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德林并沒有接著方才由他自己提出的話題繼續(xù)說下去，而是狀似隨意地瞟了一眼喀樂茲:
“咸蛋黃？呵，不愧是你。”
他與這位大名鼎鼎的純白商人素來看不對眼，而喀樂茲也仿佛是沒悟出尼德林岔開話題后明晃晃蹦到眼前的嘲諷，面帶笑意地直接無視了對方。
“為什么會扯到神明的事情上去……”察覺到尼德林與喀樂茲之間氣氛不對勁的杰塔連忙把話題重新扯了回來，也將視線轉向狀態(tài)稍好些了的龍姑娘。
鵝掌木小幅度地左右擺動著腦袋，似乎是還不習慣使用人類的形象。
“現(xiàn)在已經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吧？”
拽著搭檔衣角的小小同樣也看向變成人類模樣的鵝掌木，對方的臉色已有好轉，也逐漸恢復了當初在多萊格認識時那般的活潑感。
“嗯，嗯?！本G頭發(fā)的女士連著點了兩下頭，又趕忙補充上一句，“剛才還在、剛才還有點感覺?！?p> “但是……”她環(huán)顧四周，奧爾菲納的員工住所里沒有任何令他們感到異常的地方，“它不見了……我感覺不到了?！?p> 喀樂茲笑著應付了一句“說不準這是好事”，視線越過攔在身前的尼德林，落在倚靠在書桌與窗臺夾角中的枯樓:
“你似乎有些心事啊，新人們的老大?！?p> 他試圖用“新人們的老大”這個稱呼來拉進自己與黑一側之間的關系，作為一個有能力自由來往黑白兩側的商人，有潛力被發(fā)展為未來顧客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枯樓“嗯”了一聲算作回答，并沒有表明內心憂慮的想法。他又隨即意識到自告別99號之后，在同行者面前他似乎表現(xiàn)得有些太過沉默了。
怕不是杰塔他們二人早就發(fā)覺了……收回發(fā)散的思維，枯樓改變了站姿，順勢面向門邊，讓屋內其余的人被包括進他的視野中。
當然，他也看見了來自相處得最久的兩位同行者顯露在臉上的擔憂，只是小小像是收斂了很多，面部表情比他那位監(jiān)護人還要嚴肅。
“唉……”沒能滿足自己一時興起的好奇心，喀樂茲表達內心遺憾般地重重嘆了口氣，“對了，我還沒問你們呢?！?p> “你們怎么會跑到這里來？”
奧爾菲納68號項目的路線圖上也是直接跳過了這座小村莊！若不是99號提出這里有“天堂鳥”相關的線索，又毗鄰弗爾瑞斯特森林，恐怕它直至自我毀滅的那一天，也不可能有鄉(xiāng)外人進駐。
喀樂茲身后恢復正常了的龍姑娘也小幅度地頓了頓頭，她小心翼翼地來回掃視這一群拜訪者，眼神時而變得有些迷離，好似是在回憶不久以前改變龍之都命運的事件。
啊……她無聲地張了下嘴，心中感慨萬千。
作為一條當事龍，她卻連事件解決的細節(jié)都要靠他們的老龍王來幫忙分析。稍有感覺記憶中缺少或是多出了些違和的部分，便會被老龍王與龍族大祭司協(xié)力彌補圓滿。
不知為何，在她眼中的外來者，他們龍之都現(xiàn)在真正意義上的掌權者，身上像是披了一層金輝，只是氣息內斂，無法讓她有所感觸。
“鵝掌木?！彼龅芈犚娡械纳倘嗽诤白约?，忙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喀樂茲已經隨意拉過屋內一把安樂椅坐下，用魔法給安樂椅的底部加了一輪弧度，讓它能前后搖擺起來。
“愣在那里做什么呢？”喀樂茲招呼道，“聽別人找理由也能提高自己的閱歷，這很重要?！?p> “你遲早有一天可以自由翱翔在這片大陸、這個世界上?！?p> “但那個時候?！彼聊瞬坏揭幻?，接著說道，“可能我就不會陪伴你了，哈哈，要知道，商人可是很忙的?！?p> 位于坐下翹著腿的商人左側，尼德林皺著眉剛想反駁幾句“這不是找理由”相關的話語，卻仿佛想到了某些事情，拉了拉領口的人造源線，什么聲音都沒發(fā)出。
