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出發(fā)的兩天后,風(fēng)揚與其父親得勝歸來,行至南嶼國都。他身披鎧甲,手持長矛,風(fēng)塵仆仆,臉上洋溢著少年郎的笑容,瀟灑的軍姿不禁讓兩旁百姓翹首膜拜。
兩旁百姓呼聲震天,歡迎將軍凱旋歸來,鑼鼓聲和掌聲不斷。
風(fēng)揚目光所及之處,盡是一片繁華,與戰(zhàn)火狼煙,滿地尸骸形成鮮明的對比,心中“誓死保衛(wèi)國家”的信念更加堅定,不禁緊了緊手中握著的長矛。
這來的一路上除了凱旋而歸的高興,還有就是自己馬上就可以見到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不覺得心花怒放,抑制不住地狂打著馬鞭。
南璟、風(fēng)揚是公主和太子的伴讀,從小一起長大。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可能是某一日看到公主在樹下翩翩起舞,亦或是在涼亭里優(yōu)美撫琴,風(fēng)揚便發(fā)現(xiàn)自己對公主的感情和對南璟感情是不一樣的,南璟受了傷,他會粗魯?shù)爻哆^她的胳膊幫她包扎,順便損她幾句;但公主受傷就不一樣,他會感覺到緊張,連上去包扎都會小心翼翼甚至有些怯懦。
他自覺身份有別,所以將這份感情深埋在心中,只向好友南璟一人傾訴過心事,想著有一日等自己建功立業(yè)后光明正大向公主表明。
此時馬上的他想象著與公主婚后如膠似漆琴瑟和鳴的生活,一片紅霞浮現(xiàn)在這個俊朗少年的臉上,他感覺呼吸著的空氣都是甜的,馬兒也比平時跑得輕快多了。
風(fēng)揚等軍隊行至宮門口,眾人起身下馬,步行至大殿。
宮殿里公主出嫁時地上鋪就的紅毯依舊沒有撤掉,角樓橫梁上皆是張燈結(jié)彩,風(fēng)揚倒是也沒在意,一路往前走去。
進入大殿,皇帝起身走下臺階,將叩拜在地的風(fēng)大將軍風(fēng)行遠扶起,“愛卿,辛苦了。朕已備好洗塵宴,為愛卿接風(fēng)?!?p> “皇上,宮中是否有什么喜事?”風(fēng)行遠也對著一路的紅綢緞頗為疑惑,不禁問道。
“爾嵐她遠嫁北辰,哪是什么喜事啊。”說完宋仁德長嘆一口氣。
風(fēng)揚在殿上之際還在尋找宋爾嵐身影,希望她能早一些看到他身披戰(zhàn)甲、凱旋而歸的颯爽英姿,卻苦尋不得。一聽見宋爾嵐和親的消息,如同驚天響雷,他怎么也沒想到這一路的紅毯竟是為公主出嫁而鋪就。
他顧不上禮數(shù),拔腿向外跑去,侍衛(wèi)見是剛凱旋而歸的少將軍一臉迷茫,也沒敢阻攔。
風(fēng)行遠大怒,呵斥著:“風(fēng)揚,你給我回來?!憋L(fēng)行遠某次在軍營中見到了兒子風(fēng)揚不小心攤在桌面上的畫作,畫上畫得的公主小時候的模樣,又時常見著風(fēng)揚對著畫傻笑,心中已知曉一二,本來也是想打算趁著此次凱旋而歸,與皇帝說一說,可惜時運不濟。
皇帝不知是何緣故,見風(fēng)揚如此大不敬,心中有幾分惱意,以為是風(fēng)揚打了勝仗,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風(fēng)行遠立馬跪下道:“臣罪該萬死,竟讓風(fēng)揚在皇上面前如此膽大妄為?!?p> “愛卿請起,朕沒有怪你。”
風(fēng)揚飛身上馬,絲毫沒有片刻停留。公主才走了兩天,要是我快馬加鞭去追,定能追得上。他緊繃著神經(jīng),一心想著無論如何都要阻止。
他像著了魔一般,將一切都拋之腦后,他不想就這么放棄,他不想這顆愛的種子沒有發(fā)芽,就這么被別人挖走了。
可惜天公不作美,一連下了三天的暴雨,他在風(fēng)雨里拼命馳騁,一連跑死了兩匹馬,但是沒有停下來,常年馳騁沙場教會了他不到最后一刻不放棄的勇氣和不服輸?shù)男愿瘛?p> 終于在第四天的時候,風(fēng)揚見到了前面的和親隊伍,眼中霧霾一下散開,放出光來。隊尾的士兵見到靠近隊伍的風(fēng)揚,拔刀向前,質(zhì)問來者何人。
風(fēng)揚勒馬停在儀仗隊面前停了下來,臉上淌著泥水,嘴唇干裂發(fā)白,身姿筆挺,聲音渾厚地道:“我想見公主一面。”
“大膽狂徒,公主其實你想見就能見?!笔绦l(wèi)呵斥道。
經(jīng)過了三天三夜的長途跋涉,風(fēng)揚已是疲憊至極,昏頭漲腦的他來不及思考,便后退幾步,從眾士兵頭上越過,踩死了幾個人。
這時雨越下越大。
隊尾宮女紛紛尖叫,引得前面之人紛紛回頭,一下逃散開來。
士兵將來人困在圓圈里,揮著刀劍向他砍去,風(fēng)揚將長矛往地上一擲,長矛刀刃浸沒在泥土里,他赤手空拳地將阻攔他的人一一掀翻在地。他的父親告訴過他,無論發(fā)生何事,永遠不能將刀刃對準(zhǔn)自己的士兵和百姓,他也一直牢記在心中。
南槐之的馬車走在最前面,聽到聲響,他馬上叫人停住馬車,掀開簾子,彎身將大半個身子露在外面,只見不遠處之人蓬頭垢面,發(fā)絲被雨打濕,零散地耷拉在臉上,要不是身上的鎧甲,可能會被認(rèn)作是山野盜賊。
因著風(fēng)揚如此面目以及長期未見,南槐之一下子沒認(rèn)出來,仔細端詳后,方才認(rèn)出來,立馬喊道:“住手!”
