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天堂、地獄,脫離了軀殼的游魂是否還有別的去處呢?若只是二者擇其一,那靈魂最終的歸宿,又是由誰一手安排?
既然人間有浮華萬象,我們?yōu)槭裁磿煺娴匾詾?,非人間的世界,是非黑即白的。
黑白世界的縫隙之中,天堂與地獄之間,會不會存在著這么一片灰色沼澤。
里面的一切,掙脫時間的束縛,擺脫空間的限制,仿佛無底的黑洞。
無數(shù)迷途的幽魂被它所吸引,卻不知那帶著誘哄意味的一次次招手,只會將他們拖入萬丈深淵。
那里沒有上帝,也沒有撒旦,
主宰一切的,是貪得無厭,嗜虐成性的惡靈們。
人類似乎永遠(yuǎn)站在食物鏈的頂端,當(dāng)仁不讓地充當(dāng)著每一場屠殺里的主角。
但每個世界都有它的游戲規(guī)則,不是么。
在惡靈的領(lǐng)土里,他們才是唯一的狩獵者,
而獵物,也從來只有一種。
他們要做的,只是守株待兔,
一旦迷途的獵物自投羅網(wǎng),
此后所有的掙扎便全是徒勞?!?p> 孟曉皺起眉毛:“這個開頭讓我沒有看下去的欲望了……”
洛一鳴:“怎么會?”
“照這樣的設(shè)定,那惡靈豈不是無法無天,需要有個治他們的主才科學(xué),不然人類就太絕望了。”
洛一鳴不以為然:“要的就是這種絕望感。否則就又落入了超級英雄、救世主這樣的老套路里,一點也不酷。”
“怎么會,超級英雄這樣的角色永遠(yuǎn)不會過時,畢竟每個人都希望能在絕望時候得到救贖?!?p> “此言差矣。你說的這些都是站在人類的角度看的。換個角度的話,對于那些被人類宰割的生靈來說,惡靈某種意義上也能算得上救世主?!彼D了頓,又道:“再說了,你真的相信會有這種力挽狂瀾救苦救難的小天使嗎?像活佛濟公一樣,哪里有不平哪里有他?”
她這個形容讓孟曉黑線,嘴張了張,又合上,最后還是堅定道:“為什么要換個角度看呢。我就是人類,只能站在人類角度看。在我看來,惡靈是邪惡的化身,而如果有一種力量能夠?qū)⑺麥?,那他就是救世主?!闭f到這里,孟曉定定看著洛一鳴:“所以,我當(dāng)然希望這種力量是存在的。雖然現(xiàn)實可能并不總是如此,但我覺得既然是故事,理想化一點又有何不可呢?!彼杏X到洛一鳴的目光,“怎么這樣看我?”
“你這一番話有理有據(jù),邏輯清晰,條理分明,字里行間里甚至還帶一些哲思……”
孟曉抬手:“打住,講人話謝謝?!?p> 洛一鳴輕輕一笑:“太深刻了,不像你的style。”
孟曉翻了個大白眼:“我謝謝你。”
洛一鳴:“雖然你說的有些道理,但是,你也說現(xiàn)實很多時候不如故事圓滿,那既然這樣,故事越圓滿,對比不如意的現(xiàn)實,落差也就越大。還不如寫的絕望一點,反而算是一種慰藉。”
孟曉對她這清奇的腦回路表示無言以對,聳聳肩,“行吧,我希望這本小說的主角很快就要參加英語月考了然而她上次那份30分的試卷還沒有給家長簽字——這樣我才能受到慰藉?!泵蠒砸贿呎f一邊頹喪地拿出英語課本,英語老師款款走上講臺,她神經(jīng)質(zhì)地低聲問道:“話說,style怎么拼來著?”
洛一鳴剛想回答,她一抬手,“別說,等下,先讓我思考一下。s-t-y-e-l?”
洛一鳴緩緩搖頭。
“s-t-e-y-l?”
“s-t-l-y-e?”
“s-t-l-e-y?”
“s-t-y-e-l?”
