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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蛇英雄訣

三十六 大理寺獄 (2)

龍蛇英雄訣 洪許良 11249 2019-08-23 18:32:49

  不一會岳銀瓶醒轉(zhuǎn),猶自不敢相信父親等人已然遇害,一把撲進(jìn)母親李娃懷里,大哭道:“娘,這不是真的,爹和大哥他們并沒有死……娘,你快告訴我,這不是真的,爹和大哥并沒有死……沒有死……,是不是?是不是……”李娃緊緊抱著她,悲切欲絕,已無法說話。群雄在一旁忍不住嘆息落淚。

  岳銀瓶又道:“娘,爹爹一生忠義,為什么要被人害死?”李娃搖了搖頭,不知如何回答,只不停悲泣。岳銀瓶一把掙脫李娃,道:“娘,爹是被冤枉的,我要去為爹、大哥和張叔叔報仇……”說完,欲沖出屋去。眾人看她平素嬌弱可愛,惹人生憐,想不到竟有如此巾幗氣概。

  李娃忙一把將她拉住,垂淚道:“瓶兒,你怎么忘了你爹平時的教誨了?他要你們兄妹時時謹(jǐn)記忠義之道,你們怎能去壞了他的名聲?”岳銀瓶一愣,想起父親平時確是如此諄諄教導(dǎo),又不敢往前去了,回身撲進(jìn)李娃的懷里,哭道:“那爹不是死得很冤?且含冤無法得雪了?”李娃又一陣悲泣如雨。

  趙信一下跪在了李娃和岳銀瓶跟前,李娃一怔,忙道:“太子這是何意?快快請起?!币獙⑺銎?。趙信悲道:“是我大宋朝廷害死了岳元帥,我大宋對不起岳元帥,對不起你們……”岳銀瓶轉(zhuǎn)過身將他挽起,道:“趙大哥,冤有頭債有主,害死我爹的是皇上和秦檜,你不要自責(zé)……”她心傷異常,此時反倒安慰起趙信,眾人暗暗寬慰和敬服,想她畢竟是將門之女,識見過人,然見她直呼兇手是趙構(gòu)和秦檜,又暗暗為之擔(dān)心。

  這時外面馬蹄聲響,馳來了一隊官兵。群雄一驚:“他們來干什么?難道朝廷連岳氏一門也不打算放過?嗯,咱們還是不要讓他們發(fā)現(xiàn)的好?!泵Χ闫饋聿炜础?p>  為首一將官下馬宣道:“叛賊岳飛家眷聽旨?!?p>  李娃和岳雷等人從堂屋走出,跪于天井中。岳銀瓶欲要不跪,李娃忙將她拉跪下。那將軍這才宣讀圣旨,道:“奉天承云,皇帝召曰:‘罪臣岳飛昨夜暴斃于風(fēng)波亭,岳云、張憲二人依軍法處置,已然梟首。然罪猶不免,現(xiàn)著岳氏一門眷屬敕配嶺南,永不得還。欽旨?!?p>  李娃等人聽完,更加悲切,只得含淚領(lǐng)旨。那將軍又道:“岳飛逆眷務(wù)須次日啟程,本官明日再來安排?!彼祛I(lǐng)官兵去了。

  群雄現(xiàn)身出來,勃然大怒:“他們殺了岳元帥父子和張將軍還不罷休,尚要如此對這些孤兒寡母!”昆侖子重重一掌將一張凳子擊碎。李娃只眼淚籟籟而落。群雄當(dāng)下決定先搭設(shè)靈堂祭奠超度岳飛、岳云、張憲三人,次日再讓李娃母子等人上路。

  當(dāng)晚,堂屋和天井中白幡高掛,挽幛四懸,少林寺眾僧為岳飛等人做起法場,群雄一一到岳飛等人的牌位前燒香敬酒叩拜燒紙錢。岳雷、岳霖、岳震幾兄弟身穿孝服,跪于岳飛等人的靈位前,哭得如淚人相似。

  梁紅玉和韓世忠也趕了來,和群雄、李娃相見,然后拜祭岳飛等人。二人并不直接殺向大理寺獄救岳飛,但眾人也知他們不顧安危不遺余力謀劃救岳飛,韓世忠更是上了秦檜府上直斥奸相,群雄皆對他們夫婦極感激于心。不多時,柴永崎也來至祭奠,眾人處于悲痛中,相互間只點頭示禮,并不寒喧深談。

  韓世忠、梁紅玉夫婦二人拜畢,便去安慰李娃,不見岳銀瓶在場,問道:“瓶兒姑娘呢?”李娃一慌,生怕女兒做出甚不忠不義之事,忙和梁紅玉推門進(jìn)了女兒的房中。卻見岳銀瓶將自己關(guān)在了房間里,另設(shè)了父兄和張憲的牌位拜祭,正跪在地上動也不動,三副靈位前已置了數(shù)杯水酒。

