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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遇樂慢

永遇樂慢

Mr藝展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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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9-07-29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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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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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亮

永遇樂慢 Mr藝展 5096 2019-07-28 21:50:54

  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臺,風(fēng)流總被雨打風(fēng)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dāng)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yáng)州路??煽盎厥祝鹭傡粝?,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

  大安建業(yè)四年春,一陣春風(fēng)吹走了寒冬料峭。年才過,窮苦百姓便得四處謀生??可匠陨?,靠水吃水的傳統(tǒng),對于年近花甲的張老漢來說也不能例外。盡管他年事高了,身子骨也大不如從前硬朗了,但今年他卻更得格外努力,祈禱著開春上山能多打幾個狍子,多采幾株貴藥。多賣點(diǎn)好多換些錢財,去劉府贖那被禽獸不如的兒子賣進(jìn)劉府當(dāng)丫鬟的孫女。

  今天天不亮,老漢他就得上山了。因為今天是山神節(jié),村里的獵戶們都得一早到山下的山神廟里,去祭拜山神,祈禱山神能在新的一年里多些恩賜,多些庇佑。祭拜的隊伍得有十來人,都是附近有名的獵戶,當(dāng)然還夾雜著三兩個青頭楞腦的后生。十幾人的隊伍各自點(diǎn)著火把,排成一條通紅的長龍,沿著修的很是簡陋的山路,緩步往上走著。

  獵戶們都得小心翼翼著,因為這從山里采下來的石頭,在冬季的夜里是很容易起霜的。而這石頭面上一旦起了霜,便很是濕滑,一個不小心就會鬧個笑話,滾到一旁的雜草堆里去。況且天還沒亮,雖然山林里的主人歷經(jīng)了一夜的捕食,大多數(shù)都會回窩消化,但保不齊有個別沒吃飽的主,正精力旺盛的在道旁看著,隨時伺機(jī)而動。

  所幸一路倒也平安無事,雖讓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年輕人大失所望,但大家還是松了一口氣。山神廟不大,也就半個亭子般大小,修的很是簡陋,廟內(nèi)頂多能容的下一個人祭拜,所以獵戶們每次祭拜都需要在廟外的空地上。

  祭拜前,獵戶們需要對山神廟修繕一番,還要由德高望重的老獵人伺候山神爺,給山神爺拭掉身上的灰塵,其余的人則要把山神廟周圍的雜草給清理掉。

  “二爺,二爺,不好了,在廟后面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

  幾個獵戶一圍,見這凍死的是個男娃子,身上凍的醬紫,嘴唇慘白的毫無血色,眉毛和頭發(fā)上結(jié)著白霜,就連那睫毛上都掛了三兩個水晶珠子,一看便毫無生機(jī)了。

  “柱子他爹,你快過來看看。”柱子就是張老漢那不孝順的兒子,老伴走的早,家里也就這么一個兒子,可偏偏還染上了賭。

  “二哥咋了,哎呀,這可憐的娃子喲?!睆埨蠞h是這獵人堆里為數(shù)不多的學(xué)過醫(yī)的獵戶,一般大病小病的都愿找張老漢幫看看。

  “看看斷氣沒?今天可不好死人?!倍敱持郑熘L脖子在旁瞧著。人都凍成這個樣子了,氣息都弱的很,更何況這還是荒郊野外的,如果不是老手,很難分清是吹過的風(fēng)還是呼吸。

  “人沒死,快,快拿些熱酒來?!睅讉€大男人七手八腳的瞎忙活著,灌了些熱黃酒,約摸個一刻來鐘,人總算是有了點(diǎn)意識,但依舊算不得清醒。

  這娃子眼看著救過來了,可獵戶們倒開始發(fā)愁了,這娃子胸口受的是刀劍傷,身上穿的料子也不像是尋常人家,這要是有個什么仇怨的,扯上了村子,那可就不好了。多數(shù)人都表示不同意把這娃子帶回村子,應(yīng)該任由他凍死在這野外喂狼。畢竟這年頭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像隔壁的黃興埠村,因為救了一個失足婦女,反被山上下來的山匪屠了整個村子。

