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開始,布置在大艙廳,已是難得的隆重,眾人分賓主落座。
宋閥方面除了宋師道,還有一男一女,男的銀發(fā)銀須,雍容英偉,大家氣度,態(tài)度卻很謙和,女的二十五六之間,妖媚動人,和男的神態(tài)親昵。
“想來這就是宋閥中的著名高手‘銀須’宋魯和他的小妾柳菁了。”
宋魯也還罷了,他身為宋閥核心人物之一,對雙龍,蘇劍沙只是微微頷首,自持身份,并未多交談,更多的是把目光投向了傅君婥。
但是柳菁可就活躍的多,她身材豐滿,舉止撩人,整個身子都貼在宋魯?shù)纳砩希浑p桃花雙眸,水汪汪的直向三名少年觀瞧。
特別是雙龍體格異于常人,樣貌英俊,一個儒雅,一個霸道,柳菁八成的注意力都被他們吸引了。
對于蘇劍沙,她只略略掃了幾眼,就移開了目光。
蘇劍沙也不去在意,反倒是桌子上的美食,讓他難以停箸,趁著大伙交談甚歡的時候,甩開腮幫子一通猛吃。
“古代也有這么好的美味?華族文明果然源遠流長,到了現(xiàn)代很多東西反而都失傳了,做出的菜淡而無味,沒有特點,千篇一律?!?p> 別人忘了蘇劍沙,宋師道可沒忘,他見到傅君婥之后驚為天人,一見傾心。這和蘇劍沙測的字不謀而合,精準的讓人嘆為觀止。
“蘇兄弟,菜品還合口味嗎?”
“還行,”蘇劍沙嘴里嚼著鵝肉,含含糊糊的說:“比我家的菜有味道?!?p> “那就好,”宋師道微笑點頭,宋閥廚師的手藝,他很有自信。
“先前不知蘇兄弟學(xué)究天人,能金口斷言,測字批命,多有得罪冒犯,還望不要介意啊。在下有個不情之請,想請?zhí)K兄弟幫幫忙?!?p> “別,”蘇劍沙急忙制止:“既然是不情之請,就不要說啦,我可幫不上忙?!?p> 宋師道一滯,沒想到蘇劍沙連聽都不聽就一口回絕,臉色有些不大好看,以他的身份,如此低聲下氣的求人已是非常難得。
兩人的話音驚動了在座的人,宋魯正在盤問傅君婥的出身師承,聞訊看了過來,目光落到蘇劍沙身上微微皺眉。
“小兄弟,聽師道賢侄說,你年紀雖小,卻能掐會算,測字之說,半日之內(nèi)就能應(yīng)驗。這才有了傅君婥姑娘一行登船,真是少年英才,不知是什么樣的高人,能調(diào)教出你這樣的高徒?!?p> 蘇劍沙面對宋魯可不敢太大意,宋師道雖然自傲,心地卻好,是雙龍難得的豪門朋友之一,宋魯可不一樣,身為天刀宋缺的得力助手,殺伐果斷,不知有多少人喪命在他的銀拐之下。
如果判定是敵人,立刻就會下手絞殺,蘇劍沙武功未成,還是稍顯尊敬的好。
蘇劍沙露出羞赧:“讓您見笑了,我那都是江湖術(shù)士之言,蒙騙的成分居多,哪里有本事能未卜先知,預(yù)測未來?”