  李娃詫道:“瓶兒,你干什么?”岳銀瓶道:“外面鑼鈸聲太吵,我想在這兒靜靜和爹爹、哥哥、張將軍他們說說話。”二人心下一酸,李娃垂下淚,沒再說什么,梁紅玉挽著她手臂走了出去,將門掩上。

  至三更時分,梁紅玉又進(jìn)去看了岳銀瓶一次,這次岳銀瓶叫了半天也回不過神,問話也半天不答,梁紅玉生怕有甚么不對勁,出去對趙信說了,趙信進(jìn)房看望岳銀瓶。

  岳銀瓶察覺了趙信進(jìn)來,道:“趙大哥,你來了么?”聲音仍是極悲。趙信走到她身邊,蹲下身,又一再致歉道:“銀瓶姑娘,都是我大宋不好,害死了你爹爹和哥哥還有張將軍,不過正如岳伯伯在供狀上所書的‘天日昭昭’八字一樣,終有一日,岳伯伯他們沉冤定能得雪的……”

  岳銀瓶道:“趙大哥,我一直在這兒想,他們?yōu)槭裁匆λ牢业热?,現(xiàn)下我終于想明白了?!壁w信道:“你想明白了什么?”岳銀瓶哭道:“他們是怕我爹等人打到黃龍府去罷?是怕我爹迎回你的父皇上皇爺爺?shù)热肆T?是怕他的皇位不穩(wěn)罷?是不是?是不是?……”

  趙信一震,想不到她小小年紀(jì),竟已有如此見地,想明白了這節(jié),遂“嗯”的應(yīng)了一聲,道:“我九皇叔正是怕失去皇位,是以才害了岳伯伯,不讓他領(lǐng)兵北伐,打到黃龍府去,以后你有什么為難的事,就來找趙大哥,趙大哥一定會幫你完成……”

  岳銀瓶似是悲傷略減了些,忽問道:“趙大哥,你還要去找趙大嫂嗎?”趙信點了點頭,岳銀瓶道:“要是找不到呢?”趙信道:“找不到也要找下去,一直找到老了走不動為止。趙大哥近來因和你爹等人去北伐,并沒得空,且也沒有狐兒的一星半點訊息,是以才沒去尋找。”

  岳銀瓶一把撲到他懷里,道:“除了趙大嫂,趙大哥你難道不再要別的女子陪在你身邊了嗎?”趙信一驚,欲要輕輕推開她,發(fā)覺她抱得甚緊,生怕再傷她心,只得作罷,道:“嗯,我和她有夫婦之約,且情深義重,自然不會再生他念。”岳銀瓶道:“男人不是有三妻四妾么?你除了趙大嫂,大可再納一妾……”

  趙信一怔,道:“并非所有的男人皆是如此,銀瓶你說這些干什么?”

  岳銀瓶臉一紅,登知失言,松開了抱趙信之手,重又端坐。但話一出口已無可收回,嘆了一口氣,道:“趙大哥你說的不錯,我爹便沒有三妻四妾,以前的那位大姨是她棄爹而去,算不得是爹對不起她,后來我爹只娶了我媽媽,再沒有別的女人,只是他經(jīng)年征戰(zhàn)在外,和媽媽聚少離多,這一次更是永決……”說到這兒,眼淚又籟籟而落,道:“趙大哥,你和我爹是一樣的好男人,你會找到趙大嫂和她在一起的……,你先出去罷,我不會有事的……”趙信看她神情已無恙,料不至出事,遂出了她的房間。

  到得四更天時,屋外的道場已暫歇,群雄各自回房歇息。李娃看夜闌更深,便勸岳雷等人早點歇息,岳雷等人依言去了。李娃又進(jìn)了岳銀瓶的房中,見女兒竟還沒睡,忙也勸她早歇。

  岳銀瓶道:“娘,那你呢?歇不歇?”李娃道:“我尚需為你爹守靈?!痹楞y瓶道:“娘,還是女兒來守罷?!崩钔扌奶鄣溃骸懊鲀哼€要趕路呢,你如何受得了?”岳銀瓶道:“不,娘也辛苦,明兒女兒再在車上睡得了,娘卻還需照顧弟弟。”

  李娃見她說的不錯,且她心性剛強(qiáng),要做之事極難改變她主意,當(dāng)下只得嘆了一口氣,和她到了外面的道場,吩咐了須按時上香等諸事后,回房去歇了。

  岳銀瓶獨自一人守在了場中。群雄也已去睡了,四周靜謐無聲,天井中一片清冷。

  一陣風(fēng)吹過,所掛的幡幛晃動起來。岳銀瓶淚痕未干,忙道:“爹,是你來見女兒了么?你一向忠君愛國,女兒知道你是冤枉的,爹,如果你英靈不散,便請出來見女兒一面罷……”向四周看了一遍,幡幛只動得數(shù)下,又停息了。

