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翎樂反射弧驟然縮短,暗自捏了個瞬移咒,溜之大吉。
自己是個什么貨,自己清楚就算了,沒必要讓鴻蒙老祖知道。
再說,原來欺負他那么順手,要是跟他回家,小鞋滿天飛說不定,白眼還指不定一車皮批發(fā)給她呢。
她轉(zhuǎn)頭的功夫,手腕被千鈞之力禁錮,步仇揚著下巴,視線就那么赤裸裸,明晃晃,落在膽小的她的身上。
瞬移咒白光閃過,由于翎樂顫抖雙睫,心虛又膽怯,位置只是從大樹的一邊變到另一邊。
老人們常說,腦子里最先想起的記憶,便是心底最深刻最在意的。
這片墓地,這顆大樹,便是翎樂最向往的地方。
“師姐,生命之于你,痛苦太多了?!?p> 嘆息了仿佛一個世紀,翎樂望著自己的腳尖,說:“我活該的?!?p> 一切起源都是她,結(jié)束卻遙遙無期。
“是非黑白最終無法一刀切過去?!?p> 步仇本來不善言辭,寬慰的話語,憐憫的眼神,被翎樂微微弓起的背全都拒絕了。
“我喜歡你?!?p> 本能放于弓起的背,微微怔了下,話語從鉆進耳朵后,化作一股暖流,從心臟流遍全身。瞬間又暗自咬著嘴唇,身子弓起得更深了。
她,不配。
“我……不會接受任何人的情誼。”
“包括徐熙的嗎?”
這是一扇在竹林萬丈里,隱藏了十幾年之久的窗戶紙,翎樂與徐熙相處兩年來的談笑風生間,從未有絲毫感覺。此刻被步仇強行扯了出來,放在翎樂面前捅破。
翎樂不驚不喜,頭偏著,望著不遠處一塊墓碑,光線暗得看不清上面的名字和照片,但大抵是一個蒼老的面容,和后綴著子孫多人的名字。
而翎樂只想得到一塊埋骨之地,一方泥土上,不用修葺,不立墓碑,任由雜草叢生,野花搖曳,才是最終藏身之所。
她,罪孽深重,不想連累任何人。
“我做過的事情你都知道,我無法原諒我自己,更不想從罪孽里走出來,那樣對死者來說,太不公道了?!?p> 步仇松了手,發(fā)動了那方形的陣法,乳白色的光芒流轉(zhuǎn),慢慢的,越來越亮,隨之旋轉(zhuǎn)起來,竟形成了一個圓形的門。
這樣自責的翎樂,他自然心疼。
但試問,有哪一個殺人魔會一直掛念著殺了的人,一直背著罪責,在愧疚里沐浴著孤獨。
無疑,翎樂是善良的,只是,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左右的。
酸澀像被淬煉了無數(shù)遍的中藥,從胃部沁透全身。
長發(fā)被微風拂過,飄了起來。
他伸出手,包裹住翎樂的手,溫熱那份長久以來的孤獨。
“我愿意等,等你放下,等你走出來?!?p> 鼻子好酸,翎樂想要躲開,躲到?jīng)]人的地方大哭一場,然后再那里躲上千百年,也許自己就真的能放下了。
可是,包裹雙手那雙粗糲的,一點也不柔軟,甚至有些老繭的大手,像是囚禁了她一樣,無法掙開,也不想掙開。
像是被魔鬼魘住了一樣,跟著他,聽他的話,乃至深情的對望,被他深深吸引。
步入陣法之門,四周變成了星星的海洋,大多是圓形藍色的,也有橢圓形一半藍色一半黑色,自然也有些奇葩的,這不,翎樂看到一個表面斑駁怪石林立,像一個刺兒頭,想必上面沒有什么生物的吧。
步仇輕輕挽起翎樂纖細的腰肢,道了句要加速,他的眉毛橫在發(fā)亮的眼睛上,俯視之下一撇一笑間盡是溫柔。
星光便化作長長的線,線越來越多,照亮了來時的路,也指明了方向。
時光靜怡,翎樂燙紅的臉悄悄放在月白衣衫上,輕輕的,生怕打擾趕路的主人。
只有此刻,唯獨此刻,沒有人,沒有時間,沒有所有的她,才小小貪心一點,只有一點點。汲取步仇身上的如薄霧謎云的溫柔,打開心房珍重放進去,一定可以溫暖無數(shù)電閃雷鳴的夜晚吧。
前面黝黑一片,光像是全都逃離了一樣,什么也看不到,步仇說到了。
直到落地之前,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所謂鴆池,居然真的就是一汪湖水,湖面很大,卻沒有堤壩岸邊之類的東西。
那發(fā)著光的湖水就那么漂浮在空中,一顆顆的石頭圍著湖水,像被它曼妙的身姿吸引一樣,在其周圍慢慢轉(zhuǎn)動。
步仇摟著翎樂,落在離湖水很近的一顆石頭上,他伸手從懷里掏出那塊白石頭,像丟用過的紙巾一樣丟近湖水里,低頭不留痕跡的在翎樂額頭輕啜一下。
“我要失陪一下,在這里等我?!?p> 說完他自己也跳了進去,湖水濺起一點水花,又立馬落了回去。
發(fā)光的湖水的確靈力充沛,雖然看不到步仇的身影,卻能實實在在感覺到他的心跳,比平時更要猛烈些。
翎樂坐在石頭上等了一會兒,覺得無聊,一顆石頭一顆石頭的觀察,圍著湖水看。
沒有岸,沒有容器,湖水就這么在空中飄浮著,不時變幻形狀,時圓時扁,顏色一會兒白色,一會兒紅色,一會兒又變成黑漆漆的,不過周圍散發(fā)著光暈,還是能找到它的。
坐在石頭上,仰著頭盯著水面看了半天,沒看到里面有魚蝦之類的,怎么能生出人呢?