“我是根據(jù)種種跡象,判定了這條船是屬于你們宋閥,又送上‘伊人’字跡,探測一下宋師道兄臺在不在船上,后面的就是根據(jù)宋兄的口吻,事跡,心態(tài)順著來說,沒有什么神秘的。至于‘傅’字,更是我胡亂謅的,見笑了見笑了?!?p> “嗯?!彼昔敁犴殻骸疤K小兄弟夠坦誠?!?p> 傅君婥還是首次聽聞這件事情,她被宋師道邀請上船,一半的原因固然是為了躲避宇文化及的追殺,另一半的原因,卻也是因為宋師道風(fēng)度翩翩,儀表不凡,并不惹她討厭。
“沒想到,其中還有蘇劍沙預(yù)測的功勞,早知如此,我就問一問他,隋煬帝還會不會再發(fā)兵征討我們高麗。”
“小兄弟你說的可是真的?”柳菁玉手如無骨,搭在宋魯肩膀,終于也把目光看向了蘇劍沙:“我可聽說,江湖相士各有絕技,也不是。。。嘻嘻。。。也不是信口胡謅的?!?p> “柳菁姑娘抬愛了,你直接說我們相士都是騙子就行啦,我不會在意。”蘇劍沙喝了一口參雞湯,鮮美可口。
“我就給你說一說,我們相士的一些切口,行事?!?p> “對,對對,”寇仲贊成:“快說說,我還要和你學(xué)呢?!?p> 徐子陵更是心中大動,他對縹緲神學(xué),玄學(xué)道藏,佛教佛理,興趣更大,也更希望能聽到有用之言。
宋魯本來不待見蘇劍沙,可見自己小妾喜歡,也就無可無不可,權(quán)當(dāng)逗心愛的小妾一笑吧。
宋師道卻是希望蘇劍沙真的師承古老,身負絕學(xué),能幫助他贏得美人歸。
就連傅君婥也眼中精芒閃動,把注意力也落在了蘇劍沙的身上。
一時間,整個船艙的人都停下了動作,關(guān)注到了蘇劍沙身上。
眾目睽睽之下,蘇劍沙卻不慌不忙,甚至還有閑暇擦了擦嘴,這才說道:“相士說白了,就是看人說話,順著別人的話音往下圓,話不說死,一句話能有十種解法,才能讓人心甘情愿的掏錢?!?p> “比方說,我給宋師道兄測命,無論他問什么,我都是豎一根手指。”
宋師道大喜,借機想問問他和傅君婥的姻緣。
蘇劍沙趕緊制止:“不用,你不用問,我也知道你想問什么,給你的批語就是這一根手指?!?p> “這算什么呀?”柳菁瞪大了妙目,不明所以。
“怎么解說,決定權(quán)就在我了,”蘇劍沙好整似暇:“可以是一見鐘情,可以是一生廝守,可以是一心一意。。。。。?!?p> “好,”宋師道高興的叫好:“這不就是說,我和傅姑娘會有進一步的發(fā)展。”
“當(dāng)然,”蘇劍沙話鋒一轉(zhuǎn):“當(dāng)然,也有可能僅僅是一面之緣,一生等候。”
“宋師道對傅君婥用情至深,縱觀大唐雙龍整個世界,也無人能出其右,可惜天不隨人愿,今日一別,他再也沒有見過傅君婥?!?p> 蘇劍沙一番話說的坦誠,贏得了大家的好感。
宋魯?shù)热硕际抢辖?,如果蘇劍沙故弄玄虛,云山霧繞,只會令他們不喜。
柳菁笑的花枝亂顫:“好你個小娃娃,一張小口可是說盡天下,所有的理都被你說去了,那豈不是說,所有人都會被你騙的團團轉(zhuǎn)?!?p> “非也,”蘇劍沙搖頭:“在座的我一個都騙不了,何以騙所有人。”
“噢?”宋魯被勾起了好奇:“你來說說看,怎么騙不了我們?!?p> “宋魯老爺子就不用說了,一生縱橫江湖,銀拐杖法斃敵無數(shù),尋常伎倆瞞不過你的眼睛?!?p> 宋魯點頭,臉上露出笑容,雖明知道蘇劍沙在捧他,也不愿去說破,很是受用。
柳菁適時的靠了過來,貼在他耳邊私語,咯咯嬌笑。
“宋師道兄只是為了心中所愛,偏聽偏信,是他自己在騙自己?!?p> “我的這兩個好兄弟,寇仲徐子陵就不用說了,他們自小在市井廝混,要想騙他們可是千難萬難?!?p> “至于我娘,咳咳,我可不敢騙她。”
柳菁笑的打跌:“你這小滑頭,原來最怕你娘?!?p> 一直冷胭的傅君婥神色也微微破冰,展顏一笑,看的宋師道眼睛都直了。
“那你來算算,我們這一行目的是什么?”柳菁眨著妙目,好奇的問道。
頓時,船上眾人的胃口都被吊了起來。
“這可是個高難度的問題啊,”徐子陵搖搖頭:“柳菁姑娘你問的太刁鉆了?!?p> “蘇小兄弟,剛才侃侃而談,一看就是有真本領(lǐng),肯定難不住他的?!绷嫉靡獾陌侯^,下頜尖尖。
她這是在找一個樂子,逗宋魯開心一笑,調(diào)劑氣氛。
蘇劍沙剛才一席話,任誰都看出來,他只是一個普通少年,沒有高深莫測的師傅,也沒有強大的背景,宴席上要找樂子,他也無話可說。
這就是地位差距!