  岳銀瓶好生失望,頹坐在地,道:“難道爹真的不肯回來見女兒一面?娘和哥哥、弟弟他們?nèi)ニ?,只有女兒一個人在此,女兒知道你平素最是疼愛女兒,你便顯靈見見女兒罷,女兒想見見你和大哥……”隨即哭起來。

  她一時哭一時呆坐,神思恍惚,想起父親東征西戰(zhàn),雖不能和自己常聚,然一向?qū)ψ约禾蹛塾屑樱佌伣陶d,無論如何不敢相信父親已亡。但白幡黑幛醒目錐心,又不可不信,心悲實是到了極處。

  哭了一陣后,又想到了和趙信相見時的情景,想到了所說的兩個大愿望,暗悲道:“爹爹平安回來這個愿望終究破滅了……,為什么這個愿望不能實現(xiàn)?難道瓶子不能再實現(xiàn)愿望了?……那另一個趙大哥和趙大嫂相聚的愿望呢?能不能實現(xiàn)?但能不能實現(xiàn)于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趙大哥心里只有趙大嫂,不會娶三妻四妾,我縱然想著趙大哥,又有何用?……”一時心凄神寒,突然悲道:“爹,你含冤而死,一定是死不瞑目的,可惜女兒是個女兒身,不能為你殺得奸人,且娘也再三勸阻,不許女兒去為你報仇,但爹你一定不能枉死的,女兒要為你伸冤……”

  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嗤”的劃下一塊白布,隨即揮刀向左腕上劃去,鮮血立時直噴而出。她一向極是怕血,此刻卻毫無懼意,扔掉匕首,用指尖醮血往白布上寫去。寫完后,又忍不住一陣心悲,用衣袖抹了一把臉上淚水,道,“爹,千古之后,世人必會還你清白的。”

  站起身,進(jìn)房去抱起扁面金所送的黃花綠葉白地的三彩瓷瓶,來到了庭中的深井旁,哭道:“爹,你魂去不遠(yuǎn),女兒來和你相會了?!闭f罷,抱著瓷瓶,一縱身跳進(jìn)了深井中。

  黑暗中兩人驚呼一聲:“哎喲,岳姑娘不可!”一左一右欺近身,伸臂向她肩頭抓去,卻是廣成子和柯思野。原來這晚群雄雖散去,然大多數(shù)人無法入睡,二人聽得岳銀瓶在天井中哭后,不遠(yuǎn)處井旁跟著傳來了瑟瑟的腳步聲,忙推門看去,正好見岳銀瓶往井中躍落,嚇得大驚失色,各自使出本派的絕門擒拿手去抓,只聽得“嗤”“嗤”兩響,終于遲了一步,二人只抓得半片衣袖在手而已,岳銀瓶已落進(jìn)了井中。

  二人怔得一怔,隨之回過神叫道:“哎呀,不好了,岳五小姐跳井了,岳五小姐跳井了,大家快來救啊……”柯思野更不多想,一翻身往井口處跳落去。

  趙信、劍通道長、忠烈?guī)熖?、楊幺等人聽得叫聲急忙趕了過來,趙信要往井中跳落,廣成子道:“柯幫主已在井中了。”眾人忙問事委,廣成子道:“我們也不知為何,她哭了一陣后便抱著一個大瓶子跳井了。

  趙信心下一沉:“她抱大瓶子跳井,若大瓶子裝滿水便很快沉到井底里去了,而那個大瓶子里面想必也裝著她尚未得實現(xiàn)的愿望……這個愿望是盼望她父親早日得脫牢籠,一家人歡聚的么?”心下憂焚,忍不住又向井里探看。井下黑漆漆地瞧不見底,欲要呼叫,又怕驚擾了柯思野施救,諸人盡皆焦急。

  不多時李娃和岳雷等人也來了,她剛喪夫喪子,聞得女兒又出事,早已嚇得手足發(fā)軟冰涼,各人一邊告知情況一邊安慰道:“柯幫主鐵骨虬筋,他下井去,定能救得岳五小姐上來的。”

  柯思野翻入井中后,手足并用撐住井壁急速下落,過了一陣,仍未到達(dá)水面,井中黑森森地,抬起頭來,僅可見洞口如臉盆般大小的一片灰朦星光,暗抽了一口涼氣,又往下落去。他生怕落下后會壓住岳銀瓶,是以也不敢落得太快。

  終于柯思野的雙腳觸著了水面,忙伸手往下?lián)迫?,卻不見岳銀瓶,心下一驚:“哎喲,五小姐抱住那銀瓶,定是沉到井下去了?!?p>  想到這兒,急忙往水下潛去。時值歲末寒冬,衣一濕體,便如萬根鋼針攢刺般疼,牙關(guān)格格作響。他往水中潛了一陣后,仍摸不到岳銀瓶,忙又憋了一口氣,繼續(xù)往水下潛去。過了半晌,終于摸到了岳銀瓶的衣發(fā),忙抱住她腰身,奮力用足撐踢井沿向上浮起,出了水面后,激靈靈的打了幾個寒顫

