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虞夫人說得懇切,但虞琬瑤心里還是不信的,聽了這話,暗自在心里輕哂了一下。
不過面上卻不敢表現(xiàn)出來,忙拉了虞紹垣起身道:“多謝母親?!?p> “坐下吃飯罷?!?p> 虞夫人淡淡地道:“都說了會對你們視為己出,便不必如此客套?!?p> 虞琬寧看著虞琬瑤的那張臉,心里多少猜出些她的心思來,只是不說破罷了。
倒是虞紹庭,撇了撇嘴角,又翻了個白眼。
虞夫人是真沒看見,虞琬寧是裝沒看見。
用過午飯,回到海棠小院時,趙啟已帶著從田莊來的人,在院門口候著了。
虞琬寧著意打量了一番,見那個齊大龍雖然身量清瘦,面色黝黑,但眉目間顯著忠厚。
一身兒粗布衣裳雖然很是陳舊,但漿洗得十分干凈,而且穿戴整齊,絲毫不顯邋遢粗鄙,整個人看起來精神頭兒不錯。
再者,他目光清正,一片坦然,至少從面相上來看,的確如趙啟所說,是個忠直厚道之人。
回房后,虞琬寧讓墨梨賜了坐。
“聽趙管事說起過,你叫齊大龍是么?坐下說話罷?!?p> 虞琬寧看著齊大龍,微笑著道。
“奴才不敢?!?p> 齊大龍第一次來大將軍府,又是第一次面見將軍府千金,一時有些局促不安。
聽聞虞琬寧賜座,便急忙推辭。
“小姐叫你坐,你便坐罷?!?p> 趙啟在一旁說了一聲,齊大龍猶豫了一下,方才斜欠著身子坐在雪鏡搬給他的圓凳邊沿上,同時低頭謝了賞。
“這個墨梨,平日里挺細(xì)致個人,今日這是怎么了?”
虞琬寧抿唇笑了一下道:“我說賜座,你便只搬一個凳子來么?”
“???呃,是奴婢大意了?!?p> 墨梨難得地有些無措,然后又頗有些不情愿地搬了一個圓凳放到趙啟旁邊。
趙啟:“……”
除了上次洗澡事件,他是真不記得什么時候有得罪過這位墨梨姑娘。
當(dāng)然,他并不知道是虞琬寧取笑墨梨,戲稱要將墨梨許配給他,才有些惹惱了墨梨。
“都坐罷?!庇葭幮σ庥氐?。
因齊大龍入了坐,趙啟也不方便再獨自站著,于是便也坐下。
“聽趙管事說,你是阿爹受賜田莊后,第一批來的老人兒了?”虞琬寧問齊大龍。
“回三小姐,是的。”
齊大龍恭敬地答道:“奴才十六歲時村里遭了瘟疫,一家子去的就剩下奴才和一個年幼的侄兒,又因被當(dāng)?shù)貝喊哉剂颂锏?,奴才走投無路,原想著帶著侄兒進(jìn)城討生活,結(jié)果正趕上大將軍府的田莊需要人手,奴才便自賣自身進(jìn)了田莊,當(dāng)時只求能給我們叔侄一個安身果腹的地方,結(jié)果一待就是這么些年。”
“哦,那到如今,你侄兒也該大了罷?你還未成親?”
虞琬寧接過墨梨斟的茶問道。
“沒有?!?p> 齊大龍聞言,黝黑的臉上忽然微紅:“奴才身在奴籍,除非主子指配,否則是極難娶妻的,再加上還有個侄兒拖累,便更是沒人肯多看奴才一眼了?!?p> 他頓了一下又道:“承蒙三小姐問及家侄,家侄今年十五歲,因兩年前學(xué)道考試成績極佳,府學(xué)報到了國子監(jiān),因此才有幸能入國子監(jiān)求學(xué),眼下正在準(zhǔn)備今年的秋闈?!?p> 說到侄兒,齊大龍臉上浮起些許驕傲,看樣子,定是位學(xué)業(yè)上佳的少年。
想想自家兄長……
虞琬寧唯有一聲長嘆……
不過,齊大龍說著說著,心里又涌起一陣怪異感。
被一個八歲女童,問及是否成親,怎么想怎么怪,哪怕對方是主子家的千金小姐,也還是怪。
不過也只是心里這樣想想,齊大龍雖忠厚,卻不是蠢人,自然不會表現(xiàn)出來。
然而虞琬寧這一世由于學(xué)識上佳,自然目光敏銳,一眼便看出齊大龍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在心底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沒辦法,誰讓她現(xiàn)在還這么“小”呢。
人家覺得怪異也不奇怪,以后只能靠自己處理事務(wù)的能力,讓一眾下人奴才臣服了。
于是便若無其事地笑笑:“這個不妨事,日后做了田莊管事,好歹也算是有個身份,若差事辦得好,我自會用心留意,給你在府中已然年長的丫環(huán)里頭,給你擇一良配?!?p> “奴才先謝過小姐了?!?p> 齊大龍在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聽趙啟說過了,錢管事夫婦壞了事,眼下他舉薦自己做田莊管事。
雖依舊還是奴才,但誰不想更上一步呢,再加上自己在田莊多年,對田莊的事務(wù)也十分熟悉,于是也不推辭。
只誠懇地保證道:“三小姐只管放心,奴才必定盡心辦差,絕不負(fù)三小姐賞識提攜之恩?!?p> 他說罷,又從袖口里抽出兩張紙來交給雪鏡,由雪鏡轉(zhuǎn)承虞琬寧。
“這里是眼下田莊一應(yīng)農(nóng)具耕牛,以及所有日常所用物件的清單,請三小姐過目?!?p> “嗯,看來你是真仔細(xì)。”
虞琬寧一邊瀏覽著手里的清單,一邊淡淡地說道:“不過我也不怕你弄虛作假,畢竟我也不瞎,你的前任錢管事敢期瞞主子,私吞財物,也是我最先看出端倪的,你若敢學(xué)他,我隨時都能處置了你,所以我這里倒無所謂,只是趙管事保薦你一場,只愿你好好做事,不要掃了他的顏面才好?!?p> “是?!?p> 齊大龍點頭,又向趙啟躬了一下身子道:“奴才絕不會有半點期瞞主子的地方,也絕不敢負(fù)趙管事舉薦之恩?!?p> “嗯?!?p> 趙啟只微微點頭,也不多說什么。
“那你再說說,還需要再添置些什么東西么?”
虞琬寧放下手里的清單問道。
“眼下不需要的。”
齊大龍搖了搖頭道:“田莊里的東西,基本上都夠用,只是其中有兩件農(nóng)具壞了,但不打緊,修一修還能用,正好奴才也會修,這個不必請外人增添額外的支出,但現(xiàn)在另有個問題,就是去歲冬天,錢管事貪幾個錢兒,將原本備給耕牛過冬的草料缺一大半。
所以一個冬天下來,耕牛無一日吃飽過,瘦得厲害,現(xiàn)在急需補充些上好的草料,好讓耕牛盡快恢復(fù),因田莊里實在沒有舊存了,只能出去買,可這個季節(jié),草料便是再不值錢,也比夏秋季節(jié)要貴出不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