“你怎么不講話,我剛剛明明有答對一個?!?p> 洛一鳴:“前提是你要列出這個單詞所有的排列組合。然而令人驚喜的是你剛剛漏掉了一個,更加難得的是那個正好是正確答案?!?p> 這時后排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嘖嘖,也不容易……”
孟曉:“……”
晚自習(xí)結(jié)束,洛一鳴果然又是教室里第一個收拾好的人。
“我先走了?!彼成蠒?。
孟曉點點頭,想起來什么,說:“中心花園附近的十字路口今天出了場挺嚴(yán)重的車禍,你路上小心點,那個路段本來就事故挺多的,走路不要只顧埋頭,別走太急?!?p> 洛一鳴微愣,點頭道:“好的,拜拜?!?p> 說完扭頭就走,一副后面有鬼在追的樣子。
孟曉看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這娃可真是太愁人了。
***
洛一鳴抬手看了看腕表:九點五十。
前面是一條幽黑的小巷,很長,穿過這個巷子,再走一小段路就能到家了。
她今天回家特意避開了那個十字路口,繞了些路程,比平時晚了十分鐘。
突然有奇怪的聲音傳來。
借著微弱的路燈,洛一鳴看見巷子里男人的身影,他正拿著一個明晃晃的物事做著丟下,撿起,又丟下,再撿起的反復(fù)運動??瓷先ナ旨m結(jié)。
等到洛一鳴走近了瞧清楚那個東西它其實是把匕首的時候,她飛快地扭頭就走……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身后響起急促且凌亂的腳步聲,洛一鳴的胳膊被猛地拽住,冰冷的匕首抵在她的頸間,那人的手抖得很厲害。
這時她聞到了身后傳來的令人作嘔的濃重酒氣……
“交出來!”醉鬼情緒似乎很激動,沒頭沒腦地吼一句。
洛一鳴當(dāng)然不會覺得他是在逼自己交出作業(yè)本。
身后的人貌似非常緊張,手抖得篩糠一樣,而那把匕首一個不留神就有可能捅進洛一鳴的細(xì)細(xì)的脖頸子。
她試圖平復(fù)那人情緒,聲音平靜,語速平緩:“錢在書包里的文具袋里。手機在左邊褲袋?!?p> 但那人只是吼:“交出來!你他媽交出來!”
聲音很大,像在給自己壯膽一樣。
洛一鳴無奈,只好自己伸手朝后去夠書包拉鏈。
“呲——”拉鏈拉開的聲音并不太大,但在突然安靜下來的巷子里顯得有些突兀。
此時身后的人神經(jīng)質(zhì)般抖了抖,大喊一聲:“誰?!”
洛一鳴很想說:大哥,清醒一點,誰也沒有,拉鏈聲而已?。?!
但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
剛才男人那一抖動作挺大,刀刃重重劃過她的脖子,她能感到鮮血爭先恐后朝外涌。
那個畜生屁滾尿流地滾了。
洛一鳴倒在地上,呼吸變得越來越吃力。
都說人死前能看見自己這輩子的所有記憶,就像看電影那樣。
那么,毫無疑問,說這話的人必須死過一次。
我們都知道,死過一次的人簡稱死人。但顯然死人并不會講話。所以,邏輯漏洞如此之大的屁話竟然會有人相信——洛一鳴覺得,從某些方面來說,這個世界真的很神奇,也姑且能算作可愛。
這時她的手機鈴聲響起來:
“看鐵蹄錚錚,踏遍萬里河山
我站在風(fēng)口浪尖緊握住日月旋轉(zhuǎn)
愿煙火人間安得太平美滿
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
洛一鳴:“……”
她從未覺得自己的鈴聲如此刺耳。
手機漸漸安靜下來。
她躺在地上,看著巷子口細(xì)碎的月光。然后是晃動的人影。由遠(yuǎn)及近的腳步聲仿佛一下一下踏在洛一鳴的心臟上。她的手指動了動,使出渾身力氣抬了抬手,用微弱到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求救:“救救我……”
來人有兩個。
他們似乎在爭執(zhí)著什么。
“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蹦腥说穆曇袈犐先ビ行┛鄲?。
“死了?”另一個男人,漫不經(jīng)心的語調(diào),“那就走吧?!?p> “沒有,但她是個……”似乎在思考措辭,他頓了頓,“是個孩子,看著像小學(xué)生。”
對方掉頭就走。
“霍衍!”
一聲暴喝,叫霍衍的人停住了腳步。
“不用我提醒,這樣一走了之的后果吧。沒有別的選擇,你明明很清楚。”
三十秒沉默。
洛一鳴意識漸漸模糊,二人的對話更是聽得她云里霧里,她只能在心底無聲吐槽:小學(xué)生是什么鬼?我已經(jīng)成年了好嗎謝謝!還有這時候正常的反應(yīng)難道不是叫救護車嗎!所以你們過來只是吵架的嗎???在這里吵架更有氛圍還是怎么???
