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十五年四月,鏢旗大將軍蘇鼎方一雙子女扶母親靈柩回蜀路上,遇上了山賊劫道雙雙墜崖身亡。
蘇府,白幡未撤已然是門庭蕭肅。蘇鼎方趕走了所有的奴才婢女,只留下了幾個看門的人,人人都說鏢旗大將軍夫人與子女相繼身亡,已經(jīng)瘋魔了。
靈堂上只有蘇明嫣沉默地跪著燒紙,臉上的淚痕已干。兩幅棺木里面只是衣服,黑水崖根本無人敢下,肯定了死訊是眉州那邊傳過來的,崖邊找到了銀月戩與姐姐的貼身香囊,還有珍貴的布料衣角。蘇明岳似乎一夜成人擔(dān)起了蘇府的重任,他代父進宮上交了兵符,言父親每日酗酒不起,恐怕已經(jīng)難擔(dān)大任了,求皇帝收回兵符。
皇帝追封了蘇慶雨為忠勇郡王,追封了蘇夢寒為嘉和郡主,然后收回了兵符,讓蘇明岳好好地安撫照顧蘇鼎方。從此蘇府門庭沒落,屬于蘇家的榮耀時代過去了。
皇帝提拔了陳正道為太傅,位列三公。封唐王李想為太子,讓太子代為監(jiān)國,皇帝則與柔貴妃久居極樂山莊。
蘇明岳看到蕭肅的門庭,緩緩地關(guān)上了蘇府的大門。姐姐,你保住了蘇府全府的性命,可是代價這樣大。
蘇明嫣還在沉默地?zé)?,蘇明岳走進來看到蘇明嫣眼下的烏青,“你去休息吧,都已經(jīng)守了三天了,哥哥與姐姐會感受到你的心意的。”
火光照在蘇明嫣的臉龐上,她還未開口眼淚就已經(jīng)流了下來,“姐姐是知道,她知道,姐姐若是想我就來夢里找我,嫣兒會一直等著?!?p> 蘇明岳麻木地開口,“蘇府已經(jīng)沒落了,這是用哥哥姐姐們的性命換來的,別輕易辜負了,去休息吧?!?p> 蘇明嫣扶著地掙扎地站了起來,“爹還在喝酒嗎?!碧K明岳無奈地笑了笑,“他就沒有醒過,他失去的東西比我們要多的多了?!彼脑碌奶煲呀?jīng)過了陰冷的季節(jié),蘇府卻還是感覺冷冷冰冰的沒有半點人味。
蜀州城外密林中,王望舒把蘇夢寒破碎的尸首放進了前朝皇陵中,這個皇陵位在密林深山中甚少有人知道,這是王望舒為她選的地方,這是前朝皇后的皇陵,前朝皇后被秘密處死了然后葬在了這里。赤栩與雪梅跪在墓前默默地為蘇夢寒燒紙,這兩天她們的眼淚已經(jīng)流干了。
王望舒把尸首放在了皇陵里面的棺木里面,棺木里面也是一副衣冠冢,王望舒最后看了一眼被白布包著的尸首,默默地合上了棺蓋?!暗任宜懒?,以后也葬在這里陪你,你就不必害怕了?!?p> 王望舒走出陵墓,用內(nèi)力合好了陵墓的門,這個陵墓外層堅固無比尋常兵器打不開來。赤栩看到王望舒出來,跑到他面前跪了下來,“求公子收留,讓赤栩為小姐報仇雪恨?!?p> 王望舒冷漠地陵墓,“你知道仇人是誰嗎?”赤栩抬起頭看著王望舒,“仇人就是那些逼死小姐的黑衣人?!?p> 王望舒收起了目光,“仇人是李周皇帝、皇后、甚至蘇鼎方也有份造成此事,可不僅僅是那些黑衣人?!?p> 赤栩驚訝地望著他,又重重地磕了三個頭,“公子若能幫小姐報仇,赤栩的命任由公子用,公子請留下我,赤栩?qū)佑杏?。?p> 王望舒沉吟了許久讓赤栩起來了,“你們是她的人,我實在不想把你們陷進危險中,但若是你們想手刃仇人,我是能幫到你們的?!?p> 雪梅也對著王望舒磕了幾個響頭,“公子,雪梅不會武功幫不了小姐,請讓雪梅守著小姐的陵墓,讓小姐不再孤單度過長夜。”王望舒點了點頭,有人陪著她也好,至少她不必再對面那些紛紛擾擾了,之后的事就交給他來吧。
