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武俠

龍蛇英雄訣

六 五岳獨尊 (2)

龍蛇英雄訣 洪許良 10218 2019-07-22 18:54:35

  鐘相想不到他這般靈靈巧巧就卸開了自己平生力氣所聚發(fā)出的兩掌,又驚又怒,又一記“無相掌”擊出?!盁o相掌”顧名思義便是不見形狀的掌法,除力道威猛外,尚在于掌路的時時變幻,瞧不清手掌,甚是難防。果然鐘相這兩掌掌影飄忽,正是無相掌的精髓所在。蒲燕陽使掌一擋,鐘相的手臂竟繞開了他來掌,從他臂肘間穿出,擊向他腋下險要處。

  蒲燕陽猛地一驚,吐納了一口氣,不再去防他雙掌,將全身掌力盡聚于臂上發(fā)出,鐘相見他使的是兩敗俱傷的打法,不理會自己的來掌,那“無相”掌與“有相”掌已無多大分別,只得急迎著他雙掌擊出。

  二人雙掌一交,鐘相臉色立變,身子晃了一晃,蒲燕陽則紋絲不動,如此一來,強弱又已發(fā)生了變化,鐘相暗自失驚:“他剛才尚抵不過我的掌力,現(xiàn)下怎地反在我之上了?”殊不知蒲燕陽武功兼采百家之長,尤以道教的內(nèi)功心法為重,講究的是心人合一、神游形外。他和鐘相一邊拆招一邊慢慢恢復(fù)了功力,敵不消而己已長,是以強弱于轉(zhuǎn)眼間發(fā)生了變化。

  鐘相大怒,如狂風(fēng)驟雨般一陣疾攻。蒲燕陽連連退閃,對鐘相也暗自佩服。二人拆了數(shù)十招后。天色漸漸暗將下來,眾人才發(fā)覺已斗了一天。

  蒲燕陽內(nèi)力越來越強,內(nèi)息鼓動衣衫,衣袖等處均吃滿了風(fēng)。鐘相越來越不敵,激怒之下又猛地雙掌擊出,欲和蒲燕陽拼個兩敗俱傷,人人見掌勢凌厲,盡面上變色。

  蒲燕陽舉掌迎出,初時發(fā)出的力道也不如何雄渾。鐘相將雙掌迎上去后,突覺蒲燕陽掌力如巨浪般拍來,欲要撤掌已不及,只聽一聲大響,鐘相身子飛起,重重的撞到了巖石上,真氣如驚濤駭浪般在他體內(nèi)拍蕩,無可渲泄,眼前一黑,數(shù)口鮮血狂吐而出,踉踉蹌蹌十余步才立定了身子。

  眾人大驚:“這蒲燕陽如何這般武功高強?難道折梅派武功當真獨步天下?但這些年來也鮮聞有折梅派弟子聲名鵲起啊?!眳s不知蒲燕陽武功是自悟創(chuàng)得。忠烈?guī)熖?、廣成子、昆侖子等人均低了頭,面露愧色,暗道:“幸而我們當初沒有和蒲燕陽動上手,否則以他的武功,我們縱是再練上十年,只怕也不是其敵手?!?p>  鐘相吐血道:“你這是什么武功?……”蒲燕陽緩緩收息,道:“這是蒲某所創(chuàng)的雕蟲之技‘封禪掌’,萬望鐘兄莫見笑。”鐘相道:“好,好一個‘封禪掌’,鐘某佩服之至了……”盤腿坐下,又吐了數(shù)口血。

  蒲燕陽忙道:“鐘兄覺得如何了?”鐘相已說不出話,欲要自行療傷,但經(jīng)脈受了重創(chuàng),無法自行運氣得。蒲燕陽忙坐到他背后,又給他運氣療傷。

  眾人暗道:“現(xiàn)今正是奪訣之時,他怎地反而自耗真氣給別人療傷?更何況這鐘相還是他奪訣的對頭?!辩娤嘁采跤X過意不去,低聲道:“蒲教主俠義為懷,鐘某自愧不如,請蒲教主不必為鐘某耗損真力?!钡蜒嚓栆褲撔慕o鐘相運氣療傷。

