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締結(jié)了互不侵犯的契約,你無法傷害我,我也傷害不了你?!?p> ……
“……沒有忘記。”
“我把它們刻在云層上,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在上面?!?p> ……
“更何況是有利于我的‘約定’,我會好好的利用它——不過現(xiàn)在不行,我還沒有輸給什么人,也沒有繼續(xù)死在你手上?!?p> ……
“你會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棘手的敵人?!?p> 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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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有花開過的痕跡。
它們無懼于金色的烈焰,在清晨無人的街道上綻放、盛開、組成一片潔白的花海,其中點綴著星星般的微茫。
然后,又在編織出的夢境最終成為現(xiàn)實后,干枯的花萼上只余下了剛剛結(jié)成的寶藍色果實,于微風吹拂下?lián)u曳著。
空曠街道上唯一站立著的那道人影緊依著由金色火焰構筑的傳送門,無言地注視著在風中擺動著的、數(shù)以百千記的夢醒草的果實。
它們渾圓而飽滿,所有的一切都與在回憶中看見的“第三世界深處”的一處場景相類,顯然這些果實都已經(jīng)發(fā)育成熟,等待著最后被人收獲。
腳步聲從沒有相隔多遠的另一條街道上傳來,或許等這些人再繞過一個拐口,他們就能遇上這片出現(xiàn)在庫諾爾蒂城中的奇觀。
可是下一個瞬間,圓潤的果實紛紛化作了寶藍色的光點,脫離愈漸干枯敗落的花梗與根莖,飄浮至空中、超過了花海之中那道身影的頭頂。
它們的速度不曾減慢,離底下的人影越來越遠,也越來越接近這個世界的極限。
就好似它們想要成為頭頂星空的一部分,成為那始終閃爍著的摧殘星辰。
目光從天空中收回,再次投向地面時,游靈才意識到腳下已然沒有了花開過的痕跡——夢醒草回到了它們自己的夢境中,遠離了現(xiàn)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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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4348是追蹤著也許是同伴的D-D才得以趕到的,很少有人能發(fā)覺到城市中發(fā)生的異象,而他卻是這些“少數(shù)人”中的一位。
庫諾爾蒂城的東街和西街在清晨時分沒什么太大的區(qū)別,這里的房屋乍眼一望沒有西邊城區(qū)那般老舊,在前幾年通過當?shù)氐哪Хㄊ狗铝艘淮巍?p> 街道兩旁的商鋪以及作其他用處的小店都還沒到開門的時候,因此整條街道上空蕩蕩的,還很安靜。
若不是他此次趕來庫諾爾蒂城想要去尋找的對象當真就站在那里——站在街道中央、十分明顯的位置上,他或許會直接潦草掃一眼就匆匆離去,跑去現(xiàn)在不明原因異常熱鬧的西街。
“枯樓?”
現(xiàn)在周圍可沒有其他人,救濟者向四周張望了一番,對方總不會又一次地挑剔稱呼上的問題吧?況且,反正他也沒有直接一句“貪婪”上去,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情形下,很難想象會有更加糟糕的事情發(fā)生。
B-4348有很多很多事情想要告訴對方,純白內(nèi)部突然出現(xiàn)了一位被稱為“賽德涅斯”的怪人,盯上了他幫忙保管的那些記憶——隨著“庫勞德”的記憶慢慢恢復,枯樓是不是也早就忘記了還有一部分記憶留在他這里呢?
那是一段美好的記憶,卻也同樣是痛苦的、陰暗的、污濁不堪的。
就連于內(nèi)心中把枯樓視為摯友的酷若都吐槽和嫌棄過那些記憶片段。
“等、等一下,你沒事吧?”
對方分明什么都沒有表態(tài),可是B-4348卻清楚地感覺到了他打算轉(zhuǎn)身離開的意思。
是通過身后那扇絢爛的火焰門離開嗎?他想要去哪里……救濟者腦海中還未能構思出具體的下一步,身體已經(jīng)率先行動了起來。
本命武器的碎片不知何時從披肩下飛出,又于火焰之門前停下,仿佛是被一股遠程的魔法力量固定在了上面,也阻隔了通過它離開的可能。
我為什么要阻止他離開?救濟者大腦中幾乎變得一片空白,一舉一動全憑他的本能——似乎在看見那道身影的剎那間,他的思維便已經(jīng)失去了控制,開始了無意義地暴走,或許很快還會反映到身體上來。
金色之血替換掉鮮紅血液的同時,曾經(jīng)身為一個人類的記憶也在慢慢回歸枯樓的意識海洋中。
他會變得越來越像人類,最后恢復所有庫勞德的記憶,或者說,恢復庫勞德的身份……他盼望著能以那樣的狀態(tài)找到回家的“世界鏈接點”,然后回去原世界。
“本該是這樣的。”B-4348想著,他對這位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幼時信仰的了解,比枯樓了解自身還要更加透徹。
救濟者甚至認為他理解這位借用了故去恩師的身體的游靈所有的思維方式,他們之間被“封印之戒”的金色鎖鏈所羈絆,但這同時也是一道堅不可摧的契約,保護著他們二者。
【我……見過你?!?p> 聲音直接于心中響起,回蕩在耳畔中宛如是他真切聽到的一般。
【‘數(shù)字君’。】熟悉的聲音呢喃著說道,【我認識你?!?p> 【我的記憶中,被留下了有關你的印象?!?p> 它們被刻錄在不知道更新過多少次的云層上,一次又一次地被翻到更下層去、被各種色彩的記憶碎片腐蝕破壞,或者是被金色的血海淹沒。
