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相信這座四面荒漠環(huán)繞的城市中居然會生長著一片茂密的樹林,造型獨特的樹杈上稀稀落落地掛著幾枚葉子,每一片都折射出七彩斑斕的光。
樹干是深邃的紫,越往上就好比是被稀釋了一般——包容著樹根的泥土則好像是接納下了被析出的色彩,大片大片地被染成各種本不屬于它們的顏色。
小小抬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回過頭先是朝著身后的搭檔吁了口氣,隨即壓低聲音道:
“這里應(yīng)該就是‘終點’……了吧?”
他的語氣中滿是不自信以及與之相匹配的懷疑。
先前他的提議因為中等學(xué)院的學(xué)生們跑光了而告吹,兩人無奈只好提心吊膽地去試探街上隨便走過的那些路人,生怕會剛好中了頭彩,撞上尼德林和自家老大口中時刻提到的“瘋子”、“狂信徒”。
真正的狂信徒遠比喀樂茲可怕,而赤珀城里不缺這種人——老大“語重心長”地告誡他們,如非必須,建議還是找停留當(dāng)?shù)氐纳倘嘶蚴菍W(xué)生作為參考對象,隨便問問就當(dāng)了解過了。
枯樓的建議是無可厚非的,所以他們二人也凡事小心翼翼,一路慢慢詢問過來,終于摸清楚了當(dāng)?shù)厝嗽捳Z中的套路。
再之后便是根據(jù)匯總的提示,一路北上見證了眼前荒漠中的“奇跡”。
杰塔摸了下鼻子,同樣不怎么確定地說:
“這里應(yīng)該是赤珀城中所有特殊之處最終匯聚的地方。”
“那些人都是這么說的。”他又補充了一句,顯得更加動搖。
“神降”,提到這個話題是,他們先是費勁口舌證明了自己對于“純白之神”的忠誠,接著一是絕口不提奧爾菲納帶著一群黑一側(cè)的異鄉(xiāng)人千里迢迢“潛”進了這座號稱無所不收的中轉(zhuǎn)站。
二是兩人都隱瞞下了作為“額外魔法使”的身份,一個自稱實力已經(jīng)勉強提升到了“祖母綠”階級,一個面紅耳赤地垂下頭,假裝自己的力量還不足以吹噓到表面上來。
盡管經(jīng)驗還不夠充分,蹩腳的演技卻沒被人指出亦或是干脆沒有人打算刻意去挑明,沒過多久便有個眼里充滿警惕感的路人幫他們指引了方向。
那是“神降”的場所。
雖然是人為規(guī)劃出來的。
“提到這里時,我根本沒有想到過居然會是這樣的景象?!?p> 小小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搭檔:
“我還以為是類似祭壇,就像是希頓爾達的‘守護者祭壇’那樣的場景。”
杰塔從腰間拔出那把斷劍,引導(dǎo)著周圍大氣中的靈力編織成探路的絲線,一圈又一圈地擴散出去。
它們抵達沾染上深紫的土地,繞過粉飾著湛藍與玫紅混合色彩的樹干,輕擦過每一片宛如彼世之物的葉子,蔓延出去,席卷出去,最后消失在視野中樹林地深處。
卻依然存在于杰塔的靈感中,一幅幅圖畫在他腦海中被勾勒出來,他潛意識中的眼睛緊跟著自動向前、向深處探索的靈力線,隨時讓他有能力概括出即將發(fā)生的危險或是隱藏在某處的隱患。
“你怎么看?”自己搭檔“微妙的預(yù)言能力”隨著他力量的不斷回升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匾灿l(fā)強大起來。
至少遠比他們留在無名海島向山頂進發(fā),準備回收“途徑”的成果那會兒靠譜。
“外圍是安全的,城里的當(dāng)?shù)鼐用駴]有欺騙我們?!?p> 一想到那群陌生人集體注視過來的視線,小小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們不過只是意外提到了“神降”這個較為激烈的話題,一些當(dāng)?shù)厝司腿缫暣髷常迷诮芩詈髨A了一個借口,在沒有人表示“識破”后,這才有人不消警惕地為他們二人指了路。
“我感到很奇怪,之前還不覺得,現(xiàn)在越想越不對勁?!毙⌒鹤】墼谘鼛系亩虅?,為可能發(fā)生的危險狀況做好準備。
“奇怪什么?”