腳步聲重新靠近,有人在身邊蹲下,似乎在打量著自己。
體溫隨著鮮血迅速流失,她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一點點變得冰冷又僵硬。
抬眼去看,因為背光,來人的面容隱在暗處,所以她……啥也看不見。
“看著我的眼睛?!?p> 那人牽起她的左手,如是說道。
她動了動手指頭,再次無聲吐槽:看個毛線,烏漆麻黑的誰知道你眼睛長在哪里,自然大哥你眼睛要是夜光的那也就另說了……
然后那哥們眼睛就“噌”地亮了起來。
洛一鳴看著那雙藍(lán)幽幽的眸子,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瞪大了眼睛,微張開嘴——做出了一個驚詫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在那人的眼睛里似乎也看到了一絲僵硬的驚訝。
然后她就兩眼一黑,昏過去了。
當(dāng)然,在失去意識前,她虔誠地祈禱著,這千萬要是一場噩夢,一場荒誕的噩夢。
***
洛一鳴有些頭疼,無意識地翻了個身,摸索到抱枕后蜷縮成一個舒服的姿勢。手機響了,她有些吃力的睜眼:是孟曉。
“曉曉?!?p> 電話那邊頓了頓,有些猶豫:“……一鳴?”
洛一鳴的聲音干啞,她清了清嗓子:“嗯,是我。”
“你睡過頭了嗎,還是身體不舒服,要不我給你請假?”
她微愣,看了眼墻上的掛鐘:“……嗯,幫我請假吧,可能是感冒了。”
“那好,你好好休息?!?p> “好的?!?p> “……話說你嚇?biāo)牢伊?,沒見你人,電話也不通,還以為出什么事了。主要昨晚我對你的那些交代,剛剛怎么想怎么像flag……”
洛一鳴閉著眼,嘴角微彎:“想什么呢你一天到晚的……”
“那你睡吧,等會兒英語課又有課堂小考,親愛的,我已經(jīng)開始想念你了?!?p> “……其實,你可以去勾搭下你男神,他英語挺不錯的?!?p> “算了,人家會害羞。”
“……”
掛了電話,洛一鳴把臉埋進抱枕里,忽然身體一僵,猛地彈坐了起來。
她環(huán)顧四周:碎花窗簾拉的嚴(yán)嚴(yán)實實,書桌上書本凌亂,臺燈依然亮著,桌角上的仙人球了無生氣……
嗯,這是她的房間沒錯。
洛一鳴虛握了握拳,后又松開,抬手摸上脖子,并沒有什么異常。
她深深松了口氣。
原來,只是個噩夢。
幸好,只是個噩夢。
可這個夢實在是太真實了,到現(xiàn)在她的鼻尖似乎還殘留著巷子里地面上的潮濕泥土氣味還有濃重的血腥氣混雜著惡臭的酒氣。
洛一鳴掩面,揉了揉額角,動作卻驀地僵住。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腕……
上面有一個小小的火焰圖案,像是紋身,它在發(fā)著光,紅色的,若隱若現(xiàn)的光。
“你是不是在想,昨晚發(fā)生的一切原來只是場噩夢?!?p> ***
男人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洛一鳴整個人頓時一激靈,猛地抬頭看過去。
來人似乎被她的反應(yīng)驚到了,微訕:“不好意思,我應(yīng)該先敲門的,嚇到你了?!?p> 只見男人倚在門邊,鏡片下的雙眼含著歉意,正一瞬不瞬看著自己。
她記得這個聲音。
“是你……救了我?”洛一鳴試探著問道。
“不是……好吧某種程度上也算是?!蹦腥苏f著,一邊走近,將窗簾拉開,順手拖了書桌邊的椅子坐在床邊,沉吟片刻,伸手指向窗邊:“那邊,你看到了吧,那個東西?!?p> 洛一鳴順著看去,視線所及處,窗簾微動,窗臺上擺著幾株小巧的盆栽。她回過頭,眼里似乎全是迷茫,遲疑著道:“你是說……那盆蘆薈?”
