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綠草宛如一塊精繡的織毯鋪在亂葬崗的地面上,一塊平坦的小坡上立著一個雋挺如松的白衣少女。
她從腰間取出一截破爛的經(jīng)幡,果然看見從那幡帶中緩緩飄出絲絲縷縷的黑煙來,葉星憐知道,是簫黔已經(jīng)查明了真相并將其公諸于天下人面前,因此這纏繞在明鏡翊與明言身上的口舌之孽也隨之消散了。
他們二人多年的冤屈終于在此時洗刷干凈,只是終究來得太遲。
“救苦諸妙神,善見救苦時,天上混無分。天炁歸一身,皆成自然人?!?p> 清泠的聲音念到最后一句,那經(jīng)幡中緩緩飄出兩道透明人形來。一俊美挺拔,另外一個雖慈眉善目但仍可查覺他不怒而威的氣勢來。
這兩道縹緲的虛虛人形朝著少女微微一笑,接著便由腳開始緩緩地化為粉齏消散在空中。
葉星憐不禁伸出手去抓那粉齏最后卻只攬了一縷清風(fēng)在掌中,那風(fēng)輕輕一竄便飄遠(yuǎn)了。劃過少女耳廓之際,她正聽見那里含著一道清朗而柔和的聲音,竟是明鏡翊,“阿憐,你長成如今這個樣子,舅舅和外公都很高興。”
少女眼中酸澀異常卻始終沒有淚珠滾落下來,她抿著嘴唇緩緩綻放出一個笑容來,如冬日的枝頭瓊苞,有雪來時便微微顫抖著盛開了。
她蹲下身子來,一只手摁在那地上,掌下精純靈力翻涌,不一會兒一枝翠嫩的綠芽便破開泥土鉆出了地面。它的葉片越長越大,枝莖也越發(fā)纖長,到最后那頂上生出一朵瑩白如雪的牡丹來,是明懷瑟舊時最喜愛的玉樓春。
葉星憐輕輕摸了摸那朵像座玲瓏寶塔的白牡丹,彎起嘴角,“娘親,此間事了我得走了。若來日有空,再來看你。”
一聲龍嘯俶爾乍起,少女踩在劍上朝云端飛去。清風(fēng)徐來,彩徹區(qū)明,這時她腦中響起一道軟軟的聲音來,是乾坤袋里的小酥在說話,“阿憐姐姐,你哪里來的那伊人蠱啊。”
“騙他們的。”葉星憐那雙眼里含了瀲滟的波光,有些狡黠,“那針是我在那錦囊中找到的,我總覺得這是我?guī)熥鹛匾饬艚o我的東西。而那林皎娘,我只在她體內(nèi)留了一道劍氣,若她苦心竭慮那劍氣便會沿著筋脈游走,加速她精氣的流失因此便會比旁人要老上許多。她手段辛辣,我與我母親被趕出葉府其中便有她一份功勞,就讓她與葉仲川糾纏至死吧?!?p> 少女突然停了話,腳尖在黑色長劍上重重一點,燭照便騰空而起落在了她手中。
手腕一轉(zhuǎn)那劍便直直朝一處飛去,過了片刻葉星憐再將它召回手里時那劍上依舊曜亮,不見半點旁的東西。方才她分明察覺到有股氣息鬼鬼祟祟地跟在遠(yuǎn)處,那氣息十分隱蔽如果不是因為突然發(fā)作露出了破綻,葉星憐可能現(xiàn)在還無從知曉。
一道如線般的灰黑氣息陡然乍現(xiàn),沿著那劍尖游走至少女眼前,葉星憐躲避不及那黑霧便滲入了她的雙眼中。頓時體內(nèi)靈氣滯澀,一股麻木僵硬之感先是由著她雙眼緩緩蔓延至祖竅,少女不得已只能封住了睛明穴將那股氣息阻隔起來。沒想到似是因為這黑霧之由,使得她的靈力被禁錮住了她那左臂的那團黑氣封印便有所松動,雙手也逐漸隨之麻木了起來。