杰塔的目光投向面前那幾棵葉片稀少的、有著奇幻色彩的樹木。
它們實際上數(shù)量并不少,若是再顯眼一些,能被奧爾菲納的人輕易看見,他們肯定會在地圖上的赤珀城上再記一筆,就說是這片土地上多出了一片森林。
然后他們會迅速發(fā)展旅游業(yè),讓這個某種意義上的中轉(zhuǎn)站成為更多人心目中未來休養(yǎng)生息之地的選擇。
“噓,等到接近中心區(qū)了,你就會知道我在困惑、在奇怪著什么東西了?!?p> 小小豎起食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搭檔收回發(fā)散出去的靈力線,按照頭腦中勾畫好的線路圖潛入進去。
“這里距離弗爾瑞斯特很近,有著麥卡士城作為一個借口,我的疑惑可能算不上什么?!?p> 杰塔瞅了自己的搭檔一眼,他已經(jīng)明白了小小話語中擺在明面上的含義。
剛才的那“微妙”的“預(yù)知魔法”中,他的搭檔發(fā)現(xiàn)奇幻之樹樹林里有并非人類也并非植物的其他生命!
小小先前沒感覺有問題,也是因為他們早在格林丹群島附近見識過了還未滅絕的獸類,他們老大的儲物魔法陣中還塞著個大尾巴動物的布偶。
“龍族?”
杰塔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自家老大接管后的多萊格。
那扇大門前的守衛(wèi)近些日子來失業(yè)了,靠著和那群經(jīng)商者之間積累的交情勉勉強強地混著日子。
縱使枯樓允許龍族離開那座只屬于它們的城市,出于對自身生命安全著想,事實上鮮少有龍族真正會跑出來溜達。
就連一向平等對待他們的奧爾菲納,也往往是拿這個種族當(dāng)商品,有著不菲的利益價值。
“對方是人類的模樣?!?p> 小小搖了搖頭,神情更是嚴肅。
“而且,他給予了我一種……”
他仿佛是感到痛苦般地捂住施行魔法用的媒介——也即是自己的右眼。小小的手摁在腰間已不再是本命武器的短劍上,讓自身的靈力流通順暢。他將不適感盡數(shù)轉(zhuǎn)移到能夠被獻祭出去并且不會危害到自身的短劍上。
“溫暖的、圣潔的感受?!?p> ___
踏出赤珀現(xiàn)場凝聚出的通道大門,枯樓和尼德林愕然讓眼前的景象躍入他們的視野中。
荒漠地帶少有的樹木,郁郁蔥蔥生長在應(yīng)是遠離赤珀湖的這片地域。
枯樓回頭張望了一眼,依稀能看見精靈小姐口中絕不能經(jīng)過的赤坡城門,它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了他們仨身后,從兩側(cè)延伸出去的低矮圍墻連綿不斷,繞過一座又一座造型奇葩與眾不同的建筑,于他們視野所未及之處相交。
“這里還是城內(nèi)……”沒有親眼認識過這座曾經(jīng)是中轉(zhuǎn)站的城市,唯有通過天仙99號贈予自己的晶片了解一二,枯樓瞟了一眼站在身側(cè)的尼德林,發(fā)現(xiàn)這位大佬級的掌權(quán)者也正驚訝于眼前的奇幻之景。
“它們叫什么?”
