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一番其中的困難,不僅是兩國間邊境的刀劍相向,北野郡更是此行的第一大關(guān)。持續(xù)的旱情從而導(dǎo)致北野郡宛如荒漠戈壁,不要說水源,就連口糧都成了一個棘手的問題,更何況還有拉車的牲畜,必須要精打細算。
而北野郡最可怕的還要數(shù)流民,這是一群被饑餓所吞噬的人,為了生存的他們,已經(jīng)徹底淪落為一頭野獸,就連老弱婦孺的同胞都不放過,更何況是往來的行人。這要是在路上遇上,后果不堪設(shè)想,一想到這兒,就不禁有些讓人膽寒,毛骨聳立。
既然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帶著秦書倫去樂國,那么無論一路上有多危險,有多困難,這一遭是肯定要去的。但也正因如此,李大夫并不想帶著其余的三個孩子一起冒險,更不想慧兒也跟著遭受這一路的坎坷,他想自己一個人帶著秦書倫去樂國。
“我覺得還是我一個人帶著倫兒去吧,人多了反而是拖累?!?p> 李大夫這話一說出來,便遭到了慧兒的強烈反對,“不行,我也要跟著,你不能借此把我甩了?!?p> 李大夫看慧兒撒潑的勁頭又來了,有些話他又不方便當著孩子們的面說,便向張先生微微點頭致歉,拉著慧兒進了里屋。
“慧兒,你要留下?!崩畲蠓蚩粗蹆旱难劬Γp輕攬住她的身子,安慰道。
“不行,我們從昭陽出來時就說好了,你到哪兒我就到哪兒,我們今生今世都寸步不離。你休想就這樣甩下我,自己一個人去?!?p> “可是這一路上危險重重,甚至弄不好就會丟了性命。”
慧兒用食指輕輕地摁住了李大夫的嘴,“不許你再說這種話。正因為這一路危險重重,我才更要跟著去。我們大婚時說過,無論今后的路會有多困難都要一起攜手共進,你不準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p> “可是那三個孩子?!?p> “那三個孩子就先麻煩張先生幫忙照看,我們把倫兒一送到他家人的手里,就立刻往回趕。這一路上如果我們成功那就一起去樂國,如果死那我就和你一起埋骨他鄉(xiāng),今生我呂慧遇到你就已經(jīng)知足了,那怕這上蒼真的要我們命的話,我就陪你黃泉路上走一遭。”
面對慧兒的柔情,李大夫不禁想起來第一次見面時的樣子,當時還是跟著哥嫂一同到百桂園游玩,慧兒就端坐在花海中央的小軒亭中,一襲淡黃色的羅裙,搭配著朱紅色的流蘇,如瀑般的長發(fā)隨風微微蕩漾,還有那遺失到自己手中的木笄。當時的自己怎么也不會想到,這般美若天仙似的姑娘,最后能嫁給自己,怕也只有戲臺上才會有這般巧合的故事。
再看眼前這人兒,水嫩白皙的兩頰還有些嬰兒的圓潤,兩片淡淡的柳葉眉下是微卷的長睫毛,再襯上那雙柔情似水的大眼睛,猶如墜入一汪寧靜的深潭,順著宛若瓊脂的鼻梁滑下,是吐氣如蘭的朱唇。
李大夫一把把慧兒攬入懷中,輕輕地吻在那片柔軟的濕熱上,伴著慧兒的驚呼和嬌羞,化作一腔情意。不需要再說那肉麻的情話,更不需立下多么癡情的誓言,只需這一個吻,便能明白彼此,此生唯卿不負。
“討厭,這說正事呢,何況張先生和孩子還在外面?!彪m然慧兒嘴上埋怨著,但卻把李大夫抱得緊緊的,生怕他跑了似的,羞澀的趴在李大夫的胸口上,不敢抬起頭來,兩抹紅暈似醉酒般迅速的在臉頰上濃郁。
慧兒是跟在李大夫身后出來的,臉上的紅暈還未退去,低著頭有些羞意,李大夫一駐身,甚至差點撞上,不禁感到疑惑,此時的屋外只剩下四個嘰嘰喳喳的孩子,張先生不知到哪里去了。
“先生哪里去了?”李大夫問道陳康,這里面他年紀最大,一般有事都會問他。
孩子們一聽李大夫出來了,霎時間安靜下來,“先生說他要回去拿個東西,馬上就回來?!?p> 李大夫坐下,看著四個孩子,突然心中有太多不舍,“我們商量決定,這次前往樂國,只帶著倫兒去,你們?nèi)齻€就托付給張先生幫忙照看。你們得聽張先生的話,不要給張先生惹麻煩,氣著張先生,聽到了沒有?”