傅君婥微微皺眉,如刀裁的修長雙眉向上一挑,顯然是頗不滿意柳菁的作為。
宋師道出來打圓場:“來來來,大家也別光顧著說話,嘗嘗新上來的這道菜,紅粉蒸肉,滾繡獅子頭?!?p> “不忙,”宋魯摟著柳菁的腰肢:“難得柳菁有興致,我們就聽聽蘇小兄弟怎么說。”
“咳咳,”蘇劍沙苦笑一聲,為難的說:“您這可是把我難住了,我只是一個江湖小混混,哪里會知道如您,如宋閥這樣的高門大閥行為。”
柳菁看他樣子局促,忍不住咯咯嬌笑,宋魯也是哈哈大笑,他們身份高貴,地位尊崇,自然不會在意一個無名少年的感受。
“不過,”蘇劍沙指了指剛剛上來的紅粉蒸肉:“這道菜有點寡淡了,不如再拿點鹽過來,加點味道。”
“好好好,”宋魯停下笑聲,伸手招呼下屬:“難得你哄得柳菁這么開心,加點鹽自然是可以的。。。嗯?”
陡然間,宋魯停了下來,像是剛剛明白過來,臉色一變,雙目如電,霍然起身:“你說什么?鹽?”
宋魯一行的目的,就是為了保護船上運送的私鹽,為了隱蔽行蹤,他們不登岸不下船,避開大港口,自認為一路上做的極為隱秘,沒想到被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少年一語道破。
“對啊,”蘇劍沙似笑非笑:“就是鹽啊。”
“你是什么人?誰派你來的?!彼昔斉龋毎l(fā)皆張,一拍桌子,罡氣迸射,堅硬的紅木桌子被拍碎了半邊。
鏘
白影一閃,傅君婥長劍出鞘,臉含冰霜,護在蘇劍沙身前,只要宋魯再進一步,就刀劍相向。
“魯叔,”宋師道慌了手腳,急忙上前:“蘇小兄弟口無遮攔,你別在意。”
“口無遮攔?我看他是意有所指,指桑罵槐,你是不是被傅姑娘蒙蔽了神智,連這點都看不出來?!彼昔斅暽銋?。
蘇劍沙尷尬的起身:“宋魯大叔,你反應(yīng)太大了吧,我是要給菜里加鹽,不是說你的船上。。。有。。。嘿嘿。。?!?p> “放肆,”宋魯大怒,手臂一動,就要向蘇劍沙抓來。
突然
船外岸邊蹄聲如雷,緊接著,傳來高手的尖嘯,聲音如金石,穿云裂霧。
眾人齊齊色變。
宇文化及雄渾的聲音由右方江岸傳來:“不知是宋閥那位高人在船隊主持,請靠岸停船,讓宇文化及上船問好?!?p> 傅君婥和寇仲徐子陵面面相覷,不敢相信宇文化及這么快就追了上來。
只有蘇劍沙淡然處之,并不吃驚:“該來的,總是會來?!?p> 宋魯狠狠盯了蘇劍沙一眼,臉色變換數(shù)次,終于認清輕重緩急,撤開一步,避免因蘇劍沙這個小鬼和傅君婥起沖突。
他長笑一聲,朗聲說道:“宇文大人別來無恙,宋魯有禮了?!?p> 宇文化及說道:“本官今趟是奉有圣命,到來追捕三名欽犯,據(jù)聞四公子曾在丹陽酒樓為該批欽犯結(jié)賬,后來更邀之乘船,不知是否真有其事呢?”
砰
宋魯尚未答話,傅君婥就嬌喝一聲,一手抓著蘇劍沙,另一只手抓著雙龍,破窗而出,如大鳥騰空,橫掠過四丈寬的河面落到河左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