南璟探出頭去,一眼便認(rèn)出了兒時的伙伴,她欣喜地叫道:“風(fēng)揚。
風(fēng)揚與士兵都停下手來,他走到馬車面前,“宰相大人,我想見公主一面?!彼麘┣蟮馈?p> “原來是小將軍,這是鬧得哪一出?”
等風(fēng)揚走近,南璟臉上的笑漸漸消失。眼前的他披頭散發(fā),頭發(fā)、臉上染滿了泥垢,臉色慘白,只剩下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仿佛若有光,雨水順著他臉頰不停地往下淌著,她一下子明白他這次來是為了什么。
“公主此次去北辰和親,你也知道女子出嫁前是不能見男子的,更何況是你,這都有失兩國的體統(tǒng)?”
“我只想再見她一面,問問她是否甘愿?”
聽了半晌,南槐之也試過來人,心中大致有數(shù),嘆了一口氣無奈道:“你可知,攔截和親隊伍是死罪,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替你的父親風(fēng)大將軍考慮,替我們的國家考慮?!?p> 風(fēng)揚心中一動,眼中充滿的紅色血絲更加濃重,仍然堅持著見公主一面。
南璟回到轎子里,請求父親,讓他跟公主見一面,也許此生這是最后一眼,以后隔江對望,再相見,怕是遙遙無期。
南槐之示意士兵散開,放下武器。
北辰使者見狀阻撓道:“這恐怕不合禮數(shù),公主未過門,便先見其他男人,不僅有損公主名聲而且也是北辰國之大恥?!?p> 南璟氣憤不已,對著北辰使者亂吼一通,“什么不合禮數(shù),我們從小便一起長大,不知見過多少面了?!?p> “南璟?!蹦匣敝浅獾?,“怎可如此無禮!”
“那讓我去見公主一面總可以吧,小人模樣?!蹦檄Z瞪了使臣一眼,在父親的默許下,她快速跑到公主的轎子旁邊。
“公主,其實風(fēng)揚一直都很喜歡你,也經(jīng)常打聽你的消息,如果你不情愿,或許和親之事還有轉(zhuǎn)機?”南璟隔著帳簾,看不清公主面上的表情。
宋爾嵐聽見響動卻不曾掀簾,在這之前或許她是想留在南嶼,但這些天她在一個人坐在馬車?yán)镆蚕朊靼琢?,女人總是要嫁人的,她一向眼光高,也只有未來的九五之尊才能配得上她高貴的身份。北辰皇帝只有一個兒子,想著自己那絕世容顏,定能俘獲太子芳心,那皇后之位非她莫屬,其實這樣想來,去北辰和親也沒什么不好。
風(fēng)揚站在遠處,望著紅簾帳內(nèi)的她,沉默不語,卻紅了眼眶??v然對她有千言萬語,對她有千思萬念,在此刻卻只能凝為無聲的凝望。
大雨淹沒了南璟與公主的對話,沒人聽見兩人說了些什么。
南璟抹了抹眼睛,快速跑到風(fēng)揚身邊,緩了緩情緒說道:“公主說:身為公主,與眾將士一樣,身負護國之責(zé),所以.......你還是回去吧?!?p> 南槐之道:“既然公主已經(jīng)發(fā)話了,那我們就趕緊上路吧,小將軍也請回去吧,不要在做這等欺君罔上的行為了?!?p> 這時,北辰使者下令隊伍行進。
風(fēng)揚望著公主的馬車,聲嘶力竭地喊著:“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帶你走?!彼臏I水在這一刻噴薄而出。
雨啪啪地打在樹上,馬上,人上,不知公主是否聽見,但她未曾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