比女兒國的子母河還高級!
由于好奇,翎樂舔了舔手指,打算戳一下變成黃色的湖水。
但,心里終究猶豫。
湖水立馬變成了橙汁黃,隔著半米好像都能聞到一股濃重香精和食用色素混合的味道。
一口疑竇初生的熱氣嘭在了橙汁湖水上,登時變成了蜜桃汁兒。
翎樂收回了那是欠欠的手指,張嘴咬著大拇指,唇角不自然嫌棄的上挑,褐色的眸子被湖水映上了血紅色,她便不自覺的往后退了退。
神識探出去,面前卻一片空白,不止身后的空間一片漆黑,湖水里一片空白,除了步仇的心跳,什么也沒有。
未知的東西好可怕
遠離
源自動物趨利避害的本能,翎樂決定遠離這只隨時會變色的巨大果汁兒。
起身腳下忽然一晃,身子歪斜,重心旁落,眼看要倒下,腦袋正好載進湖水里。
翎樂一手召喚琉璃,一手捏了一個瞬移咒,身影立馬消失在原地,出現(xiàn)在離湖水最遠,也是最大的一塊石頭上。
琉璃橫在身前,捏著風咒護身,做防御狀,好像下一刻會有什么怪物從湖水里沖出來,給她吃了一樣。
精神高度警戒好像過了幾十年一樣,翎樂才稍稍喘口氣。
宇宙深處的一汪湖水,就算靈氣再怎么濃郁,難道還能熱情好客得將自己給淹死嘍?
淹死……不太可能的……吧。
畢竟步仇進去有段時間了,而且他那個被認作兄弟的石頭也在里面,不會進去了就出不來的……吧。
在說了,不是說從這里面出生的嗎,不會有危險……吧……
翎樂從更遠的方位,更高的角度,對這汪老是變換顏色的果汁兒監(jiān)視了一陣,覺得對方不會很熱情,也不會突然襲擊自己,便收了琉璃,躺在石頭上發(fā)呆。
她在想,自己剛剛明確拒絕了步仇,也說了暫時不會尋死,等他和他的兄弟恢復(fù)了,就是分別的時候。
雖然,這么做的確讓人太過寒心,只是……她這樣的人……
發(fā)呆出神了一會兒,那果汁兒湖水像一團被小人操縱的武器,正轉(zhuǎn)到翎樂的頭頂上,石頭門配合著果汁,將她送進小人果汁的面前。
還沒完了!
翎樂向后退了退,雙腳用力跳,著力去比較遠的地方,那石頭像是張了眼睛和腦袋,勾結(jié)了果汁要和他作對,在剛要落地瞬間,石頭跑了。
跑了的石頭碰到一起,磕下點渣,卻緊緊挨著,靜靜的像是看著她怎么辦一樣。
果汁兒搞事情,怎么石頭也搞事情?
都有腦細胞嗎?
她似乎忘了,步仇和他的兄弟都是石頭來著,腦細胞不知道有沒有,靈智多半不低。
還沒來得及譴責這些總是要害朕的奇葩東西,果汁兒好像坐不住了,一汪水抽出許多絲來,細密織就一片,將翎樂給結(jié)實網(wǎng)了起來。
翎樂落網(wǎng)的瞬間,果汁登時變得透亮純澈,雖然還是看不到步仇。
“我的肉很香嗎?”
泛著光亮的果汁網(wǎng)外面,排了一片的石頭,一個個擠在一起,好像在看籠中鳥,水中魚一樣,如果畫上眼睛嘴巴就更加活靈活現(xiàn)了。
都是小把戲
瞬移咒閃過,翎樂便站在那一堆看熱鬧的石頭上,沖著果汁做了一個鬼臉,又吐舌頭又勾勾手指,狠狠鄙視挑釁一番,心里這才暢快了些。
將剛剛即將離別的傷感盡數(shù)掩蓋。
鴆池的水網(wǎng)變換很快,出招也不慢,但翎樂畢竟有些手段,一邊勾手指挑釁嘲諷,一邊躲來躲去。
其實,翎樂早就明白,鴆池里的果汁兒有靈性,沾上一點絕對跑不了,與之相對,石頭的靈智不怎么樣,反應(yīng)也不快,恰巧成了她的幫兇。
瞬移咒左閃右閃的,消耗很大,巧合的是,這里靈氣充沛,鴆池又看不出惡意,翎樂權(quán)當消遣,歡笑中掃光了近幾天的陰霾。
“果汁兒,你行不行?不行就算了!”
肢體挑釁結(jié)合語言挑釁,果汁一下子變成了紅色,像西瓜汁兒一樣的紅。
新一輪的進攻來臨,翎樂跳得歡脫,臉上綻放著天真美好的笑容,滿滿少女感,雙腳落在石頭上還念一下,像回到了十七八歲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即便翎樂沒有那種日子,卻也開心。
戲耍鴆池之中,翎樂發(fā)現(xiàn)點怪怪的,微妙的,甚至無法用語言來解釋。
步仇和兄弟打架都能撕裂空間,讓兩個不相干的世界粘合在一起,為什么鴆池,作為孕育他們的地方,竟然連一個小元嬰都抓不???
鴆池的能力不是應(yīng)該更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