  群雄已將一條粗繩吊落井下,柯思野抬膝頂托住岳銀瓶,再用獨臂將繩子綁住她腰身,井上廣成子、昆侖子等人一齊用力將她慢慢提了上去??滤家叭允怯檬肿銚沃?,施展游壁功攀爬而上。

  岳銀瓶出到井口處,梁紅玉忙用一條毛氈將之裹住,然后將她身子翻轉(zhuǎn),覆在一口大水缸上,要將她肚腹里的水倒將出來。趙信和劍通道長去探她右手脈息,竟然一絲跳動也無,大吃一驚。

  楊幺忙抱起她搶進(jìn)了屋里,放在暖坑上。岳銀瓶臉色蒼白如紙,渾身濕透,動也不動。梁紅玉按壓她胸口處,然后又對著她口里吹氣。李娃、岳雷和其余人等滿是心焦的守在一旁。

  梁紅玉按壓了一陣后,趙信又將她扶坐起來,以真氣從她背后神道穴處傳入,但真氣如泥牛入海一般,毫無反觸之感,岳銀瓶口中只吐出一些清水。眾人大驚,梁紅玉又為她按壓當(dāng)胸,忙乎了大半個時辰后,岳銀瓶仍是沒有反應(yīng)。

  柴永崎一探岳銀瓶左腕脈搏,嘆了一聲,道:“阿彌陀佛,岳姑娘已然西去了?!?p>  眾人一愣,不肯相信,昆侖子道:“岳姑娘跳落井中前后尚不到半刻鐘,如何會死了?”柴永崎道:“岳姑娘是失血過多而死?!北娙诉@才看見她左手腕上隱然一道慘白刀痕,盡皆驚住了。

  李娃聞言一下昏絕了過去,眾人急忙呼叫搶救,忠烈?guī)熖土杭t玉扶住了她。岳雷等人見妹妹已跳井而死,母親又昏死過去,嚇得六神無主,一時哭喊著“娘”,一時哭喊著“妹妹?!逼錉顟K慘戚戚,眾人無不暗自垂淚:“想不到岳氏一門遭此厄運(yùn),片刻間連去了三人,唉?!崩^而忖道,“岳姑娘為何要割脈自殺?”

  過了一陣,眾人在道場中見到岳銀瓶寫的白幡,上面書一行血字:“莫須有之罪,何以服天下?小女子今抱瓶跳井而死,以痛父冤”,一下驚震住了,才明白岳銀瓶是為父申冤而自盡:“她小小年紀(jì),又是一女子,竟有這般節(jié)烈氣概,真乃奇女子?!睂υ朗弦婚T登時又添了幾分敬意。

  趙信心下自責(zé)不已:“岳伯伯一腔忠義,被奸人害死,我卻無法救得,今害得銀瓶又痛冤而去,岳家一下失了三條性命,真是愧對岳伯伯,不知岳伯伯在天之靈會否怪責(zé)我……”

  過得片刻,李娃才醒轉(zhuǎn),撲到岳銀瓶身上,又一陣肝腸寸斷、悲切欲絕而哭,岳雷等人也陪在一旁痛哭。群雄無不為之飛淚。

  到得天漸漸亮?xí)r,四人的哭聲方漸漸小了些。群雄想到李娃等人待會還要發(fā)配嶺南,當(dāng)下提議將岳銀瓶葬在了屋后山上。李娃無奈只得同意。

  群雄挖了坑,將岳銀瓶放了進(jìn)去,整理好其衣衫,趙信又將她拿回的各種瓶子整整齊齊的放在了她身邊,悲道:“銀瓶姑娘,你的那些瓶子很靈驗的,未實現(xiàn)的愿望一定也會實現(xiàn)的……”這才埋上土。

  群雄黯然祭拜了岳銀瓶后,昨天前來的那隊官兵便來押李娃等人去嶺南,群雄為避不必要麻煩,仍避開了官兵,躲在屋后或山上。李娃等人上了馬車,由官兵押送著往南而去。

  群雄看著岳氏一門去遠(yuǎn)不見,又是一陣悲嘆:“朝廷何其負(fù)岳氏一門?!家破人亡還不算,還要發(fā)配蠻荒遠(yuǎn)地遭難,這一去岳氏一門前路未卜,不知又要遭受多少難處了?!?p>  群雄回到了道場中,焚化了岳飛等人的牌位,向趙信看去,道:“太子,你打算如何?”趙信尚未得答,村外一陣馬蹄聲大作,似有數(shù)千騎往這邊疾馳而來,眾人一凜:“何來這許多馬蹄聲?此處是京城附近,斷不會有大股反賊或金兵出現(xiàn),莫非是官兵來對付我們?”

