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陸知安便把昨夜商議后的結(jié)果整理后寫了陳條遞給了晏殊。陸知安擅長楷書,一筆一劃自得章法,晏殊由字及人,又看了寫的內(nèi)容,條理清晰,倒是大感意外,召了陸知安來詳詢,陸知安一一回答了,末了晏殊嘆道:“有陸大人如此,實乃江寧之福啊?!?p> 陸知安恭敬的低著頭道:“下官不過是盡了職責,在其位謀其政,若能讓黎民安然,便也不枉費我這般思慮了,再說了,這些事還得需要幾位大人的調(diào)度指揮,方能成事?!?p> 晏殊摸摸胡子道:“周使者可真是慧眼識人,能有陸大人這般得力的屬下。范大人奉旨賑災,過些日子便能到江寧了,他與我是多年好友,又與陸大人一般一心為民,到時候可與你們引薦一下?!?p> 陸知安抬頭露出一絲驚喜道:“那便多謝大人了。”
在安排妥當后,第二日晏殊便與周繼業(yè)一同在府衙接見了江寧府的一些商賈。陸言安做為豐和樓的東家也在其列,只不聲不響的跟在后面,他低著頭坐在末位,聽著眾人在交頭接耳。江寧府的商人只來了約么一半,大都猜出了原由,有想借助這次的事搭上官府的,也有怕得罪了人不得不來的。正忐忑不安時,卻都在聽了衙役講述之后有些意外,按長期來說他們并沒有財產(chǎn)上的損失,又有好名聲,還能借此拉進與知府、漕司的關(guān)系——要知道這兩個部門可是管理著江寧的民生、經(jīng)濟與軍隊的。又想著賑災的已經(jīng)在路上了,一個個的掏東西是無比的爽快,從進門的苦巴著臉到出門的舒心暢快,最后皆大歡喜。
后有那沒去的得知情況之后,是失望還是慶幸就說不準了。
到了八月,賑災的船隊到了,因著還要去江南西路,船隊只在江寧停留兩天,這兩天晏殊引了眾官員見了面,又帶著范公去城內(nèi)城外察看了一番。
范公道:“這一路行來,見到的都是愁眉苦臉,到了你這里,雖不說是繁榮,倒也算得上是生機勃勃,可見一斑啊?!?p> 晏殊道:“這還是多虧了江寧一眾人等……”便把陸知安的陳條說了,又借此為兩人引薦一番。
陸知安年歲閱歷官階都比不上兩人,有心結(jié)交,又因在江寧土生土長,為官多年,對江寧一眾風貌了如指掌,一番交談下來,幾人也算得上是相談甚歡。
入夜,陸知安的書房還點著燭火,人卻罕見的沒有在書桌前辦公。他坐在外間的坐榻上,十指交叉放在胸前,人放松的向后靠著,前面站著一人,一身勁裝,低著頭看不清臉。
陸知安道:“那幾人,調(diào)查的怎么樣了?”
那人回道:“二爺前陣才與他們送了銀錢,循著這條線已經(jīng)查出來了?!?p> 陸知安沉默不語,良久后道:“讓人把他們帶過來吧,別入城,放在城外的莊子上。也注意著點,別讓旁人知道,尤其是思文那邊。”
那人躬身道是,又說道:“那其中一人尚且在孝中,另一位小娘子業(yè)已婚配,可要一起帶來?”
陸知安皺眉道:“一起吧?!蹦侨苏局攘艘恍?,見他沒有其他的吩咐了,便行了一禮轉(zhuǎn)身欲離去。
陸知安揚聲叫道:“等等。”那人便又轉(zhuǎn)身走到了他面前。陸知安沉默著用中指敲了幾下手背,過了一會才道:“算了,事多雜亂,過了這陣再說吧。”說完便揮手讓他下去了。
陸知安院子的大管事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弓著腰道:“我觀她也是個實誠人,爺若是想留著她,不妨直接跟她說?”
陸知安似笑非笑道:“你與她關(guān)系倒是不錯?”
大管事忙低下頭去道:“不過是聽了那些灑掃丫頭們說話,又想著她能為了寧二娘子做到這一步,也算是難得?!?p> 陸知安嘆口氣道:“先拖著吧,若是……”他含糊地吞下了未盡之言,大管事也不敢再多話了,只盡心的伺候著。
楚玉是在范公走后才知道人來了又走了,心中扼腕不已,范仲淹啊,名人啊,怎么就錯過了呢?!話說《岳陽樓記》怎么背來著?哎,她還想見一見包拯展昭狄青等等~
又過了幾日,本地的災民與外來的流民卻又亂了起來。起因正是前段日子的進村殺人案。
話說那幾個匪徒當眾斃命,眾村民并不知那逃跑的兩人,可梁子業(yè)已結(jié)下,周邊村子都知曉此事后也是更加的戒備,導致了對所有的流民心懷戒備且惡意滿滿。流民多是離鄉(xiāng)背井一路艱辛走到了這里,又不被人善意的對待,總會心有不甘,矛盾的種子漸漸發(fā)芽,最后拔地而起,幾日內(nèi)已經(jīng)發(fā)生了十余起,傷者二十多人,雖沒有傷重或殞命的,長此下去,終歸會引起一場暴亂。
這日晏殊正與他從以前便一路跟隨著的主簿商議,或是該把流民遣送回原籍了。流民大多是附近江淮地區(qū)的,說遠也不遠,說近倒也要走那么幾日,可連番的賑災糧食已經(jīng)分發(fā)給了各路,若是讓流民繼續(xù),一則本地災民會因為糧食問題而發(fā)難,二則大多流民沒有文書路引,治.安上面難管。而提點刑獄司被廢后尚未恢復,大多事件都歸了知府衙門,而曹止庸還呆在大牢里,官司沒審理,新的使者還沒任命,提舉常平司的一任事務由陸知安與曹掾史(主管地方事務)共同管理。
幾人在內(nèi)堂坐定,商議著如何安置流民。前些天下了幾場雨,旱災已經(jīng)很大程度上緩解了,農(nóng)人要重新犁地下種,再等到最后收獲糧食,需要不短的時間,而天氣越來越冷,若再晚了下種,天氣更冷后糧食又要欠收了。
幾人又在諸如什么時候以什么方式返遣的問題上進行了詳議。等商議好了結(jié)果后,眾人皆是松了一口氣。
陸知安在府衙門口與眾位大人告別,看時間已是到了放衙的時辰,也不坐車,慢悠悠的踩著青石板往家里走,后面車夫牽著馬踢踢踏踏的跟在后面。
霜降已經(jīng)過了,十月初一寒衣節(jié)馬上也要到了,在外的人都該回去祭祖掃墓了……
十月丁酉日,官家下旨,祔葬莊獻明肅皇太后(劉太后)、莊懿皇太后(李宸妃)于永定陵。
江寧府的流民也基本都被送回了原籍。
陸言安卻帶了個尚未及笄的女子進了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