重重黑翳團在眼前,視線逐漸變得模糊。
少女費力地從乾坤袋里掏出那顆水球來,那袋上一道無形的漣漪波蕩開來,上面的禁制隨之解開。葉星憐啞聲叮囑道,“小酥,接下來就拜托你了?!?p> “阿憐姐姐,阿憐姐姐?!?p> 葉星憐神識頓時陷入黑暗之中再聽不得小酥的呼喊,黑色長劍飛入她腰間劍鞘中而她身子則如斷線風(fēng)箏般遙遙跌落,這時燭照劍中黑蛟倴起將她穩(wěn)穩(wěn)地負(fù)在了背上,接著躍入云層中直朝南邊的青云宗而去。
嵯峨群山青色成匹,那接天的石碑佴立在云霧之中。白練般的玉迫江環(huán)繞其間,白鶴振翅齊飛啼鳴清越。
青石廣場上的弟子忽然聞得三聲鐘響,個個皺起了眉頭面有凝色,這分明是說有人在闖護宗無相大陣。這無相陣法乃是開宗的白石老祖所留,宗門內(nèi)弟子出宗安全無虞,可若是有人不報家門硬闖上來那山門前的一尊無鐺鐘便會應(yīng)聲響起。
談然乃是青云十八峰中春谷老人座下弟子,正巧在靈藥田里尋一味藥材,此處離山門較近,他聽見無鐺鐘的鐘聲便匆匆御風(fēng)來到無相大陣前。只見這時陣邊還只有稀疏一二外門的灑掃弟子,見他到了此處便都垂頭恭敬地道了聲,“談師兄?!?p> “嗯?!?p> 男子點了點頭,抬著頭視線落在那條在陣邊盤旋的黑蛟身上,它氣息凜然身上的鱗片如黑曜石般泛著光澤。看起來并不像什么妖邪之物,只是這蛟龍很是焦急的模樣時不時以頭顱去撞那陣法上的無形防護罩。無相大陣乃是取白石老祖一百零八道劍氣煉化,擅闖者則會被這一百零八道劍氣層疊交錯絞殺于其中。
但談然卻發(fā)現(xiàn)那蛟龍卻并不畏怯那陣上激射而出的劍氣,只是蜷了大半的身子以尾巴護住自己的背脊處。他正奇怪之際,突然聽得那空中傳來一聲細(xì)細(xì)軟軟的叫喊聲,接著一塊不知什么東西從那半空被丟了下來,“快停下,快停下,快叫那劍氣停下來呀。我阿憐姐姐是你門宗門里的弟子,她受了重傷快些救救她吧?!?p> 男子腳尖在地上一點長手一撈,那東西便落入了他手中。談然低頭一看,白玉制的瑯?gòu)钟衽?,是?nèi)門的十八峰弟子才有的東西。這些年外出游歷的師兄師弟師姐師妹,他一時不知那蛟龍背上的是誰,但當(dāng)下也顧不得許多,談然便利落地一縱身飛出了陣。
那黑蛟似乎明白來人并無惡意,便在此時俯沖而下,它背上的少女便從空中落了下來而這蛟龍頓時化作一道光華沒入她腰間的長劍里。小酥的水球衍生出兩只細(xì)細(xì)的水做的觸手來,方才就是這兩根觸手從葉星憐的乾坤袋里翻出了那塊瑯?gòu)钟衽濉_@時這觸手正一只拽著乾坤袋,另一只緊緊摟著少女的脖子以防自己被摔在地上碎開。
談然正準(zhǔn)備上前接住那少女,卻突然聞得一陣草木清燮之氣從鼻尖飄過。他抬眼去看,發(fā)現(xiàn)一席青衫的男子腳下御風(fēng)將人穩(wěn)穩(wěn)地?fù)г诹藨阎小?p> 來的人不是流霜頂上的沈青行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