  幾名峨眉派弟子忙奔出村子外去看,隨之大驚失色的奔回,叫道:“不好了,果然是官兵殺來了。”眾人一凜:“看來他們已查知我們在這兒了?!泵σ鑫荻萑ィ俦训酱迩按蠼械溃骸疤涌稍诖謇锩??請?zhí)映鰜碚f話?!?p>  群雄向趙信看去,劍通道長道:“官兵來意不善,趙兄弟切莫出去?!壁w信搖了搖頭,欲要出去,楊幺道:“太子前天劫獄時并沒有露出真面目,料來朝廷也不知道太子參與此事,只因太子不在京城趙王府中,朝廷只是猜測而已,并非知道太子真的在這兒。若太子出去,便坐實前天劫獄之名了。”眾人一聽有理,連聲相勸,趙信才停下了腳步。

  官兵又大叫道:“皇上有旨,請?zhí)觿?wù)須回朝,不可和反賊在一起?!比盒塾謱w信道:“太子若回朝去,只怕也兇多吉少了?!惫俦执蠼械溃弧按謇镏寺犃?,你們?nèi)f不可和反賊在一起,若將太子獻(xiàn)出者,朝廷大有封賞?!彪S之拿出一通圣旨來大聲宣讀:“趙信附逆,實為我趙氏不肖子孫,特撤其太子之封,嚴(yán)加查辦,有緝獲或擊斃者盡賞官七品,金銀千兩。欽旨?!?p>  群雄忍不住大罵起來:“你奶奶的,果然是來賺太子出去的,他們害了岳元帥等人不算,還要來害太子,幸而趙大俠你并沒有出去,否則當(dāng)真被他們害了?!?p>  趙信悲忖道:“朝廷害了岳伯伯后,轉(zhuǎn)而對付我了么?那九皇叔當(dāng)初為什么不將我也一起下獄?若我此時在獄中,又將如何?”

  官兵又叫道:“反賊快快出來投降,可免一死。否則一把火將你們燒成灰燼。”

  楊幺道:“看來昨天來的官兵已發(fā)現(xiàn)我們在這兒了,是以待岳夫人等人去后,便馬上來圍剿我們。他們是不肯放過我們的了?!币Ρ叵鹊溃骸澳俏覀冊趺崔k?”昆侖子道:“還用怎么辦?自然是出去大殺一場為岳元帥等人報仇了,當(dāng)初我們被他們困在城里,現(xiàn)下咱們還怕他么?”

  劍通道長道:“咱們與他們力拼,徒死無益而已。且咱們已答應(yīng)趙兄弟不和朝廷為敵,如何還能食言?”昆侖子道:“可是朝廷做的事喪盡天良、倒行逆施,咱們也能忍么?”不少人點了點頭,深以為是。

  劍通道長道:“以前也是因朝廷有錯,我們不能忍,故而起兵造反了,現(xiàn)今若再造反,與當(dāng)初并無分別?!鼻鄩m子嘆道:“那依道兄如何打算?”劍通道長道:“朝廷既然不容我們,我們散入江湖罷,此后少些露面便是,再也不理會朝廷之事了。”

  楊幺道:“道長言之偏頗了?!眲νǖ篱L一愕,楊幺向趙信瞧了一眼,才道:“太子尚在,我們豈能散入江湖?”群雄點點頭。趙信心情悲窒,沒將眾人的話聽在耳里。

  便在此時,一陣啾啾、嗤嗤、篤篤聲響,官兵亂箭射來,群雄向楊幺瞧去,知他精于兵法,智計過人,在洞庭湖建造車船設(shè)寨扼湖,官兵無人能敵,若不是岳飛到來,他至今尚在洞庭湖當(dāng)著他的大圣天王。

  楊幺道:“既然大伙兒不想和官兵接仗,村中道路曲折,他們尚攻不到這兒,咱們先往村后葛嶺山逃去?!北娙艘幌氩诲e,紛紛往后山逃去。

  但回頭一看,趙信神情呆滯,仍是立于原地不動,于身邊之事似是渾然不覺,青塵子等人忙道:“太子,快走罷,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壁w信仍是動也不動。

  眾箭嗤嗤、篤篤的穿窗破檐而過,射在門板、柱子上,鏗然有聲。群雄生怕射中趙信,慌忙拍打,但箭羽如蝗,終難一一擋開,只聽得“嗤”的一聲,劍通道長左肩中箭,眾人一聲驚呼:“道長?!?p>  趙信這才回過神,道:“道長傷得不打緊么?”楊幺助劍通拔出箭,箭上無毒,劍通道:“貧道不礙事?!壁w信放下心,這才和各派群雄千余人往村后葛嶺山逃去。

  官兵被亂石、大樹、草木所阻,等得追過去時,群雄已不見蹤影了。

  群雄逃脫了官兵,往西北而行,到了獨松關(guān)。獨松關(guān)東西為高山幽澗,南北有一狹谷相通,乃臨安經(jīng)廣德通建康的咽喉要地,扼守臨安西北的屏障。關(guān)前一株挺拔高聳的千年古松,高數(shù)十丈,虬枝盤扎,蒼然傲立,比起泰山秦始皇所封的五大夫松更加有一柱擎天、君臨天下的威勢,獨松關(guān)也因此松而得名。