  群雄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時竟無人再敢上前和蒲燕陽叫陣。

  這時,天色已完全變暗,月亮將出,山頂透著朦朧的青光。忽然一道黑影向蒲燕陽竄去,兩把鋼刀猛向他頭頂砍落,刀風(fēng)颯颯,凌厲之極。

  蒲燕陽已聽到聲響,但給鐘相療傷正處于重要關(guān)頭,若貿(mào)然撤掌抵擋,剛才給鐘相療傷所作的努力不但前功盡棄,鐘相還會有加重之勢,遂不待黑影奔近,足尖往前踢起地上那黑面人落下的一支判官筆,判官筆撞在大石上反彈往后擊去,“當”的震得那黑影雙刀飛出。那黑影瞬時怔立當?shù)?,再不敢向蒲燕陽動手了?p>  一根鐵杖“呼”的向蒲燕陽后心擊去,叫道:“修羅,你讓開,你不是蒲燕陽的對手?!背鲞@一杖擊向蒲燕陽的正是方七佛。他傷得最早,且得玉修羅助力,此時也恢復(fù)得最好。玉修羅見丈夫已無恙后,欲去殺蒲燕陽助夫奪訣,豈知尚未出手,已被蒲燕陽反彈判官筆磕飛雙刀,方七佛生怕妻子有險,立馬來殺蒲燕陽。

  蒲燕陽無法移掌發(fā)招,又無物再擊,只得冒著被擊斃之險,運氣硬受了這一杖。一聲“砰”的大響后,蒲燕陽數(shù)大口鮮血吐出,落了鐘相一聲。群雄盡皆驚呼出聲,料不到方七佛揮杖偷襲得手。

  方七佛哈哈大笑道:“方某素聞蒲教主武功蓋世,還沒有機會和蒲教主切磋,現(xiàn)今我們夫婦便要領(lǐng)教。”

  群雄大罵道:“方七佛,你這卑鄙之徒,人家剛才救了你,你竟恩將仇報,且還要趕盡殺絕,尚是人么?”“若不是蒲教主剛才救了你,你早死于鐘相弓杖下了,如此不仁不義的東西,畜生不如?!?p>  方七佛不理會眾人之罵和鄙夷不屑,忖道:“這蒲燕陽和鐘相受了內(nèi)傷,此時不趁機除他們,日后更難有機會,我方七佛也終究難有出頭之日?!毕氲竭@兒,對群雄笑道:“今日是奪訣,又非比武,是以只論生死,不論仁義?!焙陀裥蘖_一杖一劍,一猛一快,分從左右向蒲燕陽攻了過去。

  群雄又大罵:“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玉修羅能和他結(jié)成夫婦,也是無恥之人?!?p>  蒲燕陽已收息站起,閃身避開,方七佛杖頭打在地上,石碎飛濺。玉修羅使出“穿花劍法”,在蒲燕陽掌間回旋,蒲燕陽衣發(fā)簌簌而落。蕭洞天和張覺等人欲要上前相助,奈何略一運氣,即又受傷吐血,黃教諸人一時只有干著急的份。

  蒲燕陽受此重傷后,數(shù)次欲奪下玉修羅的劍來皆不可得。群雄暗暗擔(dān)心,生怕蒲燕陽中了他夫婦二人一招半式,可就難以活命了。

  方七佛亂杖橫掃,一招猛似一招,蒲燕陽再也無法躲閃,只得舉手接了他一掌,頓時又吐了一口血,身子晃了數(shù)晃,退到了懸崖邊。方七佛大喜:“蒲燕陽若摔下去,也必死無疑?!彪p掌猛發(fā),正要擊他下崖,忽然一身影撐著木棍撲至,揮掌擊向自己身側(cè)。

  方七佛一怒,不及取蒲燕陽性命,轉(zhuǎn)身擋開來掌,一看是耿京,罵道:“土佬兒,讓開,你佛爺爺現(xiàn)下沒空跟你玩。”

  耿京身子被震得向后飄退了數(shù)丈才穩(wěn)住,笑道:“佛兄好不要臉,人家不傷你性命,你怎可乘人之危?”方七佛不理會他,又要向蒲燕陽撲過去。耿京將打虎節(jié)棍一伸,點向他后腰,道:“你我還沒決過勝負呢,來來來,先斗三百回合再說。”

  方七佛氣得七竅生煙,只得棄了蒲燕陽,抓向他棍頭,道:“土佬兒,你要死也由得你。”豈知耿京棍頭一縮,棍尾倒打而至,方七佛險些中招,怒道:“這是什么招式?”

  耿京笑道:“打虎棍法第一式‘痛打惡貓’。”方七佛大怒道:“是‘痛打惡虎’,土佬兒,納命來罷?!闭阮^一旋,在耿京頭頂處匯成了一光圈,向耿京腦袋罩下。

  耿京看那光圈有幾分像是一面巨大的鏡子,暗吃一驚:“孽鏡杖法?”