  “哪有救人不救活的道理,要不這樣,讓這娃子住我家去,等他清醒了,問明白了,再趕他走也不遲?!睆埨蠞h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眾人也不是不通情達(dá)理的人,又怎么忍心讓這娃子凍死在野外呢。

  眾人祭拜完山神爺,趁著天色剛明,背著這娃子一溜煙的便下了山。

  到了張老漢家,約好了對此事都守口如瓶后,大伙便散了,只留下了幾個說得上話的坐在屋子里抽著旱煙。張老漢看這娃子也就五六歲的樣子,生的白凈,應(yīng)是富貴人家的子弟。老漢用熱水給娃子擦拭了一下身子,擦拭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娃子頭上還起了個大包,但所幸沒什么大事,然后又給胸口上的傷口上了點(diǎn)藥,包扎起來,給裹進(jìn)大厚被里。處理完這一切,張老漢也坐在圈里,抽上了旱煙。

  二爺起身拿起那娃子的衣裳,翻找了一下,也沒找到什么有用的東西,遞給張老漢,“還是燒了吧,別留著成了禍害人的東西。”

  幾個人圍坐在一起,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但終歸想不出個萬全的辦法,一切還是得等娃子醒了再說。

  太陽竄的老高,到了頭頂直照人腦門的時候,那娃子總算是醒了??赡苁丘I壞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幾口就被吞了下去,要不是張老漢怕娃子撐壞了肚子,還不知道這小家伙能吃多少呢。一碗熱湯面下去,娃子的小臉上也顯得紅潤的多了。按理說出了這么一茬變故,孩子都會又哭又鬧的,可這娃子不哭也不鬧,就那么安靜的裹著被坐在那兒。

  張老漢問道娃子,“你叫什么,從哪里來,怎么會跑到那山溝溝里的?!?p>  娃子頭一歪,想了想搖頭晃腦的說著不知道。這下張老漢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只好又去找來了二爺,讓他幫著出出主意。二爺看著這娃子,“頭上起了這么大個包,是不是被磕壞了腦子了?”

  倆人面面相覷的瞅著娃子,心里估計也就這么個事了,不然好好的一個娃子怎么偏偏就忘了自己的名字和父母呢?張老漢吁了一口旱煙,把煙斗子掉了個個,往地上磕了磕,把已經(jīng)燒盡的煙灰磕了出來,又從身后的口袋里填了些新的。這火剛點(diǎn)上,還沒來得及舒心的抽一口,門外便來人了。

  “爹,你兒子來看你了?!?p>  “不好,那小畜生回來了,趕緊把這娃子藏起來。”張老漢邊說著,邊從身后拿了一根燒火的棍子。

  “你這小畜生還敢回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p>  剛邁進(jìn)門的柱子,聽到張老漢的聲音,有些害怕的往后縮了縮身子,但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才讓他稍稍的安了心。這要是擱平日里,柱子是打死都不敢回家的,他把丫頭賣到了劉府這事,指不定他爹能干出啥來,他爹他最清楚了。但今天可不一樣,他身后還跟著兩個人牙子,也就是人們所說的人販子。

  張老漢的棍子還沒來的及打下來,便被一只大手接住了,這人膀大腰圓的,一看就不是個善茬,那滿是橫肉的臉上卻掛著憨憨的笑容。“張老漢,聽說你們在山里撿到個娃子,我們過來看看是不是我們丟的。”

  還沒等張老漢出言反駁,便被那膀大腰圓的家伙給推到一邊去了,只見他們徑直的走進(jìn)屋子里。屋子里很是簡陋,一進(jìn)屋子便看到張家二爺躺在床上,蓋著被,正抽著旱煙。

  “喲,二爺您怎么在我家啊?!敝訌倪@壯漢身后伸出頭來,一臉詫異的看著床上正抽旱煙的張家二爺。

  “你這小崽子還敢回來?”