“懶得瞞你。”尼德林手一抬，塞在書桌下的木制椅子自行飛到了他的面前，“我們在出任務?！?p> “嘿?！笨菲澭劬Π氩[著，“我不相信你們那位幕后黑手先生會把目光放在這里?！?p> 他攤開手，半是嘲諷半是陳述事實地說道:
“畢竟這里，‘藍風車之鄉(xiāng)’這兒，可是什么都沒有?！?p> 沒找到多余位置坐下的小小剛想否認喀樂茲的說法，可轉念一想，發(fā)覺這位見識匪淺的商人并沒有說錯。
就連奧爾菲納的99號天仙親自上門來提供給他們機會……小小心情略有沮喪地想著，曾經照顧過他、稱呼過他名字的這些當?shù)鼐用?，也只是把機會用在了插風車上……
透過喀樂茲住所的窗戶，滿平原或大或小、或精致或粗糙的藍色風車就像是一面面正在發(fā)出挑釁的靶子。
“咕嗚……”小小喉嚨中仿佛卡了什么東西，他哽咽著低垂下頭。
“那是自然。”一提到黑一側的首領，尼德林臉上寫滿了對他自己身份的自豪。
他看了一眼枯樓，回過頭瞪著臉上掛著微笑的商人:
“是完成任務中順道處理的事情?！彼粠σ獾匦χa充，“來拜訪你們的99號?！彼凇澳銈儭鄙霞恿酥匾?。
尼德林對這位有名的純白商人能成為奧爾菲納一員感到驚訝，認為這是神秘層面上出了問題，改變了這個世界應有的走向。
他對于這次來到“藍風車之鄉(xiāng)”真正原因的先后順序并不在意，若是枯樓不主動提出想順路拜訪同樣在弗爾瑞斯特森林旁的貧困地區(qū)，他也會為了赤珀向對方簡單地提到這件事。
哪怕他們的現(xiàn)任二把手要拖個幾十年再找機會拜訪“無所不知”的99號，他也愿意賣對方這個人情——這一次他得到的答案卻有關于赤珀“不死者”的特殊性，這讓他不得不猶豫起來，卻必須去仔細思考，認真分析。
等到結束這種旅行性質的任務，在下次前往戰(zhàn)爭地帶之前，找機會去請教一下奧貝特……或是其他的上位者……尼德林心中琢磨著將來要去做的事情，臉上一點一點地收起本就沒必要展現(xiàn)給喀樂茲看的笑容。
“吶，新人們的老大?！?p> 懶得搭理互相看不對眼的黑一側掌權者，喀樂茲望向較尼德林而言更加對自己親和些的枯樓，同時也暗示起站在枯樓背后的搭檔倆，希望也能從他們那兒收獲一份回答。
“你們很快就要離開了吧？剛才我聽到了，說是不能讓我們的列車司機與乘務員久等?！?p> 枯樓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坐在安樂椅上的商人，理應自己進入當?shù)胤植繒r，這位駐守在藍風車之鄉(xiāng)的奧爾菲納員工需要執(zhí)行帶路的職責——他有些印象，因為當初連金老人便是那么做的。
“嗯，應該是這樣?！笨輼腔卮鸬?，盡可能讓自己在搭檔倆眼中看起來沒什么異常。
他完全沒把職務看成一回事……這里的奧爾菲納分部中都沒有人在，幸好我有經驗，那里的布置格局也同款蘭那兒的一模一樣……枯樓抬頭朝窗外張望，透過垂下的布簾面前分辨出了停在村中68號列車的輪廓。
“你是想問我們接下來要去哪里嗎？”
旅行性質的任務也是任務！怎么可能會告訴你！坐在木椅上的尼德林暗自嘀咕道。
“不?！笨菲潛u了搖頭，瞄了一眼立于身后的鵝掌木，對方由于身體上的不習慣以及其他方面的種種原因，表現(xiàn)得十分矜持。
“我是在想，等到你們完成了來自……咳咳，來自‘那位’的任務，有沒有興趣來一趟‘庫諾爾蒂城’？”
“庫諾爾蒂城？”
那是喀樂茲的故鄉(xiāng)，枯樓心想，在多萊格關口第一次見面時他的自我介紹中有提到過，對方語氣中表明他對出生于那里非常驕傲。
“它是座大城市，比款蘭還要大?！被貞浿敃r自己的說辭，枯樓重述了一遍，“我以前去過那兒?！?p> ——款蘭城已經算是純白一側較繁榮的大都市了。
“是的，是這樣?！笨菲澱f，身后的綠發(fā)女士半蹲下來，好讓這位同行者皆向自己發(fā)出邀請的商人看見她的面龐，“我記得你說過。”
“這是一個邀請。”他沉聲道，同時眼神中分離出一抹陶醉，讓它映入鵝掌木翠綠色的眼眸中。
“等到你，呵呵，您自認為完成了任務后，再作考慮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