  “十八閻王杖”只攻不守,尤以這一招“孽鏡杖法”最是凌厲霸道,單看那光環(huán),即叫人頭暈?zāi)垦?,是以也有“顯形杖法”之稱。耿京不敢怠慢,盤舞打虎節(jié)棍緊緊護住頭頂上路。

  方七佛見無法傷得了他,將手中怪杖一分,變成了兩根短杖。雙杖頓時上下左右翻飛疾攻而上。耿京道:“這又是什么杖法?”方七佛道:“剪刀杖法?!惫⒕┎桓倚∮U,拾起黎長坤的采燕桿,以打虎棍和采燕桿對付他的雙杖,接連使了“調(diào)虎離山”和“伏虎南山”兩招來化解。方七佛隨之又連使了幾般杖法,二人棍來杖往,風(fēng)聲呼呼,數(shù)丈內(nèi)人莫能近。

  這時,云端出現(xiàn)了一片朦朧青光,月亮將出未出,山風(fēng)夾雜著掌聲杖聲呼呼作響。少頃后,黑云中出現(xiàn)了一片亮光,月亮自遠天噴薄而出,剎時星輝滿江湖,群峰一片明徹。月亮投下二人的影子,宛如四人在斗。

  群雄雖奪訣無望,仍不愿散去,想窺空而奪。

  蒲燕陽去了一大敵,與玉修羅獨斗,玉修羅便非他敵手,拆了數(shù)招后,玉修羅手中軟劍被奪下,蒲燕陽一掌將其震退吐血,看她不能再斗,也不取她性命,轉(zhuǎn)身躲到了大石后療傷。

  一片巨大的烏云低低的飄了過來,將月亮擋住,山頂上頓時昏蒙一片。方七佛罵道:“你奶奶的鳥云,遲不來早不來,偏偏這時侯來?!笔窒虏煌?,仍向耿京連下殺招。這時耿京已攻少守多,漸不敵他,借著烏云罩頂方七佛瞧不清之際,略略得松了一口氣。

  過不多時,烏云越來越濃厚,天地間黑暗無光,伸手不見五指。方七佛猛吃一驚,躍開緊緊守住門戶,不再和耿京相斗。

  四周忽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方七佛暗詫:“何來這許多聲音?”豎起耳朵傾聽。過了一陣,登時明白:“好啊,是廣成子、天通、天和、青城子等武林雜毛要趁亂來搶《龍蛇訣》!”

  原來各派群雄不敵方七佛等人,不敢明著來搶訣,但人人又對訣存了覷覦之意,不肯死心,今見黑云遮峰,正是一個渾水摸魚的天賜時機,是以紛紛展開輕功一齊向《龍蛇訣》撲去,哪兒還顧得當初的比武奪訣規(guī)矩?

  方七佛大怒,叫道:“有你方爺爺在此,還輪不到你們來搶呢?!睂⒄纫粨?,如一只大鳥般撲向聲音響處,閻王鐵杖一陣亂擊亂搗,頓時“嘭嘭”、“砰砰”、“叮叮”、“當當”、“哎喲”之聲大作,黑暗中瞧不清情形,只覺半空中人影飛來飛去,卻是被方七佛如虎入羊群般擊中飛撞起來的。

  過得片刻,山風(fēng)吹開烏云,皓月又浮于中天。方七佛見頂上仍是當初相斗那幾人,群雄已退下峰去了,地上只一片凌亂,一瞧石下尚壓著訣,這才放下心,大罵道:“你們別想來偷訣,小心你佛爺爺將你們挫骨揚灰?!庇忠⑵蜒嚓枺瑓s發(fā)現(xiàn)蒲燕陽失去了蹤影,連鐘相也不見了,料想二人必是躲起來療傷,忙要往各大石后去尋找,耿京又發(fā)掌擊向了他。

  方七佛氣得暴跳如雷:“土佬兒,你別纏著我行不行?難道你敵得過蒲燕陽和鐘相?不除這二人,日后武林中有你出頭之日?”耿京笑道:“耿某并不想出頭,佛兄想出頭干什么?莫非是想稱皇稱帝?你是想試試開封府那把虎頭鍘刀鋒利些還是你脖子硬些?”方七佛氣得七竅生煙,叫道:“放屁,放屁,誰敢來鍘你爺爺?shù)念^?”幾杖向耿京砸去,凌厲之極。

