒灌他,不過兩杯下肚,便迷迷糊糊醉酒躺在太液池的海棠樹下,碰于八歲的我,此后糾纏他半生,害他不喜反憂。
他第二回喝醉酒,是因宴會之上父皇賞了他一杯雪釀,天子賜酒,不得不喝,又于湖邊碰見垂釣的我,此后冬日落湖,狼狽不堪。
所以啊,總而言之,他一碰見我,似乎總無好事。
“長樂啊長樂,你真的是找了個好靠山?!?p> 大公主前言不搭后語的一句話弄得我迷糊了起來,可說完之后她又不理睬我了,只是放下酒杯未再飲酒。
她說的靠山定是兄長了罷,也是,如今兄長已是皇帝,說是最大的靠山也不為過了。
我悄悄抬眼瞅著對面的江子棠,逢人來尋他飲酒,他便搖頭,無人得知,他可是我前半生最大的靠山了。
“皇上,臣妾想吃這個嘛?!?p> 嬌滴滴的聲音讓離得近的我簡直都快起雞皮疙瘩了,在嘉貴妃瞧不見的地方,我忍不住朝她翻了個白眼,如此人多,嘉貴妃居然賴于兄長懷中,真是不知禮儀。
我自以為小動作未被人發(fā)現(xiàn),可收回目光卻發(fā)現(xiàn)江子棠正嘴角擒笑地看著我,穿過翩翩起舞的宮女,水袖飛揚,直落入我心里。
我連忙假裝四處張望,這才發(fā)現(xiàn)祝煙荷竟不在席中,莫不是更衣去了,可等了好一會,還不見來人。
離宴會上樂清殿不遠的清心湖邊,一抹湖藍色的身影肩膀微微顫動,好似在拿帕掩淚,而她的前頭,站著個身姿挺拔的青年,卻是背對于她。
“喬公子,你,你當真一點也不在意……”
“祝姑娘,喬某說過了,喬某一心只有西北,其余之事,不必再談?!?p> “可……”
“祝姑娘,你還是先行回席吧,若是被他人看見,于你我都不好?!?p> 這一刻,祝煙荷的心就好似被放在了這清心湖的最底處,冰冰冷冷,想拿也拿不出。
“喬公子,煙荷愿意等,真的,煙荷愿意……”
“祝姑娘何必如此?”
一只手拽住了喬安鶴的衣邊,拽的十分緊,十指都有些泛白,祝煙荷看著那黑色衣邊上的云紋,雙眼泛紅,一字一句地說道:“因為煙荷傾心喬公子?!?p> 衣邊被人拽回,喬安鶴皺眉,冷聲道:“那祝姑娘怕是傾心錯負?!?p> 說完,他便抬腳就走,祝煙荷看著那漸行漸遠之人,眼淚終于如斷了弦的琴,淚流滿面,她等了三年,卻只得了個傾心錯負。
而彼時,站在清心湖一棵大樹后的我有些不知所措,原先我只是擔心祝煙荷便想著出來尋尋,卻不想在此地看見了這樣一幕。
我小心探出頭,祝煙荷仍舊在小聲哭泣,今日大多人都在樂清殿里,這夜色茫茫,倒是也無人來清心湖。
祝煙荷竟然傾慕喬安鶴,這是我無論如何也未曾想到的,一個長安才女,一個戰(zhàn)場少將,聽著也是十分般配,可祝煙荷歡喜的難道不是江子棠嗎,三年前她拒與四皇子成親難道是因為喬安鶴?
我的腦子已經(jīng)不允許我去想如此復雜的事情了,我只曉得一件事,江子棠歡喜祝煙荷,可祝煙荷傾慕喬安鶴,那江子棠若知曉了豈不是要傷心死?
哭泣聲越來越小,祝煙荷好似已經(jīng)慢慢平復了下來,整理了衣裙便打算回去樂清殿。
“公主,你怎的在此處?”
突如其來的嗓音嚇得我一顆心簡直快要跳了出來,我轉(zhuǎn)頭便看見一雙亮如星子的眼。
我覺得今晚我的事跡也絕對可以寫一本話本子,因為我竟然上前捂住了堂堂北朝丞相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