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以來,黎姝腦海里一直閃現著那天那幾個丫頭的談話,好不容易等到府上人少了些,終于又準備偷偷溜去攬月閣,剛要從墻上翻過去。
“又準備偷溜去哪兒?”一個威嚴肅立的聲音從她的身后傳來,她一下子就怔在了原地,然后默默的轉過了身來,拉住了那人的手左右搖晃,道“爹,我就是想出去逛逛,整日待在府里都快把我悶壞了?!?p> “哼,我看你出去逛是假,見那君煜軒才是真吧?”黎塘默哼一聲,眼神不明的盯著她。
“果然什么都瞞不過爹您的眼睛,那您就行行好,讓我去吧,我保證,不會給您添麻煩的,怎么樣。”她知道他拿她一向沒有辦法,最后一定會答應的,所以就一直在那兒軟磨硬泡。反正她不達目的是不會罷休的。
“去可以,早些回來?!?p> “知道了,謝謝爹。”女子嬌俏討好。
“你呀!”男人最是吃她這套,著實拿她沒有辦法。
終于到了攬月閣,許是因為常來攬月閣的緣故,下人們只是打了聲招呼,并未攔她。
她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了水榭苑,想要進去,卻被院落門口的兩個看門的門丁給攔住了:“此乃水榭苑,若非阿罌姑娘首肯,郡主需得止步才行?!?p> 黎姝從未遭受過別人如此對待,頓時怒火中燒,不由得罵道:“放肆,本郡主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是誰給你們的膽子竟敢攔我?”
“郡主息怒,這規(guī)矩是樓主親自吩咐的,屬下也只是聽命行事,還請郡主大人有大量,莫要見怪?!蹦侨穗m然客氣的話語中卻無絲毫惶恐,一副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瞬間惹怒了黎姝。
“若是本郡主非進去不可呢?”黎姝眼神狠厲的看向他。
“若您非要進去,還得小人進去為您通報一聲,若是阿罌姑娘肯見您,您才能進去,但若是阿罌姑娘不肯見您,別說您只是個郡主,就是黎王親自來,沒有樓主與阿罌姑娘的同意,不讓進就是不讓進?!蹦凶恿x正言辭,并沒有將她的威脅放在眼里。
見這些護衛(wèi)是來真的,知道再耗下去,也不會有所改變,“你...,哼,那還不快去通報一聲,就說本郡主要見她,讓她趕緊出來相迎。否則有她好看?!崩桄藓薜恼f道。
那為首的門丁看了她一眼,便給身邊那人使了個顏色,那人見狀,這才進去通報。
榭園內,祈縉正身著一襲藍色輕紗坐在亭閣上,手中輕搖著一把小扇,眼睛半瞇著,六月的天氣有些炎熱,顯得有些昏昏欲睡。
那門丁見狀,不知該不該開口,心下開始權衡了起來,門外那可是郡主,相比之下,阿罌姑娘雖然為人傲慢,卻并未為難過他們,郡主為人刁蠻,平日沒少給他們氣受,還是別得罪她的好,想到這里,上前幾步稟告道“阿罌姑娘,郡主在門外,說是要見您?!?p> 但他并未敢大聲,唯恐惹了她的不悅。
“郡主?!逼羁N默念一聲,神智立馬清醒。黎姝,她怎么會知道自己在這里。
“她可有說為何要見我?”祈縉問。
“屬下不知?!蹦侨诵闹懈拐u,誰不知道黎姝郡主喜歡他們樓主,如今憑空冒出個姑娘,樓主還對她這么好,以郡主的為人,不探出個究竟,必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但他也只是想想罷了,并不敢說出來,若是說了,惹的姑娘不開心,樓主怕是不會放過他。
“不見不見,就說我不在,讓她回去吧?!逼羁N想著,自己現在還屬于失憶的情況,要是被黎姝看見,又得多出些麻煩事。揮手拒絕道。
“是。”祁縉拒絕的太過直接,男子遲疑道。
“郡主,阿罌姑娘今日不在園中,還請您回去吧?!被貋淼氖匦l(wèi)說。已經等了許久的黎姝,竟然等的是這個結果,這叫她如何甘心,只是無奈于門口守衛(wèi)實在嚴厲,
“哼...”她氣的跺了跺腳,轉身離開了這里。
黎姝在苑中假裝隨意亂逛,從面前走過兩排女婢,眼疾手快,突然拉住一個婢子,趁人不注意,往她手心里塞了一錠銀子,給她使了使眼色。
那女婢不笨,尾隨著黎姝去了一處僻靜的地方,“你可知道那叫阿罌的整日都去些什么地方,你只需把她的蹤跡給我并幫我盯著她,以后少不了你的好處?!崩桄捴幸T她道。
“阿罌姑娘行事風格十分獨特,根本沒有規(guī)律可循,她向來主張隨心所欲,根本不把規(guī)矩放在眼里,就連答應了樓主一起看戲,第二天說是不想去竟真的就不去了,而樓主也從未因此而責怪過她?!蹦擎九畨旱土寺曇?,生怕被人聽見。
黎姝追問:“是嗎,那她就沒有經常去的地方或者經常做的事?”