  群雄坐在山頂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形樣甚是狼狽:廣成子衣衫凌亂,手臂上多了一道尺余長的血痕;杜則士斷了數(shù)根肋骨,疵牙裂嘴,疼痛難忍。余人有的斷手,有的斷足,有的吐血。只有劍通道長、忠烈?guī)熖?、南渡等幾人自重身份沒有撲上去,是以并沒受傷。眾人又驚又怒,然要就此退下山去,又心有不甘,只得盤坐在地運氣,繼續(xù)靜觀頂上方七佛等人之斗。

  方七佛見遠處又一團巨大的烏云飄了過來,知片刻后山頂又一片黑暗,當下更加狠命向耿京攻過去,怪杖舞得如一團黑云相似。耿京閃到了一根石柱旁,方七佛一杖擊過去,那石柱上粗下細,一下被他擊斷,豁刺刺的倒了下來!

  烏云越來越近,越來越濃,群雄驚喜不已,想不到這烏云倒挺會來幫忙,人人做好了上撲之勢。原來泰山以夕照和云霧著稱,有“泰山四景”之說,當中一景即是“云海玉盤”,云海深不可測、變幻無窮:時而山風(fēng)呼嘯,云霧彌漫,如墜混沌世界;時而黑云壓城,地底興雷,形同翻江倒海;時而白云一片,宛如千里棉絮。

  黑云終于又罩住了山頂,群雄又爭先恐后如猛虎相似撲上來奪訣。耿京躍退了開去,方七佛見耿京并不阻止群雄,黑暗中亂叫道:“土佬兒,《龍蛇訣》被人家搶去啦,還不快幫忙?”耿京笑道:“有你閻王兄在此,誰搶得了訣去?”

  方七佛聽這次來的人多,忙往懷中摸出一把透骨釘,一揚手打了出去,群雄中立時有人發(fā)出“哎喲喲”的慘呼聲。劍通道長、俞世石、南懷、南空等人吃了一驚,躍過去救人。貢贊、天通天和、昆侖子、辛人展等數(shù)十人則又向《龍蛇訣》搶去。

  方七佛無暗器可擲,又舞杖去打殺群雄。斗得一陣,山風(fēng)漸吹開烏云,群雄又走得一個不剩,不由又破口大罵道:“你奶奶的,你們?nèi)粼俑疑蟻頁v亂,小心老子將你們一個個扒皮?!碑斚掠趾凸⒕┒吩诹艘惶帯?p>  過不多時,又一片黑云移過來將皓月遮住,玉皇頂上一片漆黑。方七佛氣得跳起身大罵“直娘賊”,群雄不顧方七佛警告,又乘時而起,齊向峰頂《龍蛇訣》撲去。方七佛這次不再叫喊,直向一名華山派弟子和青城派弟子躍去,抓住二人胸口,雙臂用力一撞,登時將二人撞得頭骨破碎、口鼻吐血而死,然后又搶到了數(shù)名峨眉派弟子身旁,揮杖將幾人打死。

  群雄大驚,見烏云又要移過,急忙又找山縫、大石、草叢躲了起來。方七佛只氣得七竅生煙,氣急敗壞的罵道:“你們這些龜孫子,別讓老子瞧見你?!被剞D(zhuǎn)身又去斗耿京。

  群雄此后便乘云而起,云過而伏,不停往峰頂上去奪《龍蛇訣》,弄得方七佛暴跳如雷,應(yīng)接不暇。

  這般折騰了五六次后,已過四更,明月更加皎潔了,峰嶺如銀,群雄雖斗了一天一夜,仍不肯舍去。

  忽然一塊大石后長身站起了一人,精神矍鑠,絲毫看不出受傷之樣,正是蒲燕陽,方七佛一怔,隨之叫恨不已:“原來他躲在那塊大石后療傷,若不是這些武林雜毛和這鄉(xiāng)巴佬在纏著我,我早尋到他,將他一杖打殺了?,F(xiàn)下他自行現(xiàn)身,莫非已療好了傷?”急忙棄了耿京,展開“磔刑杖法”劈了過去。

  杖頭距蒲燕陽面門尚有數(shù)寸時,蒲燕陽雙掌一合接住了。

  方七佛運力回奪,那杖如鑄于石中一般,竟不動分毫,反而漸熱起來。方七佛靈機一動,乘勢將杖往前推出,滿擬刺進了蒲燕陽咽喉間,但力推之下,那杖仍如鑄在石山中一般動也不動,忙往臂上點了兩下穴位,使臂力得大增,用盡平生之力再推去。