  群雄在獨松關(guān)歇息,趙信忽然將自己關(guān)進(jìn)了一間廢棄的石洞中,再也不吃不喝,不言不語,任誰來叫門,也不答理了。

  眾人不由奇詫:“趙大俠怎么了?”天和道長道:“太子難道是中邪了么?”昆侖子道:“我們一起到這邊來,哪里有邪氣侵了他?”天和道長道:“不是中邪難道是中毒了?”眾人想中毒更加不是了,一時想不明白,忙派人去告知梁紅玉。

  梁紅玉從臨安趕至,道:“我看太子發(fā)癡發(fā)呆是和岳元帥等人之死及朝廷有關(guān)?!比盒埸c了點頭。梁紅玉又道:“他除了自責(zé)岳元帥等一干人之死外,還驚震于他九皇叔的倒行逆施,不但不抗敵,還要加害有功將士和群雄,他一時悲傷、憤怒、絕望、茫然、焦急、苦悶、心寒等諸般情緒交集在一起,達(dá)到了極點,想不明白許多事情,不知何去何從,如置身于一間黑屋子中一般,找不到出路,是以躲在屋里,不愿出來了?!?p>  楊幺連連稱是:“韓夫人說的極是。他現(xiàn)下便是渾渾噩噩,像丟了魂似的?!碧焱ǖ篱L道:“那我們打開門,他也不會出來的嗎?”梁紅玉道:“房門易打,心門難開。你打開門,他一樣是不會出來的。這病若是不及早治,只怕太子越陷越深,會瘋掉?!北娙寺犃耍瑹o不駭然,這才知趙信得的是心病:“若是趙信瘋掉了,大宋江山和他的父皇母后等人真的不可想象是什么樣子?!?p>  楊幺道:“梁夫人可為太子想到什么妙法沒有?”梁紅玉道:“心病還仗心藥醫(yī),解鈴尚須系鈴人,我一時也想不到法子,楊湖主思謀過人,還是楊湖主來出主意罷?!睏铉鄣溃骸靶牟∵€須心藥醫(yī),韓夫人這話說的是理,我們便依他的心病醫(yī)他,楊某想到了一副心藥在此,不知大家以為如何?”

  眾人齊問:“什么心藥?”楊幺道:“擁太子自立為皇,舉旗反朝廷,為太子奪回帝位,然后舉兵收復(fù)中原,迎回他父皇母后等人?!比盒劢猿粤艘惑@。

  楊幺又道:“雖然楊某在玉皇頂上說過再也不會反宋,但朝廷的做法實在讓人心寒,這樣的朝廷還保他作甚?且我們擁趙兄弟為帝,也不算造反,江山本來是趙兄弟的江山,是趙構(gòu)一直據(jù)住不還,想出諸般心計來拖延搪塞:他先是將太子放到少林寺去,美其名‘代國修行’,明眼人誰不知道他是想借少林寺眾僧或武林各派之手殺太子?幸而后來太子逃了出去,隨之趙構(gòu)又不惜讓宮女害死他的兒子嫁禍于趙兄弟,逼趙兄弟于明州自刎,還亂賜婚趕走趙兄弟,天下間知曉此事者,誰不為趙兄弟鳴不平?咱們要擁趙兄弟為皇,并沒有亡趙氏的江山,是以算不得造反,江山仍是趙氏的江山,天下也仍然是大宋的天下,不過高居廟堂者是趙兄弟而不是趙構(gòu)而已?!?p>  眾人聽他一席話,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紛紛歡呼大喜:“楊湖主這法子一舉兩得,果真是大妙,既可為趙兄弟奪回江山,也是對癥而醫(yī)趙兄弟的心病。”其實梁紅玉也想到了這一法子,但她和韓世忠身為朝廷臣子,并不敢說出些大逆不道的話來,所以想由楊幺說出。聽得楊幺說后,心中暗暗贊許。

  廣成子忽有些擔(dān)憂,道:“只是太子會這樣做么?”楊幺道:“咱們可去勸勸他。”當(dāng)下眾人又往趙信的石房來。

  這石房是獨松關(guān)上的一個藏兵洞,原來趙信來到這里時,想起建炎三年在此發(fā)生的一件事,彼時完顏兀術(shù)南侵,率兵自廣德過獨松關(guān),見竟無守戍在此,歡喜之余對其手下慨嘆道:“南朝若以贏兵數(shù)百守關(guān),本帥豈能得渡?”趙信想起趙構(gòu)對內(nèi)兇殘至斯,害了岳飛、岳云等抗金名將后又要對付自己,對外則畏懼如虎,不思抵抗,專事逃跑,還不許別人收復(fù)江山,迎回自己的父皇母后等人,一時滿懷傷心、絕望、憤怒等,像是掉進(jìn)了一個大黑洞里,四處找不到出路,是以呆在房里,發(fā)癡發(fā)愣,心若喪死,不肯出來。