男人抿了抿唇:“小朋友,我知道你很難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飄在你家窗外那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并不是你的幻覺。”
洛一鳴:“……”
她偏頭又看了一眼,垂眼默了片刻——“我覺得你可能有所誤會,”洛一鳴聲音竟然還算平靜,“我已經(jīng)成年了?!?p> 男人一愣,臉上表情一時有些僵硬:“啊,是么,不好意思……”
她大度表示:“沒關(guān)系,我其實也習(xí)慣了。”
男人卻正色道:“不,話不能這么說。錯誤不應(yīng)該因為大家都犯就必須原諒,是我的失誤,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p> 洛一鳴有些囧:“那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這人好像從剛才進門起就一直在道歉……
片刻的沉默。
“但是,”男人似乎在斟酌自己的用詞,“同學(xué),你覺得現(xiàn)在的重點應(yīng)該是這個嗎?”
洛一鳴愣了愣:“應(yīng)該……不是?!?p> 窗外的女人周身黑氣繚繞,雙腳懸浮在半空,頭發(fā)散亂看不見面目,似乎在東張西望,嘴里發(fā)出囈語一般的聲音,含糊不清。
洛一鳴問道:“那是鬼嗎?”聲音依然平靜。
“準(zhǔn)確的說是亡靈?!?p> “你也能看到嗎?”
“當(dāng)然。”
“她在做什么?迷路了嗎。”
“也許吧?!蹦腥损堄信d味:“……你看上去一點都不害怕?!?p> “還好,我喜歡看各種靈異故事和鬼片,而且…”洛一鳴抬眼看他:“你不也不怕么?!?p> “也許我也是鬼呢。”他開玩笑一般說道。
“你不是?!甭逡圾Q很是篤定,“你有影子,會出汗,身上還有香水味?!?p> 男人怔住,然后似乎有些囧地彎起食指蹭了蹭掛著幾顆汗珠的鼻頭:“這時候的臺詞難道不應(yīng)該是——‘才不會有這么帥的鬼。’——才對嗎。”
洛一鳴點頭:“嗯,也不會有這么自戀的鬼?!?p> ***
見她一雙黑黢黢的大眼睛直直看著自己,男人抿出一個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然后看向窗外,抬起手在虛空里輕輕的一揮,那個飄在半空的身影竟然就這樣消失不見了。
洛一鳴看見他鏡片下的長睫毛,緩緩眨一下,像蝴蝶的翅膀。
“你覺得人為什么會害怕鬼呢?!?p> 洛一鳴想了想:“大概是因為鬼這種東西,很多時候好像只有自己能看見?!彼D了頓,語氣輕松,“既然你也能看見,那就沒什么好怕的了?!?p> 男人笑著道:“你真是個特別的小……額,小女生?!?p> 洛一鳴:“你剛剛是不是想說小朋友=_=”
他尷尬地扶了扶眼鏡:“沒有冒犯的意思,你……咳,真的已經(jīng)成年了嗎?”
洛一鳴環(huán)顧一眼房間,像是在找什么。
“怎么了?”
“我的書包。”
“哦,沾到血了,我給你洗干凈晾在了陽臺?!?p> “啊謝謝,麻煩你了……那我的錢包……”
男人起身走到書桌前,回身后手里就拿著洛一鳴的錢包。
他看了眼錢包上的圖案,順口說了句:“這只狗熊很可愛?!?p> “他是熊本熊,不是狗熊?!甭逡圾Q糾正道。
男人大囧:“抱歉,我好像冒犯到了你的……熊本熊?!?p> “沒關(guān)系,他的心胸就像他的肚皮一樣寬廣。”
男人一愣,然后笑起來。
洛一鳴發(fā)現(xiàn),他很愛笑,笑起來左邊嘴角下面會有一個淺淺的梨渦。
她從錢包里面抽出身份證遞給他:“喏,我已經(jīng)滿十八了?!?p> “洛一鳴……好名字?!?p> 洛一鳴似乎想到什么,表情有些不自然:“還好吧。你呢,叔叔你叫什么名字?!?p> 男人黑線:“言重了,雖然長得顯老,但我其實真的還不到可以當(dāng)你叔的年紀(jì)?!?p> 洛一鳴眨眨眼:“開個玩笑?!?p> 他眼睛含著笑意:“妹子你好,我是顧慈?!?p> 洛一鳴想了想,喊他:“顧哥?!?p> 顧慈應(yīng)了一聲,臉頰邊的梨渦微微陷下去。