  那杖受二人用力,漸漸彎曲,方七佛一喜:“我若松手,這鐵杖回打,非打得他筋骨斷折不可。”想至這兒,疾忙松勁撒手。

  蒲燕陽早已瞧出他這番心思,在他松手前一刻,已率先松手,那根鐵杖兩端受力一撤,登時挺將反打向方七佛,方七佛嚇得轉(zhuǎn)身閃避,但終于遲了一步,背后被重重擊了一杖,又吐血而出。

  方七佛恨怒交集:“我就不信他武功在我之上?!币灰а溃那奶统隽藘砂沿笆紫蚱蜒嚓柹淙?。此時,天將黎明,正是最黑暗之時,蒲燕陽看不見他發(fā)擲匕首,待聽得破空之聲近前,已不及打落,只得向上一縱,兩把匕首從他腳下穿過。玉修羅正從斜刺里搶來要攻蒲燕陽身后,恰巧撞上匕首,被“卟卟”兩響射進了心口中,驚呼一聲軟倒在地。

  方七佛只道已射中了蒲燕陽,喜悅無限的搶近前一看,霎時驚呆住了,嚇得手足無措,撲搶到玉修羅身邊,抱著她急叫道:“修羅,修羅……”玉修羅急促喘氣,嘴角掛血,道:“七佛……”

  這一下驚變迭發(fā),眾人也怔愕住了。

  方七佛放聲大哭:“修羅,修羅,我不是故意的……”這兩把匕首是他全力而發(fā),已盡沒至柄,他瞧著匕首,雙手顫抖,哪里敢拔出?玉修羅道:“嗯,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們縱是夫婦聯(lián)手,也打不過他……”方七佛悲道:“不,修羅,我一定要殺了他為你報仇……”

  玉修羅道:“不要了,他武功……強過你我太多,你不是他對手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我們的孩子,你須得好好照顧……”言訖再不聞聲息。

  方七佛抱著玉修羅一陣呼天搶地、撕心裂肺嚎哭,旋即發(fā)覺她似是尚有脈博微跳,忙一手拿了鐵杖,一手抱了玉修羅,沖到楊太和潘莘二人騎來的青騾旁,欲騎騾下山找人醫(yī)治。但那兩青騾不肯讓他上背,方七佛大怒:“連你們這兩頭畜生也欺負我么?”抬起杖,啪啪兩下,打得那兩青騾頭骨如糊般倒地而死。

  眾人想不到他這般兇殘,連兩頭騾子也不放過,驚怒之下欲要截住他,然他已抱著玉修羅一溜煙下了山,逃得影蹤不見了。楊太尚在為潘莘療傷,雖見青騾慘死,也無可奈何。

  蒲燕陽向耿京看去,又長作了一揖,道:“多謝兄臺相救,不知兄臺如何稱呼,傷得打緊么?”耿京搖了搖頭,道:“小老兒姓耿名京,還未死得。”蒲燕陽又向他施了一禮:“若非剛才耿兄阻截方七佛,只怕方七佛已取了蒲某性命了?!?p>  蒲燕陽又向楊太等人抱拳請教,楊太自報了姓名,蒲燕陽喜道:“楊兄莫非是楊家將之后?”楊太不置爾否,劉豫也自報了姓名,他為人精明,自知武功難敵眾人,并不強斗,是以受傷極輕。最后那黑面人道:“老夫姓柴?!?p>  群雄一詫:江湖中并沒有聽說哪一門哪一派的掌門姓柴,更沒聽說有姓柴之人武功這般高強,此人來到日觀峰后,一直不說話,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他到底是何底細來歷?蒲燕陽向他略施一禮后,并沒有細問,群雄自然也不宜打聽。

  這時東方微露出了一絲魚肚白,眾人大戰(zhàn)了一夜,既累復(fù)傷,臉色灰敗,齊刷刷的坐在山頂四周療傷。

  蒲燕陽看了一眼群雄,問道:“此訣留在玉皇頂上,眾位意下如何?”眾人鴉雀無聲。耿京道:“《龍蛇訣》落在蒲教主手上,耿某口服心服。”蒲燕陽向那姓柴之人看去時,那人一晃身下山去了。忠烈?guī)熖热藙t低下頭,不敢作聲。

  蒲燕陽道:“若無人再來爭奪,蒲某先據(jù)住此訣了,日后天下英雄還有誰不服,再向蒲某索要便是。”將《龍蛇訣》放進了懷中。

  群雄來時皆躊躇滿志抱一腔希望,只道憑一身所學(xué),定能奪得寶訣,豈知一番拼斗后,方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一時人人垂頭喪氣,

  蕭洞天等人驚喜之極,想不到教主竟奪得了《龍蛇訣》,記起群雄上玉皇頂時的情景,道:“教主,這些人曾對我教中弟子大加屠戮,是黃教的大敵,教主如何處置他們?”群雄一凜,想起昨天確實曾大殺黃教弟子,現(xiàn)下他們要報仇,大家已不能再抵擋,卻該如何是好?