“若說常去的地方,那便是公子的書房,不知為何,她似乎對作畫這件事異常堅持。唯有這件事,她從未失約過。”那婢女說到此處,語氣中有些故弄玄虛的意思。
黎姝聽到這里,心中不由得更恨了。
凡是來過攬月樓的人,人人皆知君煜軒的書房戒備森嚴,堪比王宮禁地,更有著明令禁止,不許任何人擅入。
如今祈縉的隨意進出,無異于火上澆油,引起了黎姝內心更加強烈的妒忌。
黎姝一走,祈縉就對茗音旁敲側擊,打探出了黎姝與攬月樓的關系,這才知道了原來黎姝喜歡君煜軒,民間經常舉辦詩會,舞會,劍賽等娛樂性的活動,還有彩頭。
黎姝正是在一次詩會上見了君煜軒一面,從此就一見傾心,總是明里暗里的想方設法的接近君煜軒,這在攬月樓里都不是什么秘密了,君煜軒心中雖然清楚黎姝對他的感情,卻一直對她以禮相待,未曾有過逾距。
祈縉大概清楚了昨日黎姝為什么會來找她,這幾日君煜軒幾乎每日都會教她作畫,待她又極好,難免不會讓人誤會些什么,下人嘴碎,將這事傳到黎姝的耳朵里去了,那她可不得來找自己麻煩嗎?
祈縉無奈,看來,自己今日拒絕見她,并不是什么明智之舉,只怕她還會再來。
次日,黎姝果然又來了。行至書房處,只見那書房敞開著,依稀能看見君煜軒和一名女子的身形。
“這都有一個月了,為何你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笨粗媲斑@幅丑到難以入目的畫作,君煜軒嘴角抽了抽,有些無奈。
祈縉學畫不論誰教,都難有長進。這點她早就清楚了。想來君煜軒也是第一次遇到這么不好教的學生吧。但她絕不會承認是因為她的問題。用質疑的眼神看向他,“自然是你的問題,一定是你教的不好,不然以本姑娘的聰明才智,區(qū)區(qū)一個作畫而已,怎么可能學不會?”
君煜軒一向受人追捧慣了,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說,他失笑調侃:“喂,你說什么呢?這哪里是我教的不好,分明是你自己太笨,好不好?”
“誰說我笨,你才笨?”第一次被人說笨,祁縉表示自己不能忍,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眼睛里像是冒著火花,
“哦,是嗎?比如呢?”君煜軒姿態(tài)隨意地靠在座椅上。
見君煜軒這幅不以為然的樣子,祁縉生性驕傲,向來什么都要做到最好,怎么會允許有人說自己不行,就開始想盡理由要證明自己。
“比如我學東西極快?!?p> “哦~”
君煜軒的視線落在畫上,語氣拉長,意有所指。
祁縉看著那畫確實心虛,知道他不信,又說“再比如我還能過目不忘?!笨此牭米屑殻_始得意道“你是不知道,只要是本姑娘看過一眼的東西,就沒有記不住的?!?p> “哦,還有呢?”
“還有...?”祁縉開始思索,好像真沒可以再拿出手的了,她掰著手指頭一件一件的數起來。
“還有,我會舞劍,會作詩,會彈琴,會...”
祈縉揮揮衣袖道:“反正總而言之,我會的可多了?!?p> 君煜軒眼底露笑,祈縉此刻認真的模樣看在他的眼中有著極強的吸引力,仿佛一道光,印在了他的心底。
君煜軒開口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去將上京畫藝最好的畫師請來,讓他來教你,你看怎么樣?”
“你...,”算你狠,她心里清楚就是再請一百個畫師來,自己也不會有所進步的,雖然自己自詡聰明,才華橫溢,唯獨這作畫,還真是她的短板。
看著書房兩人你來我往的,不知道兩人在說些什么,黎姝稍微靠近了些,假裝腳崴道:“本郡主方才不小心把腳崴了,煩請二位大哥幫我跟樓主通報一聲,可否讓我在書房中歇歇腳,緩解一下疼痛?!?p> 那門外守著的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有些心照不宣的眼神示意彼此。一人回她道“請郡主稍等片刻,屬下這就去。”
“公子?”祈縉繼續(xù)在那里研究著自己作的那副畫,而君煜軒在一旁閱讀卷宗時,只聽見門外的守衛(wèi)喚他。
“何事?”君煜軒翻過一頁,問道。
“郡主在書房外跌傷了腳,想進里面歇歇腳,不知允否?”
聽到黎姝來了,祈縉的筆微微一頓,隨即心中不由得冷笑一聲,如此費勁心機,看來是非要見她一面不可。
而君煜軒聽至此,眼角快速閃過一絲令人難以捕捉的戲謔,只一瞬,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一般,依然還是那個眼神溫柔,謙謙君子的模樣,也不說話。只是將目光望向了一旁的祁縉,見她神情認真,似乎沒有聽見一樣。
“讓她進來。”君煜軒對門外吩咐道。
“郡主,請。”那守衛(wèi)做出請進的手勢,道。
黎姝走進去的一刻,內心還有一絲忐忑,她輕輕咬了咬唇,以此來掩飾自己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