“啊?!焙⒆觽凖R聲哀怨道,特別是陳康,這要是往后跟著張先生天天在一起,自己還不得無聊死。
“啊什么啊,特別是你,陳康,張先生都一把年紀了,你要是給先生氣出個好歹,看我回來不收拾你的?!?p> 如果說李大夫的話陳康敢不聽的話,這慧兒說了,他就得好生思量,這逃學的一年多來,可是被折騰怕了,要不是經(jīng)常往家里帶些魚,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
“為啥就單說我啊?!?p> 陳康本還想狡辯,但被慧兒瞪了一眼,也不敢說什么,只能咽著唾沫,縮著脖子。
“去吧,你們都去收拾收拾,明早我們就出發(fā)?!?p> 慧兒也到屋里收拾明天的行囊,只有李大夫一人還坐在那兒等著張先生,雖然有些先斬后奏,但終歸還得經(jīng)過張先生同意,不然這三個孩子還得另作打算。
“哎喲,這人老嘍,身子骨不比以往了,這緊趕慢趕的還是耽誤了不少時間?!睆埾壬皇种糁眨皇址鲋?,喘著粗氣,進到屋里來。
“先生,這是回去拿什么東西?”李大夫趕忙起身扶著張先生坐下。
“喏,就是為了回去拿這個?!?p> 李大夫從張先生手中接過一個紅錦盒子,盒子表面的錦料上繡著精美的紋路,一看就知道,這盒子里的東西是個貴重的物件。盒子里是一塊玉佩,觀其料子應(yīng)是羊脂白玉,單是這塊玉便已是價值連城,更何況上面還鏤雕了個大大的“樂”字,將國號雕刻在玉上,怕也只有皇室貴胄才敢如此,“樂”字下面還輕刻著“長公主”三個小字。
此時李大夫的心里如驚濤駭浪般久久難以平復(fù),這玉佩來頭甚大,李大夫他又哪敢要啊,連忙遞給張先生。
“先生,這玉佩太貴重了,您還是留著吧,我再想想別法?!?p> 李大夫又怎么不明白張先生的意思,兩國雖然用的言語和文字一致,但口音差別還是極大,到了樂國肯定會被認出來,到時再被當做奸細抓起來,可不好辦。所以才給個物件,拜托一下故人,也好行個方便,但萬萬沒想到這故人來頭竟如此之大,著實嚇了一跳。
“這是早年的物件,一直放在哪兒,怪可惜的,既然這次你們要去樂國,那就帶著吧,到了樂國有什么難處也好有個應(yīng)對,順便替我把它還給她。”
既然這是先生拜托的事,李大夫也只好收了起來。
“哦,對了,這還有一枚金羽,你到千板坡時,去賈城的西市找一家名叫金滿缽的當鋪,把這金羽給他,讓他們帶你們到樂國即可。至于怎么回來,到時自有人給你們安排?!?p> 李大夫把這枚金羽收好,找了張紙把名字記了下來,生怕到時忘了。
“此去路過北野郡,只需沿著官道走,朝廷的賑災(zāi)還是頗有成效,流民倒也不用太過擔心?!?p> “先生,我還有一事需要勞煩先生。”
“是那三小子吧,放心行了,我替你們照看。”
聽到張先生應(yīng)了此事,李大夫喜上眉梢,跪地給張先生行了大禮,張先生也沒有向以往般阻止。
“先生稍坐片刻,慧兒說等先生來,她有東西需要交給先生?!?p> 李大夫去里院叫慧兒去了,他絲毫沒注意到張先生此時的哀愁,不知為何,這憂愁似濃云般擠在眉頭。
不一會兒慧兒便同李大夫一道出來了,唱喏道,“先生,這是您這些年給孩子們的錢,我都給您存下來了,還有我們攢的一點積蓄,您放心,路上的盤纏帶夠了,您就把這些收下吧?!?p> 張先生有些驚訝,他沒想到慧兒都給攢起來了,但也并沒有拒絕,他不想讓李大夫夫婦一路上擔心,于是便收了下來。
“時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張先生用手扶著膝蓋,有些吃力的站起身來,拿過倚靠在桌子上的拐杖拄著往外走去。
“等你們見到那玉佩的主人時,記得告訴她,她等的人再也等不到了,他有了三個兒子,過的很好。”
張先生的聲音漸漸遠去,只有嗒嗒的拐杖聲傳來,誰也沒能聽到張先生的喃喃自語,“勸旁人時容易,到自己時卻怎么也想不開?!?p> 看著張先生離去的身影,慧兒對著身后的李大夫說到,“這張先生年輕時定然是風流快活,連樂國的長公主都對他傾心如此,只是不知道他為何會寄身于這小小的晗城這么多年?!?p> 李大夫從身后摟住了慧兒的腰肢,耳鬢廝磨道,“那你是怎么寄身于此的?”
這大庭廣眾下,慧兒那受得了這個,嬌羞的趕緊掙開李大夫的懷抱,嗔怪道,“你個登徒子,好不知羞恥?!?p> 見李大夫還要上前,嚇的花容失色的跑走了,引的李大夫在身后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