  包世屠不待蒲燕陽開口,搶先道:“自然是人人砍上幾刀,再任憑他們死活了?!逼蜒嚓枔u了搖頭道:“死者已已矣,何必再殺傷?讓他們下去罷?!笔挾刺斓热艘徽?。群雄心頭大熱,對蒲燕陽感激之極。

  劉豫走到蒲燕陽跟前,跪了下去。蒲燕陽愕然道:“劉兄有何事?快快起來。”劉豫仍是不肯起,道:“蒲大俠武功蓋世,又仁心俠義,劉豫深為敬服,欲投入貴教,請蒲大俠收納?!?p>  蒲燕陽一詫,想不到他要投入教中,向蕭洞天和張覺等人看去,蕭洞天等人想到劉豫是朝廷中人,拜入教中怕有所圖,便想拒絕,劉豫見蒲燕陽不應(yīng)允,磕起了頭,道:“蒲教主若是不肯應(yīng)允,劉某只有長跪在這兒了。”

  蒲燕陽心腸一軟,道:“既如此,那蒲某答應(yīng)你就是?!眲⒃ゴ笙?,重又磕了三個響頭才站起,群雄人人納悶:“他是朝廷大官,何以要投入黃教門下?”一念未畢,忽又有數(shù)路山寨悍匪豪士來投,道:“請蒲教主也收下我們,我們愿投入黃教?!薄捌呀讨骷仁障铝藙⒋笕?,想必也容得下我們?!薄安诲e,我等投入黃教后,定然忠心耿耿,蒲教主叫我們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p>  這些人大多是落草為寇、結(jié)社立寨的綠林二三流腳色,也不是出自何門何派,來玉皇頂只圖看個熱鬧而已,倒也沒有多少野心欲奪《龍蛇訣》,因見了蒲燕陽武功高強,人人欲找一個靠山,日后在江湖上行走也可挺直腰桿,是以才紛紛也要投靠黃教,一時擠擠挨挨千余人站到了蒲燕陽跟前。

  蒲燕陽哪里有什么心思立教?只是蕭洞天等幾人胡鬧而已,他讓張覺去給秦遠華的三秦派賀禮,豈知竟闖下這彌天大禍,這才不得不硬著頭皮接受別人叫他一聲“蒲教主”,但他心底里仍沒有立教之念,欲要見拒諸人,忽然,山頂下一名黃教弟子急趕而上,向蒲燕陽報說朝廷派宣撫使大人來到。

  眾人一詫:“朝廷派大官員來干什么?”

  不多時,錦裘大馬刀槍鮮明,一名朝廷大員由百多名侍衛(wèi)護擁著上了峰頂,乃是河?xùn)|北宣撫使譚稹。在他一側(cè),兩名官兵抬著一塊大紅綢布蓋著的橫匾。

  蒲燕陽忙行禮道:“蒲燕陽拜見宣撫使大人?!弊T稹微微頷首,道:“你們比斗哪一派獲勝了?”群雄一怔:“朝廷竟也知我們江湖上之事?”

  包世屠道:“自然是我們黃教得勝了?!弊T稹微微怔詫,隨之道:“蒲燕陽接旨。”蒲燕陽不知發(fā)生了何事,跪了下來。

  譚稹取出一軸黃絹,打開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有威服天下武林者,特封為‘天下第一教’,欽此。”

  群雄一震,多少門派欲得到朝廷的封賞,至于“天下第一教”之稱更是各門各派每代掌門夢寐以求的,想不到這蒲燕陽初創(chuàng)黃教,便得封為“天下第一教”,此后縱橫武林、睥睨天下,有誰敢有半分不敬?蒲燕陽卻猶豫住了,不知是否該接。

  譚稹將綢布揭開,露出了一塊紅匾,上書“天下第一教”幾個金光閃閃的大字。譚稹道:“這是皇上的瘦金體御筆親書?!比盒勰樕下冻隽w慕嫉妒之色,瘦金體是當今圣上趙佶所創(chuàng)的一種字體,運筆靈動快捷,筆跡瘦勁而不失其肉,筆法外露而風(fēng)姿綽約,群雄大多是武人,不通書詩文墨,但看見這五字,仍是大加贊賞,且得封為“天下第一教”已榮寵之極,更何況還是皇帝的親筆題字?此后有誰敢上來鬧事,只需用這牌匾一擋,便無人敢動手了,實是黃教的護教法寶。人人慨嘆羨慕黃教時運之好,天下無二。