尼德林指著面前的樹林,它們自樹干到最頂上呈現(xiàn)出漸變的紫,以與天空融為一色的湛藍收底。
赤珀邊搖了搖頭,邊抬起手臂仔細地端詳著,又很快放了下來。
他的手臂依舊鮮血淋漓,慘不忍睹,傷口在迅速恢復(fù)的同時結(jié)成的痂又被他硬生生地撕開,他似乎一點也不愿意讓這些可怕的傷口恢復(fù)。
但這充其量只是最初的“看不順眼”發(fā)展至今的后果。
“它們是在那位學(xué)生暈倒后突然間出現(xiàn)的植物,城里的居民還沒有來得及為它們?nèi)∶!?p> 赤珀表現(xiàn)得一點也不關(guān)心這些離奇生長的奇幻植物,因為永生而被排斥在城外的他本身也沒有必要去關(guān)注隨時可能降臨在赤珀城中人頭頂?shù)臑?zāi)難。
“不過,它有一個臨時的稱號?!?p> “說是,‘神明的恩賜’?!?p> “什……”
枯樓強按耐下臉上神情的變化,神色好似并無變化地盯著赤珀,直到一兩秒后尼德林略帶困惑的目光投了過來,他才慢悠悠地恍若無事地收回視線。
“神明的恩賜”,多么令他熟悉的稱呼!
啪。啪。
與此同時,一陣帶有停頓的拍手聲撲入他們二人的耳畔。
枯樓環(huán)顧四周,期待著能發(fā)現(xiàn)某些事物或人存在的痕跡。他們一開始就是為了找到赤珀口中“被神降的病人”才跟著穿過了“門”,他發(fā)自內(nèi)心地既不希望節(jié)外生枝,也不希望空手而歸。
枯樓微側(cè)過身發(fā)現(xiàn)那位一直以來受尼德林照顧的前魔法使目無旁騖地保持著距離穩(wěn)定的步伐,一步一頓地朝樹林方向走去。
而那位12掌權(quán)者之一的壯漢戰(zhàn)士也跟著赤珀一并走向面前奇幻樹木組成的樹林。
臨近跨過第一棵植物時,尼德林半轉(zhuǎn)過身,面朝枯樓,他的眼中映出了枯樓的身影,嘴角微勾。
尼德林的精神狀態(tài)十分正常,不像似乎被什么事物蠱惑了的赤珀,確定了不知名的目標后無視一切障礙物,開始橫沖直撞。
兩枚大小一致的六芒星浮現(xiàn)在枯樓的眼眸中,它們有著與靈元素維持的幽綠菱格形式的魔法等效的作用。
倒不如說是枯樓根據(jù)游靈的特征也即六芒星修改了從友人那里偷學(xué)到的魔法,符號的改變增幅了魔法的神秘強度,這讓隱藏在樹林深處的“某人”仿佛瞬間來到了枯樓的面前。
溫?zé)崧猿淼囊后w從鼻中不受意識控制地流下,那片平靜下來的云海也再度翻騰起來。精靈小姐穩(wěn)坐在其中的一片云朵上,不受整體的影響。她抬起頭,越過里側(cè)與表側(cè)的差異直奔枯樓的眼前。
幻象的云層投影再度凝聚,很好地起到了緩沖的作用,血沫在枯樓的眼眶中滾了幾圈,緩緩沿著臉頰邊流下。
枯樓伸手摸上自己的臉龐,再略微顫抖著將手舉至眼前。
它們是嶄新的紅色血液,是精靈小姐以及神明們?nèi)碌酿佡洝?p> 此時此刻,金色的光點鑲嵌其中。
即將踏入樹林的同伴眼神一凝,看似正常的表現(xiàn)瞬間被金色之血的出現(xiàn)一事粉碎。尼德林停下腳步,似是在困惑自己為何已經(jīng)無意識地走出了這么一長段路程。
他的視線自赤珀的背影上掃過,落在了他們的二把手身上,再穿過飄忽繚繞在枯樓身邊的云氣,凝固在對方的手上。
與臉上汩汩流下的紅血不同,那些金色的光點瞬間便擴散開來,將枯樓的手心渲染上了燦爛的色彩,也在尼德林眼中畫上了金色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