王望舒命人為雪梅在陵墓旁邊修了一座草屋,讓雪梅可以長長久久地陪伴著蘇夢寒。自己則在蘇夢寒的陵墓前站了一天一夜沒有動過。
“我還有那么多話還沒有說出口呢,你倒是個貪睡的,也罷,你好好地睡一覺吧,早晚我們都是會見面的,我就先去為你辦事了?!蓖跬婺刈唛_了,他想達到那個目的,從今日開始他就要不擇手段地做一些他從前不想做的事情。
科爾沁草原上,梅朵與族人駕著馬車上一路狂奔,車上的人已經(jīng)快要斷氣了,再不送到大祭司的營帳上恐怕就真的要死了。
月族的部落一直在科爾沁草原上遷移,梅朵憑著族人們的感應(yīng)找到了部落,部落晚上火光通明,材木中還焚燒著格?;ǎ銡怙h出了幾里遠。梅朵不敢耽擱,駕著車馬直奔大祭司的帳篷而去,大祭司已經(jīng)在帳門前等著她了。梅朵還想行禮,大祭司示意她不必了,“把人抬進來吧。”
梅朵是知道大祭司的本領(lǐng)的,立馬讓族人們把馬車上的人抬進帳篷里。燭光中大祭司看清了這兩個人的臉,正是已經(jīng)死去的蘇夢寒與蘇慶雨,蘇慶雨頭部纏著厚厚的白布身上并無其他大傷,蘇夢寒就嚴重的多了,渾身都是數(shù)不清的劍傷與撞傷,后背纏著的白布已經(jīng)滲出了絲絲血跡,臉上被樹枝劃的看不清皮膚了,梅朵用了草藥止血卻沒有包起來。
大祭司讓族醫(yī)留下,讓其他人出去,梅朵與族人出了帳篷外面等待,不多時就聽到了女人的尖叫聲。梅朵進帳篷準備護衛(wèi),卻發(fā)現(xiàn)是已經(jīng)蘇醒的蘇夢寒正拿著鏡子,怔怔地看著她的臉。
蘇夢寒醒來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疼痛不已,臉上也是痛的她一直想拿手去抓著,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個蒙古包里,顧不上猜測,就讓人給她拿來了鏡子,鏡子里面是一張千溝萬壑的臉,遍布著血痕深深淺淺地印在臉上,她害怕地尖叫了起來。還未反應(yīng)過來,蘇夢寒就看到身旁昏迷的蘇慶雨,“我弟弟,我弟弟如何了。”
大祭司看到蘇夢寒居然能這么快就冷靜了下來,有些贊嘆這位女子的心性?!澳愕艿茏驳搅祟^,恐怕從此就要昏迷不醒了?!?p> 蘇夢寒顧不上臉上的傷,就想下床去求族醫(yī)相救,被大祭司按了回去,“想救你弟弟嗎?”蘇夢寒忍住眼淚點了點頭。這位大祭司看似與母親年齡相當,容貌也有些相似,加上梅朵在旁,她冷靜下來之后就猜到了這個人的身份。
大祭司繼續(xù)緩緩地開口,“那你要付出想象不到的代價?!碧K夢寒看著昏迷的蘇慶雨,還有什么代價她是承受不起的,她堅定地跟大祭司說,“我可以,任何代價我都愿意?!?p> 大祭司輕輕地摸了摸蘇夢寒的頭,“那便救吧。”草原上的火光照亮了四周,外面的族人正在跳舞奏樂,月亮漸漸地被烏云吹散了。