  一輪旭日從云層中噴薄而出,山頂上紅光萬丈,照在匾上,煜煜生輝,群雄均為之靜穆肅然。

  譚稹向蒲燕陽拱手稱賀道:“黃教得以成為天下第一教,真乃蒲教主莫大之幸,可喜可喜,可賀可賀?!闭f到這兒,臉色忽有些微變。

  蒲燕陽道:“譚大人莫非有甚為難之事?請直說便是?!弊T稹這才道:“好,其實朝廷之所以封賞武林,是想武林能為朝廷出力之意。前些時日接得邊塞傳訊,大遼國又大舉提兵入侵我們大宋了。朝廷想讓黃教率領(lǐng)中原群雄去抗敵,不知蒲教主和眾位英雄意下如何?”

  眾人聽得遼國入侵,滿臉震怒。蒲燕陽道:“這是國家大事,蒲燕陽敢不死力?!弊T稹大喜,又向中原群雄瞧去,道:“黃教已肯西去抗遼,不知各位英雄可肯去助朝廷一臂之力么?”群雄默然不語,忠烈?guī)熖溃骸拔业冉栽溉?,無奈都有傷在身,只怕不及趕去了。”

  譚稹見群雄確是個個受了傷,滿臉失望。

  蕭洞天對蒲燕陽道:“眾位寨主等肯投入黃教,教主正好可領(lǐng)他們?nèi)閲ЯΑ!逼蜒嚓栆幌耄溃骸安诲e,蕭東天門使說的極是?!彼齑饝?yīng)了眾草莽英雄千余人的請求,問了他們的姓名后,封劉豫為射金堂堂主,一叫張孝揚的寨主立為云木堂堂主,一叫李孝純的悍匪為正水堂堂主,另有草莽張柬為天火堂堂主,李儔為翼土堂堂主。這兩張兩李皆是河北有名的俠客豪士,手下也各有人馬。各人得投黃教,并封為堂主,無不大喜,拜身領(lǐng)受。

  譚稹見蒲燕陽一下收了許多教眾,喜道:“不知黃教眾位英雄何時可動身去抗遼?”蒲燕陽道:“既然是殺敵之事,兵貴神速,且大遼國已經(jīng)來犯,咱們便即出發(fā)趕去?!弊T稹大喜,道:“譚某且代朝廷和百姓謝過蒲教主及黃教眾位英雄了,愿眾位英雄旗開得勝。”蒲燕陽道:“黃教一定不負朝廷之托?!?p>  張覺忽覺鄭奴兒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臉色蒼白如紙,握住她手,道:“鄭姑娘,你怎么了?”

  鄭奴兒忙搖了搖頭道:“沒什么,我忽然覺得有些不適,可能是傷勢未愈罷。”張覺道:“那鄭姑娘快坐下歇息一會,我去給你抓些藥?!编嵟珒旱溃骸安挥昧?,你是南天門使么?我到南天門那邊去歇息一陣就好了?!闭f罷往南天門方向去了。張覺看此間之事未盡,不便跟著她,只得目送她離去。

  群雄遂向蒲燕陽告辭,相互攙扶下山。鐘相向楊太看去,詢問潘莘的傷勢如何了,楊太仍在為潘莘療傷,臉色陰沉,道:“內(nèi)人所受之傷極重,不知何時能好?!彼⑽春团溯烦苫?,但以“內(nèi)人”相稱,意示此后是和她不離不棄,結(jié)成夫婦的了。

  鐘相和耿京雖有心要相助療傷,但一來各自受了重傷,二來男女授受不親,旁人也不宜相助。楊太不愿麻煩眾人,橫抱了潘莘站起,一只手仍抵在潘莘后心,以內(nèi)力源源傳入其體內(nèi),下山而去。

  鐘相、耿京等人因各自帶傷,向蒲燕陽表示待養(yǎng)好傷后再去助黃教和朝廷殺敵,蒲燕陽多謝眾人,也目送諸人離去。

  不多時,山頂上數(shù)千群雄已走得精光,只余黃教諸眾。蒲燕陽當下讓蕭洞天、許逍領(lǐng)人馬先往宋遼邊界應(yīng)州方向趕去,劉豫因是朝廷命官,不便擅離職守,回了河北。

  忽然一高瘦老者滿臉風(fēng)塵的來至,手中拿著一條木棍,衣衫也被勾破了數(shù)道口子,蕭洞天等人一眼認出是當日闖上玉皇頂?shù)慕讨鲙煹苤x野狐,不由一詫。

  蒲燕陽迎上前,喜道:“謝師弟,你怎么上來了?”謝野狐向蒲燕陽行了一禮,低低叫了一聲:“大師兄?!逼蜒嚓栆娭x野狐落魄之樣,道:“謝師弟,有什么事不對么?你的武功怎地像是……”謝野狐神情一黯,道:“我的武功已然廢了……”蒲燕陽不由變色:“師弟一身武功不弱,如何廢了?”