但那些文字卻猶如刻在一塊矗立在平靜氣候中的磐石上似的,一直都存在著,就連精靈都沒有奢求去抹除它們。
“對,那是——”
那是一個“約定”——是一個“機會”。B-4348似乎發(fā)現(xiàn)了一根能拯救幼時信仰、現(xiàn)今的友人的救命稻草,他不惜一切代價地妄圖把握住它。
他不知道在枯樓身上發(fā)生了什么,或許這位最后的神明很快便能實現(xiàn)祂的愿望,回到屬于少年庫勞德的家中,擁抱他唯一的親人……
但是,像現(xiàn)在枯樓這般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B-4348害怕著也憂慮著,他恐懼于神明完全放棄了一直以來的堅持,遺忘了祂是為了什么才費盡心思地尋找“世界鏈接點”、尋找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他同樣恐懼著的另一件事是先前的“約定”不成立。
胸口的傷隱隱作痛,有契約的力量在,B-4348一直疑惑著對方為何能傷害到自己,如果厄爾那時候的事情再發(fā)生一次,他便會失去現(xiàn)在的這個機會。
“枯樓,你還記得‘約定’的內(nèi)容是什么……”
救濟者看見自己的恩師正緊皺著眉,對方的心情顯然郁悶至極。
“‘過往’——回想起來的往事,我們分享著相互間的記憶,由此來決定勝負。”
畢竟他們誰也無法傷害到彼此,“封印之戒”連神明都能約束住。
【那是……】熟悉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迷茫,他相信了自己意識海洋中被留下的內(nèi)容,但同樣也困惑著內(nèi)容背后發(fā)生過的往事。
【哈……】懶洋洋的女聲取代了先前熟悉的聲音,現(xiàn)在是“精靈”在說話,【你還真是有恒心呢?!?p> “哈,你還真有毅力呢?!睅缀跏峭粫r候,相似的話語也從對面枯樓的嘴中表述了出來,同樣也是寄居在那片云海之中的精靈的意思,它們就連語氣都如出一轍。
“今天呢,我們可不想被你盯上,數(shù)字君。”精靈操縱著那具身體,擺出一副無奈的神情,攤了攤手說道,“有空在我這里浪費你的時間,倒不如去理睬一下任務沒完成的那些人類。”
“他們啊……”
【嘻嘻嘻,可都憤怒著呢。】
本命武器的碎片無法固定火焰之門過長的時間,而精靈對某些事情的熟練度顯然還比“貪婪”本身要更高一些,她無視了朝傳送門奔來的救濟者,絲毫沒有遲疑地重新躍入了火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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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成員一共有四個,‘爸爸’、‘媽媽’、‘姐姐’、還有我!』
救濟者打算用曾經(jīng)由“貪婪”親自灌輸入他腦海中的記憶來實現(xiàn)他們的約定,來暫時留下狀態(tài)不明的枯樓。
『車禍發(fā)生在一個雨天,生父失去了他的脾臟,身體狀況愈加惡劣,最后在病痛中離開了人士。
他給少年留下的并不是美好的童年回憶,卻是奚落、嘲諷、辱罵、以及冷暴力。』
對方遲早有一天會得到回去的機會,B-4348心中有這樣的預感,而且那一時刻即將來臨。
『生父逝世后的那一年里,少年與生母和姐姐一起生活,女人的脾氣很糟糕,家庭中不存在幸福這一概念?!?p> 『于是,母親最后也離開了——離開了姐弟二人,然后離開了人世?!?p> “嘶……”奔走在東街通向西街的道路上,清晨的庫諾爾蒂向來沒有多少人在路上往來,城里的居民們沒有早起的習慣。
隔著既不算近也不算太遠的距離,B-4348清晰地聽見了來自西街的動靜,他感受到了來自同伴的靈力波動。
……或許庫諾爾蒂城中的異象也是一種預兆。
“難道入口會在庫諾爾蒂這里開啟嗎?但是這座城市中并沒有‘世界鏈接點’?!倍?,他忘了抽出時間去確認“水之惡魔”的動向,與D-D分別后便再沒能會合過一次。
快步趕去精靈暗示過的西邊市區(qū),可沒等到他來得及尋找當?shù)氐木葷呓粨Q情報,B-4348當即愣在了原地。
——異鄉(xiāng)人。
——異鄉(xiāng)的戰(zhàn)士們、“黑”一側(cè)的戰(zhàn)士們。
魔光在街道中閃爍并穿行著,飛向無人的店鋪、或直奔周圍的居民樓襲去。
破碎的磚瓦落在出現(xiàn)龜裂紋路的地面上,枯敗的藤蔓正試圖汲取大氣中的生命力來讓自身得以存活——這是魔法的顯現(xiàn),是一種被落實的暴行。
他們在、干什么?
B-4348茫然地看著歇斯底里地在純白領地進行破壞的陌生人們,他們有的甚至還不是魔法使。
“那個該死的騙子——”
“這座無聊透頂?shù)某鞘小筒粦摯嬖谟谶@個世界上!”
“它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利用價值,包括赫爾摩爾、包括純白——”
……
從根本分析不出個所以然來的抱怨聲和幾近失控的對談中,救濟者艱難地提取出了他想要了解的信息。
“‘水之惡魔’現(xiàn)在的身份已經(jīng)被成功殺死了……”
赫爾摩爾鏡廳中的藏品,理應也落進了“黑”一側(cè)的手中,他們將有機會與找來了名為“賽德涅斯”的怪人的純白相抗衡。
B-4348還未能開始思索“他遇見的枯樓究竟是他所信仰的那位原罪神,還是被‘水之惡魔’占據(jù)了一部分意識的枯樓”,另一個重磅消息便從那群完全控制不住行徑、處在盛怒之中的戰(zhàn)士們口中砸到了他的頭上。
“藏品被……破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