  另一個人牙子在壯漢耳邊嘀咕著,只見壯漢徑直走向躺在床上的二爺,一把便掀開了被,露出里面藏著的娃子來。娃子見這人長得兇神惡煞的,便躲到了二爺?shù)纳砗筮???匆娏送拮?,人牙子臉上露出了笑容?p>  “張老二,趕緊給我把娃子交出來?!蹦窍魇莸臐M臉猥瑣的人牙子指著張家二爺便喊道。

  “我看你們誰敢動這娃子一下?!睆埨蠞h本就是個獵戶,家里總備著吃飯的家伙,一把磨得锃亮的柴刀握在手里,他也有了底氣。盡管天是個中午頭的,但柴刀刀刃上的寒光還是映的人頭皮發(fā)麻。

  這人牙子總歸是個欺軟怕硬的主,一時竟不敢再上前一步。村里的人聽見了張老漢家的動靜,手拿著家伙,一窩蜂似的涌了進(jìn)來。這下子別說是人牙子,就連帶著人牙子來的柱子都害怕的打起哆嗦。

  看著一下子多出來的人,那個瘦的人牙子呲著牙賠笑道,“萬事好商量,好商量。老漢啊,你看要不這樣,這人你撿到了,那么我買你的,你看怎么樣?”

  張老漢又不是傻子,這娃子撿到時穿的料子就不是這些登徒子所能接觸到的,更別提是他們丟的?!斑?,你這后生好不要臉,凈干些傷天害理的勾當(dāng),趕緊給我滾?!?p>  “話不能說絕了,萬事好商量嘛。聽說你家丫頭被賣到劉府做了丫鬟,你看這樣,我出錢買這個娃子,你好用銀子去劉府里贖回自家的丫頭。你看,多劃算的買賣啊。”

  他這話一說,頓時讓老漢沉默了,是啊,自家的丫頭還在外受著苦,受著罪呢。二爺伸手往回拉了拉張老漢,對著已經(jīng)被趕到院子里的人牙子高聲喊道,“我們先商量商量?!?p>  村里的村長在這兒,張家的老太爺子也在這兒,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

  “那妮子好歹是咱張家的骨肉,怎能在外受苦呢。況且這小子非親非故的,何必為了他大動干戈,去得罪這些人牙子呢。”

  “是啊,是啊。這些人牙子可得罪不起,聽說他們和城里的大人物有些關(guān)系,這其中的道道誰也整不明白?!?p>  張老太爺都發(fā)話了,這事基本上就是板上釘釘了。張老漢在邊上聽著,這四人里他輩分最小,沒什么發(fā)言權(quán),可是聽著這些歪理,他就是氣不過,“三叔,那咱也不能做這傷天理的事啊,怎么能因為自家的娃娃去害他家的娃娃啊,都是人生父母養(yǎng)的,誰不心疼啊?!?p>  “你休要說這些胡話。怎么,三叔說的話你都不聽了?”張老太爺手里的煙斗在地上一敲,張老漢也不敢再說什么,畢竟老人在族里是德高望重的長輩,又是一族之長,這點(diǎn)威嚴(yán)還是有的。

  “既然這事定了,那么老二,你去跟人牙子說,只要他們把妮子帶回來,我們便把這娃子給他們。”

  等到人牙子興高采烈的走了,村里的人也都散了,老漢看著縮在角落里的娃子,便淚眼婆娑,想伸出滿是老繭的手去摸摸那娃子的頭,反而把娃子嚇得直往后縮。五六歲的孩子總歸是懂點(diǎn)事了,對于剛剛發(fā)生的一切,也多多少少的明白些道理。張老漢也只能嘆口氣,坐在門檻上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

  太陽開始往西山落去,家家戶戶也都冒起了炊煙,滿天的火燒云火紅的甚是好看。一片金光下來,把那嗷嗷叫的大黃狗都照的直打哈欠。張老漢依舊坐在門檻上抽著旱煙,聽著屋里的娃子哭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哭累了睡著了。張老漢磕了磕手里的煙斗,準(zhǔn)備起身回屋做飯,這時聽到村子里的狗都叫喚起來,然后被人群簇?fù)碇娜搜雷觼砹?,依舊是今晌午的那倆。

  “張老漢,你家娃娃我給你帶過來了?!蹦侨搜雷邮忠蝗?,一個半大的小妮子便跑了過來。

  “爺爺?!?p>  張老漢蹲在地上,一把抱住了跑過來的丫頭,丫頭撲進(jìn)了張老漢的懷里,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張老漢不住地拍著丫頭的背哄著。人牙子進(jìn)屋把屋里的娃子拎了出來,那娃子在被帶走前,一直不住的瞅著張老漢,那眼里的哀求,讓張老漢很是心疼,根本不敢多看那怕一眼。那不知道干涸了多少年的眼眶里,滾下兩滴渾濁的淚,滾燙的流進(jìn)了滿臉褶皺的溝壑里。