  眾人到了趙信房前,楊幺敲了敲門,趙信并沒開門,楊幺道:“趙兄弟,你開一下門,大伙有事和你商量。”趙信仍是不加理會,眾人面面相覷。梁紅玉心生一計,讓天通天和道長二人拔劍互斗,二人武功知根知底,縱是激斗也不會傷了對方。天通天和在關(guān)前斗得雙劍叮當(dāng)作響,劍氣嗡嗡不絕,絲毫不似假裝。梁紅玉叫道:“太子,官兵殺來啦,你快出來對付官兵?!钡锩嫒允遣宦劼曧憽?p>  楊幺忽然撒開雙腿,在獨松關(guān)前繞著險峻山嶺疾奔,除梁紅玉外,眾人大多不明所以,暗道:“楊湖主在這兒奔什么?”楊太奔一圈有五六里遠(yuǎn),繞了五六圈后,已相當(dāng)于一口氣奔出了三十多里,這才氣喘吁吁的到了趙信房前,道:“太子,你快出來幫忙,群雄已把你的父皇母后等人迎回來啦,他們……他們現(xiàn)下正在和金兵急斗,大伙兒快支撐不住了……”劍通道長和忠烈?guī)熖?、廣成子等人聞言,領(lǐng)會其意,遂拔出兵器假裝大斗,一時呼斥聲不絕。

  只聽木房“砰”地一聲打開,趙信果然沖出叫道:“我父皇母后在哪里?”眾人停手不斗,一齊驚喜的瞧著趙信,楊幺上前喜道:“太子你回過神來啦?”趙信見是群雄假裝哄騙他,甚是失望,又將房門掩上了。

  各人垂頭喪氣:“想不到我們花了這恁大力氣,還是不能讓太子治好心病?!焙雎牭泌w信的聲音從屋里傳出道:“楊湖主找我有什么事么?”楊幺道:“楊某已想到了一救宋的法子?!壁w信道:“什么法子?”楊幺道:“趙兄弟自立為皇?!?p>  趙信道:“楊湖主要我反宋?”聲音有些驚詫。楊幺道:“正是,請?zhí)蛹纯膛e旗,自立為皇,一來可收復(fù)江山,二來也可為岳元帥報仇,三來也可迎回你的父皇母后,如何?”

  趙信這些天來渾渾噩噩不能自拔,便是找不到解決這三件事情的法子,他冥思苦想不得其策,以至發(fā)呆,此刻聞得解決這三件事情的法子,卻又遲疑了,半晌搖了搖頭,道:“我自劫法場,已是大不敬,大不孝,焉能再作此大逆不道之事?”

  楊幺道:“太子此言錯了,你收復(fù)江山,拯救黎民百姓于異族鐵蹄下,大宋列祖列宗在天有靈,也必會知誰是不忠不孝。”群雄齊聲道:“楊湖主說的極是,請?zhí)幼粤榛?。我等愿像助岳元帥北伐一般助你?fù)江山。”但屋里已不聞趙信回應(yīng)。

  劍通道長、廣成子等人嘆道:“太子素性忠義,偏生收復(fù)江山、為岳元帥等人報仇、迎回他父皇母后這三件事需要如此才能解決,他又不肯舉旗,那是等于永遠(yuǎn)也無法解決,他永遠(yuǎn)也走不出這間黑石屋了。”

  楊幺又對趙信道:“北地百姓一年年南望王師,淚盡胡塵,但這許多年過去了,依然不見王師到來,太子可知北地百姓之苦?”

  趙信心下一顫,眾人也聳言動容,被楊幺所說深深打動。楊幺繼續(xù)道:“我知道太子一時甚難接受這法子,不過除此之外,已無他法,趙兄弟不妨再考慮一下楊某的建議?!比盒郛?dāng)下退了開去。

  趙信耳邊不住縈繞回蕩著楊幺的幾句話:“自立為皇”、“你可知北地百姓之苦?”一時久久怔住??嗨家魂嚭螅X得要他如群雄當(dāng)初一般與朝廷作對,卻又是無論如何不能夠做到的,郁悶之下,終于悄悄推開窗,從屋后飄然下了山去,群雄無一人發(fā)覺。

  趙信下了獨松關(guān),漫無是處而行,口中不住念叨著楊幺所說之話:“自立為皇,百姓之苦,自立為皇,百姓之苦……”這八字反復(fù)在他心中權(quán)衡,始終無法抹去,無法取舍。

  這一日,他來到一條清江邊,忽見一老丈拄著一根拐杖,由一七八歲的小孩攙扶著巍巍顫顫走了過來,雙眼瞎盲,衣衫破敝,臉上不住垂淚悲泣。

  趙信渾身一震,想起當(dāng)年他和孫溥的情形,也和這對爺孫倆相似,忙走上前關(guān)心道:“老丈從哪里來?因何而悲?”