  謝野狐低嘆一聲,當下將被林靈素打下崖,從而傷重盡失武功之事簡略說了出來,蒲燕陽只聽得驚心不已,道:“原來如此,師弟也太莽撞了,唉,差點害了你,師妹呢?”謝野狐道:“師妹已產(chǎn)下了一子。”

  蒲燕陽心口如被刀刃刺割了一下,怔住了。他雖知已和師妹兩情難牽,然心中仍隱隱存了萬一的指望,盼日后仍有和師妹相會之時,此時方知一切已無可能,萬念盡灰,許久才回過神問道:“那師妹現(xiàn)下在何處?”

  謝野狐道:“師妹已改了名字,現(xiàn)下在皇宮里?!?p>  蒲燕陽一呆:“師妹如何到了皇宮里?”謝野狐黯然道:“我也是不知。我從折梅派回到京城后,一日在皇宮中偶遇了師妹,師妹已改名‘師師’,她有一日抱了一嬰兒來找到我,讓我送出宮去……”略一頓,又問道:“師妹她沒來找過你么?”蒲燕陽搖了搖頭。

  謝野狐道:“我曾讓她來找你的,她明白了事委后,曾到雷音崖來欲要投崖隨你。我料她必會到那兒去,是以早已在那兒等她,將你在東岳之事告知了她?!逼蜒嚓栐尩溃骸霸瓉韼熋脕碚疫^我了么?我怎么一點不知?”

  蕭洞天忙道:“李姑娘上山那天,屬下已見到她了……”將那日李如彤欲上山,卻被林靈素追至,一語而讓她復(fù)奔下山之事說了,蕭洞天等人見那日黃教弟子被殺甚眾,并不敢將此事告訴蒲燕陽。

  蒲燕陽聽罷,慨嘆幾聲,良久不語。

  謝野狐忽壓低聲音,悄聲對蒲燕陽道:“師妹所產(chǎn)之子,我已抱到了京城外,在一戶農(nóng)家里,師妹想讓大師兄幫起一個名字……”蒲燕陽點了點頭,不知是悲是喜。二人皆明白師妹之意,是想大師兄撫養(yǎng)這孩子,所以才由他起名字。蒲燕陽想起和師妹在雷音崖上兩情相悅和墜落崖下時情形,一時百感交集,道:“師妹既有托于我,我豈能推卻?便叫‘失崖’罷……”

  謝野狐一怔:“失崖?”隨之恍悟:“大師兄是失師妹于崖之意。”遂點了點頭,道:“好,就叫失崖罷?!逼蜒嚓枩I光點點,轉(zhuǎn)身進了草廬中。

  蕭洞天、許逍等人領(lǐng)軍西去抗遼。

  張覺想起鄭奴兒在南天門,往南天門奔去。但尋遍了南天門各處,也不見她身影,詫道:“咦,鄭姑娘呢?怎地不見了?她身上有傷,能到哪兒去?”心下大急,詢問了一些守南天門的教眾,教眾紛紛回答不見。

  又回到房間里時,一眼瞧見了桌面上放著一個香囊,正是鄭奴兒之物,心頭驀地一暖:“她是不小心忘在這兒的還是故意留在這兒給我的?我四下尋不到她,莫非她是留這香囊故意告訴我她已不辭而別了?但她能到哪兒去?”著急不已,繼而想難道她已回家了么?這才略略放心了些:“嗯,她一個孤身女子在江湖上闖蕩,實是兇險,能回家去,自然遠比在江湖上漂泊的好。不過她一直不肯告訴我住址,以后想要再見到她,只怕也難了?!毙南乱魂噽澣?,竟然有許多不舍,又向香囊瞧去:“這只香囊怕是還不上了,幸而她傷已漸愈,路上已能照顧得了自己?!彼鞂⑾隳曳胚M了懷中,下了南天門,追上了先前下山的黃教弟子,齊往應(yīng)州方何而去。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