  話說那人牙子把娃子帶回去后,便開始打起了盤算。

  “劉府真是黑,就那么個小妮子竟然要我兩個銀板板,那買妮子的錢,必須算在這娃子頭上?!?p>  “得了吧,現(xiàn)在這行情,男娃子的價錢比女娃子可高了不少,賣個沒有子嗣的人家怎么著也得七八個銀板。到時候還不是全賺回來了?!?p>  “說的倒也是,可是我就是氣不過,老子什么時候受過這個委屈。錢串子,你干嘛不去找你舅舅,不然今天張家那幫雜碎還敢這么硬氣?”

  “噓,徐三,你可得注意點(diǎn),這事暗地里還行,可絕對不能擺在明面上,不然不僅我們要倒霉,就連我舅舅也得連坐,這可是要?dú)㈩^的?!?p>  第二天一早,天才剛剛亮,錢串子便佝僂著腰,偷偷摸摸的跑到了裁縫鋪?zhàn)?,“你們李掌柜在嗎?我找他有點(diǎn)事?!?p>  “掌柜的,有人找。”

  “來了,來了?!崩钫乒駨睦镌合崎_門簾一看,是錢串子,不由得有些緊張,隨即又換上了一副鮮花怒放的笑臉,諂媚道,“喲,錢爺,您來啦,快里屋請,里屋請。小杜快把我那極品的毛尖給錢爺品品?!?p>  倆人在里屋坐下了,茶也沏上了,李掌柜卻跟錢串子打起了馬虎眼。什么最近生意不好干啊,布料也賣不出去啊,賬房伙計偷奸?;?,就是不提孩子的事,急的錢串子直冒汗。

  “那個,李掌柜,咱前些日子不是說好的嘛,子嗣這個事可是大事,緩不得?!?p>  聽錢串子提起了,李掌柜便知道躲不過去了,走到門口左右瞅了瞅,把門關(guān)嚴(yán)實(shí)了,對著錢串子說道,“這事得先緩緩。聽說宮里下來人啦,都已經(jīng)到了郡府了,不出幾日應(yīng)該就會到縣府?!?p>  錢串子本就是個精明人,一聽這消息,立馬腦子便活泛起來了,“哦,宮里下來人,到這窮鄉(xiāng)僻壤的晗城干嘛?”

  “還能干嘛,肯定是有事唄。”,李掌柜故作神秘的趴在錢串子的耳邊說道,“聽說是追查一個半大的黃毛小子。”

  不知是因為靠的太近,說話呼出的氣吹得錢串子耳朵發(fā)癢,還是聽到的消息太過震驚,讓錢串子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就連說話的聲音都不自覺的高了不少,“追查半大的黃毛小子干啥?”

  李掌柜趕緊捂住錢串子的嘴,“這么大聲,你不要命了?!?p>  嚇得錢串子直縮腦袋,趕緊拿起桌子上的茶喝了口,壓了壓驚,才悄沒聲的問,“抓這娃子干嘛?”

  “這我也是聽來送布料的伙計說的,說是宮里那位的意思,你就別在這兒瞎揣摩了?!?p>  錢串子恍恍惚惚的從裁縫鋪里出來,他之前就覺得那娃子的身世不簡單,但怎么也沒想到會和宮里的那位扯上關(guān)系,看來得趕緊回去把這燙手的山藥給甩掉。不,得先去舅舅那里探探口風(fēng),別被那姓李的給忽悠了。

  錢串子走后,裁縫鋪里的小伙計便小聲的問道掌柜的,干嘛對姓錢的那么客氣。

  “我對他客氣?”李掌柜太過激動的連聲音都變得尖了,“咳咳,我那是對林縣令客氣。啐,他個小痞子算的個什么東西。哦,對了,你給沏的什么茶?”

  小伙計答道,“柜子第三個抽屜里的下等茶?!?p>  “恩,不錯,有點(diǎn)眼力勁了,好好干,虧待不了你的?!崩钫乒耧@然對此很是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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