  那老者哽咽道:“岳元帥兵馬撤去,金兵又重新占領(lǐng)了北地,老朽一家都死于金人之手了……”趙信倒吸了一口涼氣,道:“岳元帥不是讓百姓隨大軍南回了嗎?”那老丈哭道:“能隨大軍南回的不足十分之一,四五天時間里大家哪里趕得來?有的尚不知道岳元帥已撤,聽到了蹄聲,只道是岳元帥的兵馬打過來救我們的,豈知剛一開門,即被女真人削掉了腦袋,滾到了石階下……”說著又大哭起來。

  趙信只聽得熱淚上涌,緊緊的握住那老丈之手,道:“是大宋對不起你們,是在下對不起你們……”那老者一顫,道:“你如何對不起我們?”趙信本想說出他的太子身份,然又忍住了,小心翼翼問道:“老丈,你的眼睛怎么了?”

  那老者悲道:“瞎了,已哭瞎了……我們?nèi)杖胀鯉?,月月望王師,年年望王師,但王師在哪兒?我們等了一月月,一年年,卻始終不見王師到來,來的倒是女真人,他們燒殺搶掠,如狼似虎,中原百姓已尸橫遍野、連村白骨……若我們北地遺民之淚能匯在一起,也成這滔滔江水一般了……”

  趙信頓時心如刀絞,淚如泉涌,暗道:“楊前輩說得不錯,郁孤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這滔滔江水里有多少北方百姓的眼淚!可憐我北地遺民日夜盼王師,但王師又何曾記起過他們?朝廷早已將他們忘了?!?p>  那小孩兒看趙信負(fù)著一把大劍,有些害怕,道:“爺爺,我們快走吧?!壁w信對那老丈道:“老伯,這是你的孫兒么?”那老者點了點頭,道:“他爹媽都死于金兵之手了,如今只剩我們爺孫倆了?!壁w信眼眶又一陣濕潤,問道:“老丈,你要到哪兒去?”

  那老者危顫顫的道:“我要去找岳元帥,找朝廷,找王師……”說罷,又握緊了那小孩之手,哆哆嗦嗦的用拐杖探路,慢慢一步步往前去了。

  趙信又一陣心顫,暗悲道:“他要去找岳元帥,找朝廷,找王師,但岳元帥已經(jīng)死了,王師又在哪兒?他要到哪兒去找岳元帥找王師?……”眼前一片模糊,直至那老丈不見,他才漸漸回過神,心頭更加堵塞了。

  正又要往前而去,忽聽得有人道:“趙大哥,你怎么到這兒來了?大家正找得你急呢?!蹦耸欠惰F芙趕至。趙信道:“找我有什么事嗎?”范鐵芙道:“楊湖主抓住了兩名金使,請楊大哥快回去?!?p>  趙信搖了搖頭,道:“抓住了兩名金使,你們自行處置不就得了?何必要我回去?”說罷,舉步又欲前行。

  范鐵芙道:“這是楊湖主特意交代的,說擒的是兩個來劃宋金疆界的金使,務(wù)須要趙大哥你回去?!壁w信這才神情一震:“宋金如何劃疆界議和?我大宋又如何給金人賠償?”遂和范鐵芙回到了獨松關(guān)上。

  楊幺等人已盡聚于堂上,兩名金使被押跪在中央。眾人看見趙信來至,將一通書信遞了給他。趙信打開來看,見一份是議和條款,一份是趙構(gòu)致金帝完顏亶的國書。趙信向那國書看去,上面寫道:

  “臣構(gòu)言:宋金之疆,以淮水中流為界,西有唐、鄧州,割屬上國,自鄧州西南屬光化軍,為敝邑沿邊州城。既蒙恩造,許備藩方。世世子孫,謹(jǐn)守臣節(jié)。臣今既進(jìn)誓表,伏望上國早降誓詔,庶使敝邑,永為憑焉。”

  趙信再看議和貢表,只見寫著:

  “一、東以淮水西以商州為界,以北為金屬地,以南為宋屬地。二、宋歲納銀絹各二十五萬。三、宋君臣受金封冊,得稱宋帝。”

  趙信一下怔呆住了。

  忠烈?guī)熖溃骸爸灰粋€‘臣’字,便已把我大宋先帝的威靈掃地?zé)o余了?!?p>  青塵子道:“怎么不是?他既要做金人的臣子也就罷了,卻說什么‘世世子孫,謹(jǐn)守臣節(jié)’,連子子孫孫都要如他一般稱臣了,不許子孫爭氣。真是豈有此理?”

  昆侖子道:“如此一來,我大宋只有兩浙、兩淮、江東西、湖南北、西蜀、福建、廣東西十五路,余下像京西南路,止有襄陽一府,陜西路只有階、成、和、鳳四州。我堂堂大宋,只能縮于一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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