“你餓了吧,我下了面,起來吃一點。”
***
顧慈倒了杯熱水給洛一鳴,就轉(zhuǎn)身鉆進了廚房——明明是在自己家里,洛一鳴卻感覺她反倒像是來做客的。
“不好吃也將就下,我不輕易下廚的。”
顧慈將一只面碗輕輕推到洛一鳴面前,語帶笑意。
洛一鳴接過筷子:“好吃。”
顧慈失笑:“你都沒吃,就知道?!?p> “看起來就好吃?!狈凑隙ū茸约鹤龅暮贸浴?p> 她端起碗喝了幾大口湯,咂了咂嘴,開始動筷子。在顧慈這個視角里,洛一鳴的臉幾乎就要整個埋進面碗里,吃的很香的樣子。
“你沒有想要問的嗎?”顧慈覺得很神奇。
這個女孩昨晚險些喪命,然后又奇跡般的活了過來,并且毫發(fā)無損。
這樣的經(jīng)歷無論怎么想都不可思議,但她從醒來到現(xiàn)在,除了被自己的突然出現(xiàn)嚇了一跳之外,完全像個沒事人一樣。剛剛對亡靈的態(tài)度也淡定的出奇。與她略顯幼稚的外表相反,這個女孩子給顧慈一種老氣橫秋的感覺。
洛一鳴咬著筷子,語氣挺平靜,似乎她對這個問題也并不是很關(guān)心,只是隨口問道:“我的衣服……是誰換的?”
顧慈怔了片刻,然后笑起來:“放心,是個女同胞?!?p> “哦?!甭逡圾Q點頭。
顧慈失笑:“你不會就想問這個吧?!?p> 洛一鳴吸溜一口面條,有些試探地道:“我可以隨便問嗎?!?p> 顧慈爽快道:“當(dāng)然?!?p> “你是神仙嗎?”
他嗆了一口面條:“咳咳……不是。”
“但你能起死回生,”洛一鳴說著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眼睛會放夜光,而且還能驅(qū)鬼?!?p> 顧慈徹底放下了筷子,抽出紙巾擦了擦嘴。他想自己沒有辦法做到一邊吃面一邊和她交流。
“看來你有很多誤會。首先救你的人并不是我,是霍衍。至于霍衍是誰……這個稍后再說??傊覀兌际庆`族人。然后你說的起死回生,準(zhǔn)確地說是一種簡單粗暴的治愈,是我們族人特有的一種能力,它只在你還沒死透的前提下發(fā)揮作用。所以絕不是起死回生,這點希望你能牢記?!?p> 顧慈定定看向她,神情突然嚴(yán)肅起來。
洛一鳴看著他的眼睛,乖巧點頭:“好的,我記住了?!?p> 說完她又低頭吃起了面條,腮幫子微鼓:“先吃面吧,坨了就不好吃了?!?p> 顧慈:“……”
他準(zhǔn)備好一肚子話等著應(yīng)對她的疑問,此刻只能全部吞回肚子里。難道是面做得太好吃了?以至于這孩子心心念念就惦記著吃面?顧慈無法,也只好拿起筷子,和洛一鳴頭對頭,專心致志開始吃起了面。
***
吃完了顧慈要收拾碗筷,被洛一鳴強硬的拒絕了。
“我喜歡刷碗。”
他被這個誠懇的理由徹底說服了。
顧慈倚在廚房門口看她洗碗。滿臉寫著:快問我。
洛一鳴:“那你們族的人都能看到鬼嗎,這也是一種超能力?”
“呃,準(zhǔn)確地說那些不是鬼,是亡靈。能看見亡靈與其說是一種能力,不如說是一種特質(zhì),無法避免的?!?p> “那眼睛的夜光呢,也是特質(zhì)嗎,還挺酷的?!?p> 顧慈扶額:“……那不是夜光,這么說吧,它就是某種儀式,使用我們的治愈能力時必須有的儀式。”
洛一鳴假裝聽懂了:“總之你們救了我,我很感激,有什么我能做的請盡管開口?!?p> 顧慈笑道:“確實有你必須要做的事,起初我還擔(dān)心你可能會有些抗拒或者有障礙,但現(xiàn)在我覺得完全沒有問題。”
說這話時顧慈的表情很篤定,還帶著那么絲興奮——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有種不祥的預(yù)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